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浮生  第三章 锁离愁连绵无际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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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困人眼,才在屋里看了会儿书,磕睡虫就爬进脑子。打个哈欠,往床上爬,我这特恋床的习惯到哪儿都没变。
    16年前被黑眼睛安排投胎到这个叫胧的国家。我爹叫叶云展,是胧国的一品大将军。我还叫叶翩鸿,我还有一个哥哥,比我大三岁,叫叶知遥,从15岁起就跟着爹从军。看我爹那意思,是想我们家再出个大将军。所以,就算没有战事,他也会和我哥到边关驻上一阵。他们一走,诺大的将军府就只剩我和娘还有下人。
    我娘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说话总是轻轻柔柔,我从没见她生过气。对我爹那更是顺从的让我看不下眼。只要爹说好,娘都说好。爹生气时,她更是低眉顺眼,连呼息都格外小心翼翼。
    哎,封建礼教是压在妇女身上的大山,不过我可不吃这套。我爹是个封建大家长,再加上做官做出的毛病,在家都一副逼人的气势。他认为女人就应该是我娘那样,并且要我以我娘为学习榜样,从说话走路到吃饭睡觉都必须得体。
    他不停的叽叽歪歪,我低着头听得认真。不时点点头。其实我是怕自己忍不住笑,连睡觉您老人家也要管,非礼勿视,女人睡觉什么样子您只管看我妈就行了,其他的您就省省吧。
    只要他在家,我的心时刻吊的高高的,就怕他对我进行无休无止,不厌其烦的女德教育。自从10岁那年,有天偷着爬树掏鸟蛋被他知道,狠狠k了一顿后,我就学乖了。在他面前保证是个听话的乖女儿,但只要他一走,哈哈,那整个将军府就是我的天下了。
    我也不怕人告密。我娘虽然怕我爹,但也疼我呀。下人更不会了,他们比我更巴不得我爹走。昨天和下人们玩跳房子,到现在腿还抽着呢。反正爹不在,天大地大哪有睡觉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姐,丫头纤虹见我躺着,嘴催促着:快,小姐。老爷叫你去前厅。
    爹回来了?我立即乖乖爬起来,让纤虹给我梳头,对着镜子问她:爹怎么今天突然就回来了?走的时候不是说到立夏才回么?
    纤虹也奇怪呢。刚才一进门就催着人唤小姐去。她动作极快地打理好我的长发,催着我:走吧小姐。老爷那脾气多等不得一分钟的。
    知道了。我没好气地瞪着他:看你怕的。
    纤虹见我不快,吐吐舌头,无奈地看着我:纤虹是担心小姐,上次老爷让你去书房,你和今天一样躺床上睡觉,磨蹭了小半碗茶的功夫,老爷就罚你抄了100遍女德。小姐的手指都磨破了,纤虹看着心里也难受。
    我被她说得心里暖暖的,这丫头比我还小一岁呢,却很是善解人意。拉着她笑着说:谢谢你,纤虹。我们走吧。
    爹,叫翩鸿来何事。在家长面前我立刻变成典型的淑女。
    哈哈哈,翩鸿来啦。爹热情的声音让我诧异,他满眼笑意地看着我,笑容里仿佛还带有复杂的神色,尚未辨明爹已经笑着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向一边走去:来,翩鸿,今天家里有贵客来。这位是三皇子。
    我屈膝行礼:见过三皇子。
    恩。免礼。叶小姐果然相貌不凡,怪不得。。。呵呵。我闻言不解地抬眼看他。长相俊美风流,眼中流露夺夺之光令人退避不及。对他的轻漫之言我淡淡笑过,随爹来到四皇子面前。
