正文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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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长嘶一声,疯了一般冲向前方。
亚里的军队看见是王的宝马,纷纷让道。东庭的军队忌惮于疯马的癫狂,同时也看见目标不在马上。也让开了一条道路。
马儿像风一样,驰骋在沙漠上,留下浅浅的马蹄印,很快被风湮灭、无踪。
大秦帝国的宝殿上,一簇簇玉色纱袖随着轻柔的歌声和奇异的鼓声舞动不止,目光由远及近,才看清是一群卓越的舞娘。她们面色绝丽,微微含笑:额头朱砂刺目的红,乌发上的珍珠散发莹白的光。她们仿如花园内的各种花朵,一夕之间全部开放。
宝殿的正坐上,秦国的王高兴的拍手道:“好!好!赵国奉献的一曲羽衣吟果然名不虚传。”
他微微低下头去,把自己的厌恶神色缓缓收拢起来,接着抬头微笑道:“这么好的舞蹈。是那位名家编绘?”
赵国侍者迈着小心的步子上前,脸上虚伪的笑容衬托温和的话语:“启禀大王。是邯郸秦不归。”
“是吗?邯郸秦不归?”王咬紧了钢牙,赵国的意思呼之欲出。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在邯郸。秦不归,不归,不归,赵国的意思太明显。明显的嘲讽让王的手指成拳!
王的笑容依然光彩夺目,他说:“好好赏赐这些名家们。”
“是。”赵国侍者微笑着说:“我想我回去会向赵王表明秦王之意。”
“那你先退下吧。”王满意的点点头。看着赵国侍者一点点从眼前消失。当那个人成为一个小点时,秦王再也按捺不住的站起身来,把宝殿上面朝向他的小桌之物一扫而光。
桌上的酒杯和酒壶咕噜咕噜的旋转着,跌落于地,发出可怜的惨叫。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秦国大王异人愤怒的大喝。总有一天,他要把今日之耻加倍追回。总有一天。他的手指狠狠成拳,突然感觉胸口涌上一阵恶心之感。他忍不住低头干呕,一股浓稠的东西从喉咙上冲了上来,扑哧的喷了出去。
那是一口愤怒的鲜血,刹那染满了王的绸衣。
干涸的沙漠像没有尽头。
林家儿的耳边呼啸过风声,风声把厮杀声渐传渐远。
她舔舔干涸的嘴唇,庆幸自己身上还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薄纱。虽然单薄透明,却足够让她遮挡部分紫外线了。休斯给的果然是好东西。
她突然担心起那个叫做亚里的王。那么多的敌人,他却让她独自逃命。
年轻的王也许已被俘获,敌人砍下了他的头颅。
她不自禁咬住嘴唇,想起年轻的王对她的帮助。他虽然看上去高傲无情,但却暗暗帮助着她。
那个冰冷的夜晚,如果没有他,也许她已经冻死了。
可是,这次沙漠之战,是不是历史的轨迹呢?她是林家儿,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十六岁少女,没有资格去更改历史的车轮。
家儿抬起头来,感觉天空的太阳此时像一个圆圆亮亮的光圈。今天的沙漠天气,算是比较好的。
马儿的疼痛已经渐渐平复。它安静的驮着她。不知道将往何处去。
林家儿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丝苦涩。如果不知道去那里,是不是亚里救了她也是白搭。她还是会饿死在沙漠上,即使不饿死,也会渴死,晒死。心底的烦躁像一股脑的喷发出来。她长长的吆喝一声:“烦死了。”
也许这是十六岁少女的青春期烦恼。
她来源于对莫名君主的感恩之情,来自于沙漠上的无奈之行。
不远处有两匹骆驼映入视线。骆驼的主人穿着白色的衣衫,看起来遥遥闲散。家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半扬起身子,把手卷成喇叭形,深深吸入一口气,然后大声吆喝着:“你们好。”
她急促的夹紧马儿前行,希望可以和那两只骆驼汇合。但是,她失望了。当她冲上前去,她发现只有热风和沙粒。
怎么会这样。年轻的少女脸颊落下清泪。这就是沙漠残酷的把戏—海市蜃楼。
她只是一场空欢喜。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知道太阳升起了几回。
她的眼底出现黑色的城墙,黑砖垒的,整整齐齐的黑色城墙。她晕头晕脑的抬起脑袋,疑惑自己怎么还能活下来,怎么可能见到城墙?
