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魂兮归来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56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江盛重生了!
前一世的江盛风度翩翩,俊极雅极,任一方县令,为官清廉,颇有盛名,因治内遇到百年不遇的大旱,劳累过度而毙命,上奈何桥之时,却被鬼差一把拉住,说是勾错了魂,要放他回去。
稀里糊涂被拉到半路,鬼差随手一推,他就跟驾不起筋斗云的孙猴子那样,狼狈地摔到下界。
醒来时,是隆正十七年九月初八,他二十三岁,继妻周氏燕娘出殡的日子,出殡回来,一进门就昏倒了,正好被魂穿。
江盛有点懵,半空中喘不上气的难受,似乎还在揪着他的心肝肺,这会子,倒没有一点窒息的痛楚,能够平稳呼吸,感觉还不错。
耳边传来的抽泣声,让江盛侧过头,面前六七岁的小童,眼睛圆圆的,大而有神,小巧挺直的鼻梁,这是江盛唯一的儿子,江世承!小名旭哥儿。
旭哥儿眼眶里含着泪花,稚子忧心,显而易见。
江盛忍着眩晕,慢慢坐起来,摸摸儿子的圆脸,暖乎乎的,滑嫩嫩的,捏捏,再捏捏,极好的手感,江盛喜极,恨不得向天参拜,苍天有眼,垂怜于他,重来一世,今生定要好好看护儿子,绝不能让他从军!
环顾四周,四处雪白的㡈帐,让人心情格外沉重,燕娘与他成亲五载,对旭哥儿视如己出,夫妻十分恩爱,没想到年轻轻就因难产撒手人寰。
前世,周氏身故后第二年,江盛大嫂的母亲帮他相看了一门亲事,合八字之时,算命先生道他八字太硬,专门克妻,自此他绝了成亲的念头。
江盛起身来到外间,这里拥坐了五六个人,他的母亲张氏也在,见他出来,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前世四十三岁猝逝,而今二十三岁,算起来,他有二十年没见过母亲张氏了。
张氏娘家是皇商,给皇家进贡茶叶的,也是张家嫡系中,唯一的女儿,所以张氏出嫁时,嫁妆排了五里路,毫不夸张,且张氏知书识礼,性情柔中带刚,嫁人后相夫教子,没得夸。
此时的张氏,容丰肌白,保养得不错,也是中上姿色,今日穿着一件杏色交领秋衫,外罩秋香色掐牙白边的长褙子,下着竹青色马面裙配碧玉绶环带,没有戴花,发间只用了一枚如意碧玉簪,儿媳出殡礼,作为婆婆的张氏,本是孀居,这会子更加穿戴素净,连耳环都没有佩。
一旁站着的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是江盛的二哥江弘,字容道,张氏的身后,站着江弘的妻子龙氏。弯腰正跟张氏说话的嬷嬷,江盛叫她青姨,平时起居,除了身边的江福外,主要也是青姨看照他多些。
好久不见这些熟人,江盛努力地挖掘自己上一世的记忆。
张氏对小儿子,比对他两个哥哥要冷淡很多,幼时也极少抱他。
见江盛微蹙的眉心,张氏想起长子江安在头晚对她说道:江盛满周岁时,父亲就莫明其妙病逝,命硬的人,肯定是克那个跟他最亲近的,小时候爹抱他多,所以爹死了,后来姐姐抱他多,姐姐出嫁第二年就死了,再后来就是他两个妻子,现在都死了,可能就轮到张氏。虽然三儿是个孝顺的,但架不住他命中带克啊,分家吧,别把他赶太远,免得照应不到,咱们多分点钱给他,让他单过吧!
江盛上前给张氏行礼,旭哥儿也认认真真给祖母行礼。
张氏抿了口热茶,说道:“三儿啊,燕娘去了,为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只是如今这家,不分也不行了,幼年时,算命先生说你命太硬,专门克亲,为娘还不信,你父亲、你姐姐、你前人,现在连燕娘也去了,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唉!为娘也不敢多亲近你,莫怪为娘冷淡,叫了你大伯和大伯母作个见证,为娘把十里村的老宅并一百七十亩地分给你,另外再给你三千两安家银子,往后,是好是坏,你就自己过吧!”