    见我要颔首行礼,他赶忙起身止住:叶小姐无需多礼。声音,温泽轻徐。
    一抹淡绿长衫在我眼前孑然而立。目光抬起,看到了他,正用那双澹泊宁静的眼向我微笑,忽而卧蚕隐现,让那张竹玉清华的脸凭添几分亲和。和三皇子的阴郁不同,他的笑让人深醉,他的人又那般平和谦谦,完全是个透若灵溪的翩翩公子。
    谢四皇子。
    哈哈,叶将军,你把你宝贝女儿藏得真是好啊,本王子若是早知道叶小姐如此天人之姿,又怎会让人有机可趁,先下手为强呢。哎,可惜,可惜啊。
    三皇子龙君寒令人讨厌的声出的话同样刺人耳膜,爹虽陪笑脸色已经十分难堪。龙君寒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可他的态度实在让我无法忍受,哪像来做客分明是找茬来的。他散漫的眼光扫过来,我立时狠狠瞪着他说:三皇子皇族血脉,一言一行都应谨慎持重,怎会像市井无赖般不知廉耻。
    放肆!不许对三皇子无礼。爹把我拽到身后,忙不跌弯腰行礼:王子赎罪,小女年幼无状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宽待。
    哼。大将军,叶小姐这样可不行啊。万一到时候把人家给得罪了,你上哪赔礼呢?龙君寒阴阳怪气的看着我,上下不停打量,嘴角尽是轻蔑:这事可非比寻常,我可真替叶小姐捏把汗呢。
    我赶紧问道:爹,他什么意思?你有什么瞒着女儿?
    翩鸿,不许无礼。爹并不回答我的话,冲我不安地叫着。
    皇兄,何必逞口舌之快,叶小姐是大将军爱女,不是那种俗脂艳粉,皇兄还是注意言辞为好,切莫有失身份。龙君兰悠悠开口,语声轻缓却不容置疑。
    很明显,龙君寒对这个弟弟有所惧,尽管面色青红交接,也不反驳。乖乖闭上了嘴,那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受着大人责罚,强忍着心里不服,只顾憋屈郁闷。
    扑哧,我一时没忍心住,笑出了声。捂着嘴正见龙君兰研究的目光向我投来,像沉静的湖水,却又深不知底。想到刚才他出语相帮,心生感激,连忙把手放下,向龙君寒意那边呶呶嘴,然后对他微微而笑。
    龙君兰先是一愣,待搞明白我的意思,嘴畔不由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清眸笑含了然之意。
    翩鸿,爹让你来,是有一事和你说。老爹让我坐下,犹豫半响才正色道:近年我胧国虽无大仗,但边关总时有不宁,特别是日旭国对我胧国睽违已久,不断骚扰我边境百姓,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唉。爹突然叹气,拍着腿:可惜我们胧国士兵不善骑射,且没有良马相配,若非靠着旗云山为屏障,日旭国的铁蹄怕是早到皇城了。
    爹的难过我了解,身为一国大将军,身负保护山河苍生的重任。现在国家有危,百姓有难,自己却无能为力,难免万分愧疚。我不知道爹和我说这些是为什么,可见他如此低落心中不忍,轻声安慰他:爹,为人臣子担君之忧乃天责也,爹一片赤诚忠君爱民之心苍天可表。翩鸿想圣明如皇上定不会怪罪于爹,旭日狼子野心不是一天两天,此事急也不是办法,只能从长计议。爹切莫过于内疚。
    呵,叶小姐倒是孝顺的很。龙君寒突然冷笑地看着我:眼下就有办法能解旭日之忧,就看叶小姐是不是愿意助大将军一臂之力。
    这个龙君寒好像和我有仇似的,一二再再二三的惹我,开口就怪声怪调听得我火大。常言到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叶翩鸿连黑暗使者都不怕还怕你不成。
