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2舅甥相聚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604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江盛恨不得现在就到宁州关,他想亲眼看看卫珙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如梦中所示,被一箭穿心,受了重伤?
躺在书榻上,手盖着额头,仔细回想在宁州关时候,自己的一言一行,当时说了六月的外族之祸,卫国公当时的表情很是震惊,该不会以为自己私通外敌,危言耸听吧?
祈望卫国公父子能重视此事,况且,上次是因军中无盐,才冒然去了一趟,总不能再次离家,去宁州关吧?
旭哥儿才过冲龄,婵儿不足五岁,怎么能丢下他们!可是梦中所见,究竟如何?是真是假?
江盛无目的胡思乱想,在榻上辗转反侧,屋内似乎有书页翻动的声音,莫不是旭哥儿?
江盛扭转头,却见一身玉色儒袍的卫珙笑吟吟地站几案旁看着他,江盛有些意外:“卫珙,你怎么来了?不是……”不是正在跟北燕打仗?难道说他们都很乖,并没有犯边?你可曾得了太子遇刺的消息?
江盛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卫珙笑而不语,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细细打量卫珙,拼命想打量出战场上的影子,可是,卫珙一身玉白,片尘不染,他那身儿凌厉之气消失了,似乎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但是江盛来不及抓住卫珙的衣角,眼睁睁看他化作薄薄一片,飘到门外,在烈阳下粉碎、化尘、吹散、消失。
江盛大叫一声,再一次浑身大汗淋漓。
“初冬!”
“哎!”
“备水,我要沐浴。”
“是!”
听到初冬的脚步声跑远,江盛拿起枕边的帕子擦汗,站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着,茶水微凉,不过正好能让他清醒下来。
天色已到申时,快要吃晚饭了,原本让厨房备了菜,留世鸿兄吃晚饭的,因为蒙学馆的事情,世鸿倒是没有待着,算了,跟婵儿说说,下次请他在好又来吃饭吧!
江盛拿着水杓往身上随意冲了冲,换了套干净衣服套上,坐在椅子上发呆。
初冬在帘外高声:“老爷,小姐来了!”
在屋内独坐的江盛听闻,打起精神,看向门口。
帘子一掀,婵儿走了进来,穿着薄薄的浅月白窄袖衫,底下是玉石白湖绉裙,裙摆上绣着月白色翻飞蝴蝶,裙底半露着麂皮底月白色缎面绣鞋,鞋尖并无鞋翘,代之淡黄色鞋穗,随着她走路动作,一动一颤,瞧起来,倒比外头的双瓣履更活泼俏丽。
江盛把婵儿拉过来,搂在怀里,婵儿身上的奶香味儿没有了,如今身上总是淡淡的药草味儿。
婵儿象变戏法似的,托出一个小小的香袋,“爹,庄子上的粮在暴雨前就收了,不用担心,哥哥很重视民生。这个是我新学的,钱夫人教的,里头放了避虫蛇的药材,爹爹随身戴着,定能平安无事。”说罢给江盛系在腰间。
又拿出一根巴掌宽的腰带,上面嵌了六片白玉,玉质普通,但胜在无暇疵:“这个是夏叶和我一起做的,腰带这里,有个小机关。”
婵儿用力按下去,玉片弹开,里头是个小暗袋,“这里面我放了一千两银票,可以应应急。”
女儿真是贴心啊,江盛越发疼爱地揉揉婵儿稚嫩的肩膀,道:“婵儿,你娘亲去了,爹爹命里克妻,无意再娶,倒是苦了你们,小小年纪,还要为爹爹操心。”
婵儿摆摆手:“爹,您就是再娶一万个女人,那也不是婵儿的亲娘,再说了,活人永远比不上死人,爹爹要是觉得一个人孤单,想娶就娶,不想娶就不娶,我跟哥哥都不会反对,我跟哥哥很自由,很快活的,象爹爹这么开明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江盛内心暖暖,脸上展开一丝微笑,把婵儿抱在怀里,轻轻拍着,“爹爹以后也只有你们两个亲人了。”
“谁说的?”婵儿盯着江盛,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清楚倒映着江盛的脸,认真地说道:“爹爹,其实亲不亲人的,您真信这个?祖母跟咱们也不是亲亲的,可她很疼我们呀!她也是咱们的亲人,伯父伯母们,都是我们亲人呀!”
“对对对!婵儿说得在理!”江盛轻轻一捏婵儿粉嫩的小脸,轻轻叹口气,婵儿似有所感:“爹,您下午……做噩梦了,是么?脸色里看得出来。”
江盛笑容淡了,沉默一会,道:“是,我梦见卫国公世子,被一剑穿心,从马上栽下来,后来又梦见他跟我来道别,总觉得心神不宁。”
江盛轻轻按住婵儿的肩膀,声音微微紧张,“婵儿,你是得了仙缘的,你说,世子他,会不会……出事儿?”