沙漠的白天酷热无比,夜晚又是寒冷彻骨。她本已有了必死之心。却在马匹驮了几天几夜后来到了有人的地方。她不可置信的抬头观望,即使头晕眼花,壮观城门上的黑字依然清晰可见:常山城。
她想伸出手去抚摸那黑色的字体,想确定它们是不是真实的存在。壮观的黑墙在太阳照射下反射出灼灼的光。证明她没有做梦。眼前又一阵昏黑袭来,她终于撑到了极限。
林家儿之所以坚持几天几夜,并不是因为她异于常人。她不知道休斯给她的衣服可以同时抵御寒冷和酷热。这是那个时代最新研发出来的X无机素衣。具有许多未知的功能。休斯因为莫名的好感把衣服送给了她。年轻的少女也应该感谢亚里王。他无私的馈赠宝马助她逃生,那匹马儿是万里挑一的神驹,可以日行千里,而且毅力超强。
她瘫软在黑色的城墙根下,马儿在她身边奄奄一息,它已经完成使命。
她被一名衣衫褴褛的大娘发现了。
大娘俯身下去,看她惨白的小脸和惨淡的小嘴,产生了怜悯之心,把她带回了家。
幸运的林家儿!
“阿嚏。”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然后醒了过来。
大娘手里拿了碗姜汤,匆忙从破旧的布帘后面走了出来。
“喝了它吧。姑娘。”
她抬起明亮的黑眸,看向眼前慈祥的妇人。
“我喂你喝了点米汤。你是饿的吧。”
她迷茫的点了点头。不客气的接过姜汤,几口就让它底朝天。
“谢谢你。奶奶。”
“奶奶?”大娘眯缝起眼睛,不太明白这个称呼的含义。
家儿赶忙改口:“谢谢你。夫人。”
大娘微微笑了:“我们穷人。那里称什么夫人。”
不明白东方称呼的家儿羞红了脸。她自幼在欧洲长大,虽然熟读考古学和历史学。但是对战国时代的称谓实在是云里雾里。
大娘仔细打量着她,心里暗叫可惜。这么好的姑娘也许脑子有点问题。她也不恼,只是笑笑:“你叫我赵大娘吧。”
“赵大娘。”她赶紧叫一声。
一个男孩从布帘后滚了出来,他浑身泥污,看起来八九岁模样。
“政Ⅱ。你怎么又搞的一身脏。”赵大娘轻声呵斥,手却痛爱的拍打儿子周身。
林家儿把好奇的眼光投向小男孩。她发现男孩有一双桀骜的眼,像那个亚里王。林家儿的心咔嚓了一下。这个小男孩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
“娘。”男孩子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小小的脸庞有一股倔强。他的淡色眼眸望向家儿躺着的床,然后站了起来。
“她是谁?”
“这姑娘在城门口晕过去了。我把她带回来歇会。”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淡色眼眸不善的打量着家儿道:“娘,你最好不要带陌生人回家。你还嫌我们的麻烦不够多吗?”
家儿突然觉得他的神态不像八九岁。即使外表看来就是个小男孩。
赵大娘的脸红了红,似乎被儿子说的不好意思。她解释:“我是看她可怜,一个姑娘家…”
“还有谁会比我们可怜?”年幼的男孩浑身突然迸发出一种气势,喃喃吼道:“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吗?”
赵大娘后退一步,脸涨的通红。
他浑身的气势渐渐消退下去,研究的眼神看着家儿。接着是不耐烦的语气:“你快走吧。我们家不欢迎你。”
林家儿几乎想从床上跳起来走掉,如果她不是实在很虚弱的话。这个男孩说话真没礼貌,对他的娘竟然这么凶。她如果有力气,一定要好好修理他一顿。
此刻,她只能狠狠瞪着他。‘臭小子。你以为我想赖在你家床上。又不是金窝。’她在心里臭骂几句。
“你瞪着我做什么?”男孩的眼神仿佛具有穿透力。他说:“如果你走不动。我就拉你到外面去。”
“政儿。”赵大娘阻止着儿子。
年幼的男孩望了一眼母亲。赵大娘把欲出口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你走不走。”他冷冷的看着她,神态宛若天生的君主,天知道他看起来那么小。
“我,”林家儿虚弱的开口,一出口也是毫不客气:“我、我要走的动,我还和你磨蹭什么。”
“好。”他一手就过来拉她。可他实在是太羸弱了,他的力气拉不动十六岁的少女。自己还后退了好几步。
家儿想仰天长笑。臭小孩,看你还狂不狂!
男孩冷冷打量她好笑的表情,转过身走了出去。
接下来林家儿听见牛叫。赵大娘疾步奔了出去。外面传来二人的争吵。
“政儿。你要做什么?”
“用牛拉那个女人出去。”
“哎。你这又是何必!”