    想到这,一激动一兴奋,忘了在哪儿,前世的豪情又涌上心头,‘啪’,很自然地手拍桌子,指着龙君寒大声说:歪!有话就直说,少拐弯抹角,本小姐最看不起阴阳怪气的男人。
    刚说完,四周突然变得寂静无声。龙君寒木呆呆地看着我,嘴巴张成大大的‘o’型还不时抽抽,眼里写着‘你竟然如此大胆’之意。一旁的龙君兰双眉收敛,奇怪又探求的目光中竟隐隐浮现担忧。最惨的是爹,他拿着茶杯盖的手不停的一颤一颤,茶水随之左晃右晃,我真想伸手接过,那可是上等瓷器,您老可别摔着。留着给我作嫁妆也好。
    终于,爹还是回神了。看他好不容易把茶杯放下,我才轻嘘了口气。总算保住了一件文物。
    啪!老爹爆发了。竟然也指着我,气不成句:你,你,你。。。。。连你了十几个都没把第二个字说出来,却已经脸红脖子粗,看来是气到极致了。
    嗡,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爹何时见我这样过,他不被气炸也被吓傻了。若不是这个该死的龙君寒,我怎会一不小心现了原形,哼,我又不知死活的,集中小宇宙的力量朝他恶狠狠的瞪射过去,龙君寒好不容易闭上的嘴立即又自动张开,抽搐得更加厉害。我暗暗得意,抽成面瘫可别怪本小姐心狠手辣,这叫自做孽不可活。哈哈哈。
    叶!翩!鸿!
    谁啊,这么大声。我抬头一看,老爹那张脸已经像红透的蕃茄,上面留书:你爹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爹~~。不能再气他了,万一来个什么脑溢血,心肌梗塞,中风,半身不髓等等等。。。。。。那就完了。什么钱途都没了。那我嫁妆找谁要去。心动不如行动,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从袖口抽出丝帕这抹抹那抹抹,抽声说:爹,爹,翩鸿,翩鸿,错了。女,女儿只是,一,一,一时心急才忘了分寸,爹不要生,生,生气。老天保佑我还能保持正常的语言功能。趁机来点口水,眼皮、眼角抹抹,做戏做全套。
    叶将军,既然叶小姐如此大仁大义,何不全盘脱出,我与三皇兄也可尽快回宫向父皇复命?
    神仙啊,又是临危救我一次。我还不快顺竿儿下,晚了就下不去了。回头谢神仙,先把老爹给搞定了。
    我状似拭泪,优雅地抬起头,眼神哀怨地看着爹:爹,翩鸿若可助爹一臂之力,定万死不辞。(虚词,虚伪的客套词,您老可别当真)
    爹闻言面色陡变,看着我的眼睛里一下子怒气消散,取而代之的强烈的不忍与无奈。他将我拉起来,慢慢从手里从袖内拿出一卷明黄丝绸,放在我手中,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说了句:翩鸿自己看吧。
    好啊,爹。哈,传说中的圣旨哎,一定要好好保存,哈哈,发了发了。
    我内心欢喜,表面平静的打开绸卷,皇帝老子都写什么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叶云天之女叶翩鸿,聪慧貌美,贤良淑德,朕甚喜之。赐封安平公主。辽国与我乃邻里之邦,为显胧国友好诚意,安平郡主择日赴辽与辽皇完婚,以结两国秦晋之好,永世结盟之谊。安平公主即日进宫研习宫规礼仪,不得有误。钦此!
    等等,不对不对,我揉揉眼,再看一遍。叶翩鸿~赐封安平公主~择日赴辽与辽皇完婚。
    是真的,黄绸黑字。这算什么状况?和亲?去和那个蛮族的头领结婚?我看到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手抚额头,眉间紧蹙。我指着圣旨问:爹!搞错了吧,女儿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怎么我嫁人自己都不知道?