婵儿小脸微仰,看着江盛眨眨眼,又眨眨眼,突然脸上绽开笑容:“爹,不放心的话,您就让七哥哥跟你一块儿去宁州关呀!总比在这里不知所措的好吧?”
才回来,又走?
江盛微低下头,其实婵儿所说的,也是他特别渴望做的,只是冒然到宁州关,以何之名?
离境又得找县衙拿路引……
婵儿小手握住江盛的两根手指头:“爹,世子对咱们很好,瞧,您白身,他也折节下交,又把七哥哥给我们用,不过,我想他吉人自有天相的。”歪头想了想又说道:“他离开的时候,是不是有说这里有个他最近的联络点?”
江盛皱起眉头,有么?好象没有吧?
“我问问七哥哥吧!”反正今晚要让他去趴王屠夫家屋顶呢!
见婵儿笑得一脸狡黠,江盛无奈地捏捏婵儿的脸,“你呀,别仗着阿七跟着我们,老是捉弄他!”
婵儿靠着江盛,小声说道:“爹,您不觉得七哥哥跟颜先生长得很象吗?他俩站在一处,说是亲兄弟婵儿也信的,你看,七哥哥是孤儿,他会不会……”
江盛低下头,当初见到阿七时,他第一眼感觉就是他与颜子修太象了,救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酷似颜子修,才施以援手。
轻轻拍拍婵儿的背,“爹爹确实很担心敬玉,但现在,甘泉离宁州这么远,来去不是三两天的事。只是现在,就算今日动身,只怕到宁州关也于事无补,若世子真是有个好歹的话。”
除了儿女,江盛很少这么担心某个人,卫国公父子无恙,北边的江山才能无恙。
如今,好象除了担忧,做不了什么事啊!
江福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老爷,公子回来了!”
话刚落音,竹帘被挑起,旭哥儿走了进来,今儿他穿着月白色箭袖,腰间坠了一个与江盛同款的药香囊,一枚竹纹白玉佩,太概是跑得热了,面泛薄红,额头细汗,给江盛请安后,爬到椅子上,把江盛的茶盏拖过来一口气喝掉,吐吐舌头:“苦!”
江盛无语,这孩子,被惯坏了!
“爹,晚上带我们到街上玩好吗?看看街上的荷花灯。今日是荷花娘娘生日呢!再说晚饭也要待上灯时才能做了。”
旭哥儿很少这么撒娇卖萌,成天家象小大人似的,江盛自然满口答应。
三人正黏糊着,江福忽然又跑来,“老爷,县尊大人来了!”
江盛心下惊异,这时候,县尊为何来家中?
自然而然联想到宁州关,莫不是传了讯息过来?
换了身衣服来到正厅,李开与县丞孙仲德正襟危坐,二人面色都严肃得紧,更让江盛觉得边关之事非同小可。
江盛一见李开,纳首而拜,李开连忙上前扶起:“茂宇无需多礼,这是新来的县丞孙仲德,之后钱粮与赋税等,便交由仲德了。”
县丞麦色肌肤,仪表堂堂,国字脸,眉毛很黑,象饱饮墨汁的笔,重重画在脸上一般,眼睛深陷,眼珠竟是浅棕色!
江盛依礼拜见,县丞上下一打量,才说道:“你就是江盛,江茂宇?”
江盛老老实实揖首:“回孙县丞的话,晚辈正是江茂宇。”
孙县丞突然嘴角一勾,“某是自宁州而来!卫世子对某曾提起你,声言若有难处,寻你相助。”
江盛心中一跳,“敬玉怎么样了?”这句话差点就从舌尖溜了出去,不过,人家只说这一句,江盛把这话又咽回肚子里。
孙县丞下一句接着:“宁州刺史调往他处任职,新上任的宁州刺史,为礼部尚书嫡次子徐再思。”
顿了顿低声道:“宫里刚封了徐妃封号淑。”
徐淑妃?
“徐淑妃长得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儿,其实手段极其狠辣,鲜有人在她手下留下活口,所以,卫贵妃之死,必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只怕还有皇后的意思,后宫怎可能让卫贵妃独宠呢?”
江盛耳畔,又想起颜子修前世的话,说来奇怪,江盛发现自己总对颜子修在前世的言行,印象特别深刻。
江盛死的时候,徐淑妃晋封贵妃,徐再思进了中枢,成为重臣,不过那时候,太子已死,是谁当了皇帝呢?
江盛低头沉吟,卫家倒了,是安将军顶上,去了宁州关,后来,安家也有位姑娘得了脸,位份颇高,争到最后的是哪一皇子,怎么就突然想不起来了?明明是记得的!
江盛烦躁地拍拍脑门儿,负手在屋里转了转,冲江福喊道:“快去叫颜先生来!”