意思就是你过得好,我这个当娘的不会来眼红你,过得不好,你也别来找我,我只能帮你到这个份上了。
说完,递过来一把钥匙,并一个荷包,指着说道:“拿着吧,江福和立冬的卖身契,也在里头。”
大伯和大伯母都轻轻点头,这也是他们和张氏商量后的结果,江家是皇商,张氏娘家也是皇商,原本是兄弟二人一同做事,但由于江盛父亲早逝,外头多是大伯打理,内里则由张氏处理,张氏十分有能力,大伯母只是普通的官家小姐,整个江家,向心力强,比较和睦。因为长子要负责将来给张氏养老,故而最小的张盛,分得略少些,也是情理中事。
江盛跪到张氏面前:“儿子多谢母亲抚养之恩!”
站直了身子,微微一笑:“这银子,孩儿收下了,但宅子和地就不必了,还是给大哥和二哥吧,他们比我更用得着,容孩儿整理整理,半月后儿子就搬走。”
话刚落音,忽听外间一阵喧哗,一个精瘦的汉子抱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丫头跑了进来,有人嘴快地惊喊:“呀,这不是江三郎家的婵儿吗?这怎么回事?”
看到蝉儿青白的小脸,江盛脑子嗡地一下就炸开了,原来前世婵儿并非被人拐了,而是落了水?怪不得他当时走马上任后,托人到处寻找毫无下落,且流云镇也从未听说小孩子被拐走一事。
把带着水腥味的小丫头抱进屋里,只觉得小身体冰凉凉的,一动不动,没有呼吸,连声呼唤,也没有一点反应,江盛搂着女儿的手开始发抖。
旭哥儿又哭起来,没有娘了,要是妹妹死了,以后可怎么办?
“吵什么……”
声音微弱,飘过耳畔,江盛连忙看向怀中的女儿,她睁开了小小的眼缝,江盛连忙脱下外袍,把小家伙牢牢裹起来,声音略带急切,“婵儿,婵儿再应一声好吗?爹爹在这儿,别怕,爹爹以后一定对你好,爹爹重活一次,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
精瘦的汉子听闻,眼睛睁得溜圆,他是得了癔症吗?什么重活一次,呸呸呸!
赶紧上前拍拍江盛的肩膀,道:“三儿啊,抱过来之前我让你嫂子熬了姜汤,这会子只怕成了,给孩子去去寒气,免得落下病根子。”
江小田与江盛同姓,却无血缘关系,他生得精瘦短悍,皮肤黝黑,但目光正直,江盛前世二十三岁离开流云镇,如今隔了一世,江盛脑子恍惚一下,才把他的容貌与记忆对上。
回过神的张氏连忙道:“快拿咱家的贴子,到东街请吴郎中来,二郎,备马,快去!唉,若是金嬷嬷还在世,怎么会出这档子事!”张氏口中的金嬷嬷是婵儿的乳母,今春一场急症去了,家中原也是要再请人的,但三儿媳的难产去世,都耽误了。
吴郎中来看过后,说婵儿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落井中受了寒,用两贴药去去寒气即可,回去的路上,吴郎中暗中纳罕:四五岁的孩子落水后被救起,居然看起来平静如常,脉案没有惊厥之相,仿佛落井的是别人。
入夜,江盛洗漱毕,带着旭哥儿和婵儿一起睡,但喝了药汤的婵儿精神极好,问东问西,天气民俗,地域疆界,连皇帝的名讳也要问个清楚明白。
江盛耐心地一一回答,前世膝下仅旭哥儿一子,儿子战死后,江盛更是一心扑在县衙里,最后孤独死去。
突然有个了精灵的女儿,江盛心里高兴,虽然这一世没能跟燕娘团聚,但女儿找回来了,而且女儿还活着!