    这是圣旨,皇帝玉批,翩鸿不要胡说。爹形容伤痛,沉声道:翩鸿已长大,总有离开爹娘之时。辽皇也是九五之尊,翩鸿嫁于他荣华富贵得享,爹~
    爹!我惊叫着打断他:女儿不希罕那些。女儿连人都没见过怎么能嫁,万一他长得又矮又丑怎么办?女儿的意中人女儿自己选,不要别人做主。
    放肆!叶小姐,你这是对父皇大不敬,按律当斩。龙君寒冲到我面前,怒不可揭的样子。
    我直视他,冷笑不止:呵呵,三皇子若有妹妹可舍得她远嫁千里,从此天涯两隔,相见无期?
    这~。他被我问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回头看向龙君兰。
    龙君兰刚才一直没说话,见龙君寒示意,不得以起身走到我跟前。
    我知他要说什么,可我不想听,我是洒脱的叶翩鸿,可是现在连半分笑都挤不出来。圣旨当然不能抗,我不能不顾全家人的性命,可是我不甘心,也不喜欢被人操纵命运的方向盘。如果不能和所爱的人共度一生,到死了会有多少遗憾。前世为叶翩鸿,没有好好爱过,也没被真正爱过。我不想,到了这生再做叶翩鸿也要抱憾终身。可是我这徒劳的挣扎有用么,如果这是我的宿命,我能争得过命么?
    四皇子不必劝我。道理翩鸿都懂,不会让两位无法复命。翩鸿也不愿看着全家人因我而丢了性命。龙君兰秀挺的脸上隐含淡淡的怜惜,静静听我说话,深黑的瞳孔里,映着我苍白却无比坚定的容颜。
    呵呵,我朝他眨了眨眼睛,故作轻松笑着说:四皇子能告诉翩鸿这是为什么?胧国与大辽友好已久,多年未兵戎相见,何需拿和亲换太平?
    龙君兰始终用那种了解的目光,将温暖传送到我心间,半晌才缓缓开口:日旭与大辽仅依江而治,却从未踏越半步,更是重兵防守与辽边境处。只因大辽之人上至天子下至小孩都精善骑,他们的骑兵连日旭都避恐不及,可见厉害。若胧国与之结盟,日旭对我边关的侵挠则迎刃而解,生灵从此免受图炭,叶将军也不必为此耿耿不已,而胧国也可山河永宁,黎民安康。
    可惜。龙君兰摇摇头,清眉微皱,眸含无奈:父皇没有女儿,只得从百官的女儿中挑选,也不知为何却是叶小姐。其实依我看,尚书大人或臣相的千金才更合适。但父皇旨意已下,便无转还余地了。
    谢谢四皇子相告。他的话我已经明了大半,父亲只知保家卫国,那些大臣定是趁爹不在之机进言皇帝。他们的女儿便不用受此艰苦。
    走到爹身边,跪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看着泪满眶的爹,我突然不再犹豫。既然命运如此,我就走下去,不论在哪儿都能笑对人生。噙着泪对爹说:爹放心,女儿愿意去。翩鸿既为爹的女儿,当为爹分忧。这恐是女儿今生唯一能为爹做的事。爹的养育之恩,翩鸿永世不忘,千里万里,叶翩鸿都爹的好女儿。请爹受女儿一拜。
    翩鸿,爹对不起你。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捧着我的脸,不舍得摩挲。我用自己的手将它们轻轻覆盖,这双手曾为胧国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曾为保住皇帝的国土披荆斩棘,曾为四海升平浴血杀敌,而如今却要奉上自己心爱的女儿以换边关宁和。
    天子之意,短短几行,寥寥数语,一生就将被改写。大辽在哪里?是胡马阴山,飞雪满刀的蛮荒,还是曾经埋尽征人遗骨,边士浴血激流的杀戮场?
    室内沉暗萧索,春的暖意好像倾刻间化为无尽寒彻,静静看着爹,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仿佛突然变得苍老许多,眼角现出淡淡细纹,里面包含了多少人生的风雨,欢喜与悲苦。可是从现在起,还要加上亲女远别的割心之伤,今此一别,复见不相知。
    落叶聚还散,征禽去不归。以我穷途泣,沾君出塞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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