颜子修听说县尊到了江宅,有点惊讶,官家极少到平头百姓家作客。
颜子修所想没有错,但那是普通百姓家,江盛与别家不同,他能给李开带来卫国公父子的亲笔书信,能让他治下的旱情降到最低,别县治下颗粒无收,甘泉只是略微减产,百姓们还算安居乐业,想一想,李开的心头都美滋滋。
更何况,江盛还是袁风樵亲收的弟子,只这一点,将来入仕,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跟江盛交好,不会有错,江家,还是皇商呢!
颜子修与孙县丞一见之下,两人都大吃一惊。
“小舅舅!”
“子修!”
两人居然认识!这让屋里其他人都目瞪口呆。
原来孙县丞是颜母最小的表兄弟,颜母病逝后,孙仲德跟着颜母的娘家人过来奔丧,在颜家还借住了三年多,二人相处极洽,后来是孙家见他快要成丁,派人将孙仲德接回去了。
突然相见,颜子修十分高兴,将自己与江盛相识经过,还有娶妻前后,江盛不遗余力地从旁相助,孙县丞听说是菩萨托梦,对这个将信将疑。
不过,颜家虽然也是世家,却是小家族,以江盛皇商子弟,又是归鸿书院山长弟子的身份,断不可能对颜子修有所图谋。
孙县丞扭头看向江盛,却见他正与李开讨论着什么,眼神清明,举止端正,这样的人,若是个大奸大恶之徒,老天爷必是瞎了眼!
忠直之人,才能生得这样的好相貌,薄荷绿的湖绉儒袍,被他穿出风流谪仙之韵,这样的人,必是名利场上的一股清流。
心念急转之下,竟觉得先前的想法实在是对江盛的亵渎。
江盛笑着拱手:“今日难得相聚,茂宇斗胆,请诸位到小儿的好又来晚餐,吃罢饭还能到街上瞧瞧荷花灯,如何?”
众人都点头同意,车马来到好又来,直接从后门绕进去,三楼。
打开包厢,旭哥儿和婵儿当然也来了,江盛还贴心的派人接了颜夫人过来,和两个小的坐在对面包厢吃晚饭。
席间,江盛提起了最近年轻男女订婚后被杀一事,李开放下筷子道:“想必是陈师爷求到茂宇门前了,事关多条人命,本官不敢轻慢,上封放了话,他要亲自过问此事,松河的姜县令也致信给本官,说道他的治下也发生多起,这是什么样的恶人啊!”
孙仲德也放下筷子,说道:“我从宁州关到此地,路上也有听说此事。”
江盛把打听到的事情跟李开和孙仲德低声都说了一番,颜子修立即说道:“为何不查查郝玉成?”
颜子修手指点点桌面:“郝玉成因守孝而不得不推迟婚期,却不料,守孝过程中,女方退婚,退婚的理由,极有可能提及郝玉成克父克母,或者散布了不堪言论,导致他愤而生恶,亲手解决那对男女。”
江盛摇头,“杀便杀了,辱便辱了,戳瞎人家眼睛,何意?”前世复仇之种种,江盛见得太多,有划烂人脸的,有用长钉钉住人手脚的,还有把人弄死后,再鞭尸的,却不见这种把人戳瞎了再杀的,何须多此一举?
“我知道!”突然一个清朗的童声打断了众人讨论,扭头一看,门边站着旭哥儿,他朝江盛嘿嘿一笑:“我拿冰盏过来给大家吃。”
放下冰盏,旭哥儿说道:“把眼弄瞎,是不是就说:你是不是瞎了眼,嫁了这么人,或者说娶了这么个人的意思啊?”
在座的几个成年男子对于旭哥儿此话,都是一番计较,有合理之处,也有说不通之处。
不论如何,也算是有个说法。
旭哥儿放下冰盏便离开了,几人拿着银匙舀着吃,盛夏能有一盘冰盏,吃着果然是暑气全消。
孙仲德对江盛的认知,还是卫家的亲卫刘谷雨在他面前提起的,说那江盛人生得俊,为人爽气,对众亲兵总是以礼相待。
孙仲德在一次山地滑坡中被刘谷雨所救,二人一直兄弟相称。
算是巧合,此次他到甘泉上任,路上遇到了运盐的刘谷雨,二人在驿站中倾聊了大半夜,孙仲德对于江盛的为人,还是有疑问的,在他看来,人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只是有了外甥颜子修的信任,再加上孙仲德对于江盛所见所感,心中那一点点顾虑早就没了,或者某些人便是如此,见了喜欢的,掏心掏肺对待也是有的。
酒至半酣,李开问道:“茂宇,前儿讯差往宁州关去之时,本官便想问了,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事?”
作者闲话:
这两天网络不太好,楼下修地铁,可能线路故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