又是几日相处下来,江盛发现,婵儿很安静,感觉不到情绪有什么波动,江盛拿着书瞧的时候,坐在怀中的婵儿也在看书,江盛觉得有趣,便念给她听,婵儿睁着清澈天真的大眼睛,静静地听着,要么就看着书桌上的宣纸,有时候会伸手摸摸书简,发出啧啧的赞叹。
当然,更多的时候,婵儿会跟旭哥儿两人在院子里摆弄小弓箭,小竹盒子之类的玩艺儿。
旭哥儿发现妹妹不同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总是软萌萌地跟在他后面,要自己陪着玩,现在却总是皱着眉头看他,好象他是个累赘似的,这让他很苦恼,那个可爱又听话的妹妹哪里去了?
现在他说什么,婵儿都会反驳,而且懂的都比他多!还会做小弓箭,能射好远的!
九月廿二日一早,江盛打点好行装,也就只是两车东西,后面跟着的一辆车上,除衣物外,大都是书,用油布细细包裹上,免得雨淋湿,原本燕娘陪嫁的许多重件,江盛都没要,留下了。
江盛给张氏再次行了礼,张氏对江盛说道:“三儿啊,既然你宅子和地都不要,娘跟你大伯他们商议,再多给你一千五两,往后……”
张氏见江盛扑通跪下,就再说不下去,江盛跪着哽咽着说道:“孩儿不是您亲生的,也并非江家血脉,这二十三年来多得娘亲赏儿子饱饭,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让孩儿给您多磕几个头吧!往后,孩儿要远走他乡了!”
张氏大吃一惊,指着江盛颤声道:“你你你都知道了?”
江盛心中亦是万分感慨,面上依旧带着感恩的笑:“知道!孩儿拜别!孩儿不会忘了母亲的大恩大德,容后再报!旭哥儿、婵儿,快给你们祖母磕头,我们要好些年后才能回来看望祖母还有伯父伯母们了。”
张氏虽然冷淡,可江盛小时候几次生病,张氏都亲自延医请药,亲自照料,心疼地抱着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好象抱着摇一摇走一走,那病气就能散一些似的,从来没有饿着他,一介孀妇,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且还供他读书,家中也没有污七糟八的事情,这样的养母,已经世间罕有了!
张氏红着眼圈道:“三儿啊,若是外头生存不易……你就还回来,你大哥已被举孝廉,有为娘在,总会有你一口吃的!”
大夏与别朝不同,商户亦可进学入仕,何况张氏的母家也是皇商!
不是亲生的,到底在跟前养了二十多年,一朝分别,多少有点舍不得,三郎身边也没人知冷知热的照顾他,还拖着两个小的,往后的日子,张氏想见得到,定是艰难的。
江氏兄弟默默点头,知道江盛去找他的前程,两位兄长送的,也都是黄白之物,倒让江盛的荷包鼓了不少。
二哥江弘极为不舍地对江盛说道:“咱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情份都在,若是,若是有什么难处,就托人捎信儿回来,安定后,也让人递个信,免得娘和我们兄弟在家挂念!”
江盛一一应下,又给张氏磕了几个头,带着旭哥儿和婵儿上了车,往东而去,江盛一回头,张氏和两位兄长还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江盛心里微微酸涩,不过很快便拾掇起心情,凭前世的记忆,前往归鸿书院,完成进学。
车夫们将他们送到松河县城的客栈就离去了,江盛身上有好几千两银子,燕娘的陪嫁细软和压箱底的一千五百两银子也在他手上,不过婵儿在头晚让江盛把银票各分了五百两在她和旭哥儿的衣服里襟处,还自己给缝上了,四岁的小嫩手做起针线来还真象这么回事。
羽记镖局的总镖头卢平,原是军户,后来因伤回县城后,和弟兄一起开了这个镖局,虽然风吹日晒,但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前世,江盛托羽记走过几回镖,卢平都很守信用,这一次当然也要找他做。
但现在羽记镖局总镖头,却不是卢平,而是一个叫杨通羽的汉子,胡子拉茬,身材壮实,三角眼,目光凌利,一看就不好惹。
作者闲话:
非含恨重生,无恩怨纠葛。一步一步,走上权臣之路。顺带找了个对象,过上了宠儿子宠女儿同时又被人宠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