家儿抿紧了唇,打算有力气走路就立刻离开这里。
接下来的一天,家儿平静的躺在床上。那个男孩仿佛蒸发了一般,只有赵大娘偶尔来看看她,温和的递上一碗米汤。
她趁着空闲打量了屋子,也不知道战国时期的房子是不是都这样。总之就两个字:破败。
石头砌成的破墙露出缝隙,风从外面透进来,雨也不客气。房子顶上盖着一层乱七八糟看不清颜色的草,家儿总是担心草会掉下来。因为它们看起来腐朽的差不多了。估计下雨的话,呆在这里和呆在外面没有区别。
她也趁空问了赵大娘:“大娘。那个孩子是你的孩子?”
赵大娘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家儿这才发现赵大娘其实挺美的,她细细的柳叶眉和黑黑的丹凤眼还真是东方。
她说:“我这个孩子特别倔强,如果姑娘觉得有得罪…”
家儿爽快的打断了她:“赵大娘,你别这么客气了。我的这条小命是你救来的。即使你赶我走我也会抱着感激之心离开。”
一番话让赵大娘红了脸,这姑娘真是懂事。她微笑道:“你放心住吧。他也就是嘴硬心软。”
真的是嘴硬心软吗?家儿不以为然的撇嘴。她不那么觉得,那孩子的气势强硬,幸好只是穷人家的孩子,若是一国之君。她的心突然突突跳了两下。该说的话就压了下来。
赵大娘温和的看着家儿。不知道为什么她越看这个年轻少女越觉得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她年轻的时候,故去的回忆似乎翩然浮现,不禁长叹一声:“冤孽。”
林家儿持续喝了两日米汤加青菜汤后,虽然没有跟上营养,好歹可以起床了。
赵大娘递给她一件补丁加补丁的粗布衣服,上面有一些搓洗产生的白色痕迹。她说:“我们确实贫穷。你若不嫌弃。先穿着吧。”
她连连点头,心里乐开了花。那里还会嫌弃。赵大娘真是好人,和她儿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正想着她儿子,那个男孩就冲进了房子。只不过这次相见他可是伤痕累累。
林家儿诧异的看着他。
他的衣衫破烂,脸上胳膊上都有紫红色的伤痕,裤子也破开一个可怕的口子,估计缝补也回天乏术。但是他的手上抓着一只板鸭。
家儿感觉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很没出息叫了起来。
“政Ⅱ。”赵大娘惊叫一声,把儿子抱在怀里。她的眼泪扑簌扑簌就下来了。
“你去了那里?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
男孩偷偷抹去嘴角的血迹,小小的脸庞难得的露出微笑。他淡淡道:“娘。我去抓鸭子。你看,我们可以有鸭子吃了。”
“这那里是你抓来的?”赵大娘哭泣着道:“这明明就是你偷来的。对不对?”
“偷的又怎么样?”男孩抬起桀骜的眼,眼里发出灼灼的光芒:“在这里,除了偷,你告诉我。我们还能怎么生存?”
赵大娘后退一步,忧伤的黑眉挤在一起,满脸的忧愁使她仿佛老了十岁。
林家儿看不过去了,她站到了男孩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你真是…”三个字没完。
男孩一巴掌打掉了她欲出口的话。
她太虚弱了,尽管他打的不疼,却伤害了她的自尊心。
她气的浑身发抖
他却不屑的看着她:“女人。”他这样称呼她“你也不小了。嫁人去吧。不要在我家混吃混喝。”
她快气晕了。
他仿佛无视,接着说:“不要以为我娘心肠好就可以赖着不走。你以为你吃的、喝的不是我偷来的吗?”
“政儿。”赵大娘大喝一声。
男孩瞅瞅娘亲,愤怒的瞪家儿一眼,不再说话。
家儿感觉眼泪快掉下来了。即使她是孤女,即使在孤儿院常常受到肉体的折磨。但是这么严重的人格侮辱还是第一次。好死不死,男孩说的全是事实。
她的身子摇了摇,感觉又要晕下去了。赵大娘眼尖,一把搀住她。
那个孩子在放下板鸭之后又神秘的消失了。鸭子他一口未动。
赵大娘小心的熬了汤,拿来喂家儿喝。
家儿不喝,赵大娘说:“姑娘。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赵大娘的眼睛红了。家儿赶紧自己拿起碗,咕噜几口喝光。
她心里非常感激赵大娘,很想报答她。
言谈间谈起赵大娘的儿子。赵大娘说:“我对不起这个儿子。没有能耐教好他。他从小跟着我一起受苦…”
赵大娘的眼说着又红了。林家儿觉得赵大娘真是可怜。
赵大娘希望儿子识字。家儿说:“我认识一些字。可以教他。”
赵大娘的眼睛发亮,但瞬间黯淡了。她说:“姑娘。只怕我儿子不肯学。”
家儿面带微笑,胸有成竹。她说:“大娘。你放心。”
她询问男孩的全名,赵大娘说:“叫赵政。”
家儿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