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一【田文历史卷】 第一章 少年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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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战国时期;某天正午。
地点:齐国,稷下学宫。
错落而有致的石桌石椅,在稷下学宫里的林间大道上,围成了一个个天然的聚谈圈子,朗朗的读书声隐隐可闻。
石座上,一个布衣小男孩,静静地,右手托着下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一个篮衫士子悄然走近了他的身边,见他没察觉,便笑着唤了他一声:“田文。”
“啊!”田文回过了神。“是师兄啊。”田文看见那篮衫士子在自己旁边坐了下来,心情顿时舒缓了许多。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篮衫士子意味深长地一问。
“我……”田文想了想,又说:“师兄,夫子他……他没有再责怪我什么吧?”
“哦,哈哈哈哈……”蓝衫士子看着眼前师弟那较真的模样,乐得笑开了。
“你笑什么呀?”田文看着篮衫士子大笑,嘟着嘴不解地问。
“瞧你,那么在意的。”
“可是……”
“安心啦,没事的。”篮衫士子拍了拍田文的肩膀。“其实,是夫子让我过来看看你的。”
“咦?”
“夫子说了,刚刚,是他自己一时脾气燥了点。过后他想想,怕伤了你,所以叫我过来安慰下你。其实啊,夫子他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我呢,是来开导开导下你的。哈哈!怎么,今天发生的事情,你是不是打算向我坦白了啊?”
听完篮衫士子的话,田文顿觉轻松了许多,略一思衬,便笑着点了点头。
这天的早上,田文犹如平常一样闻鸡起舞。
可是,当他起床晨练了一段时间之后,却意外地发现,天一直都还没睡醒。似乎,自己比平时早起床了近一个时辰,整个稷下学宫,就他一个人,其他人似乎都还在睡梦中呢。
田文觉得奇怪,心想,这附近,平时公鸡一般都是在四更天的时候才开始高唱,哈哈,该不会是最近受了自己的影响,也变得用功了,三更天就开始瞎叫了,想着想着,田文不禁笑了。
瞬息间,大街上似乎隐隐然有狗吠的声音。仔细听,那声音时而似狗吠春情,时而似两狗撕咬,时而又似撒欢觅食,引得街上其他凶犬跟着狂吠不已。
田文觉得奇怪,便偷偷跑到稷下学宫外的大街上,看看街上没人,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颇有信心地说:“是——鸡鸣狗盗两兄弟吧。”
“嘿嘿,就知道瞒不过你。”
只见大街折角处,两个比田文略大点的市井模样的小孩,笑呵呵地跑了出来,径自走到了田文面前。
田文端详了一下,那熟悉的面容,没错,来者正是几天前自己在集市上偶然认识的两人。
“真是神乎奇计啊你们,成啊,连我都被骗了,害我那么早起床,现在天都还没亮呢。”田文的声音中带着兴奋。
“不止呢!”那个精瘦高挑的小孩摆摆手道:“你看,这是什么?”一件神秘事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啊——”田文习惯性地摸了摸身上,发现母亲给自己的拭汗丝巾何时不见了,更惊讶的是,竟然就出现在眼前人手里。
“好啊你,我身上的东西,怎么连点预兆都没有,就跑到你小子手里啦。赶快招来,不然啊——哈哈。”
那两兄弟也哈哈笑了:“不然怎样,难道吃了我们不成?”
“哈哈,放心放心,这吃你们倒不会,没准儿,还请你们好好大吃一顿呢。”田文开心地点了点头:“唔!鸡鸣狗盗,果然名不虚传呐!田文今日,受教了。”说完,田文学着大人模样抱拳微微一躬身。
“别,倒成了孔夫子般忒多礼数了。”那精瘦高挑的孩子虚手一扶。“我说,这天下,欣赏我们兄弟俩的,你田文倒是头一个呢。”两人笑着抱拳躬身回敬田文。
“啊!我相信,你们就如和氏壁般价值连城。只不过目前还深藏在石中,尚未遇到真正识货的人把你们开采出来罢了。喔,对了,还不知道你们俩叫啥名字呢?”
“我叫山胄。”精瘦高挑的孩子伸出左手,向旁边那个长头发面如冠玉的孩子一指。“这是我弟弟,焉雏。”
“山胄,焉雏。好,等天亮了,我就带你们去见夫子。”田文用左手二指将长过脸颊的头发抚顺,欣喜地笑了。
这一年,田文十岁,是齐国稷下学宫里最年少的学生。
他学识之渊博,见解之独到精深,让稷下里很多比他年长的学长都自愧不如。
田文小时候读书时,母亲就曾经对他说,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用的人。闻道先后,术业专攻,各人有各人的长处,之所以无用,不过是因为他被放错了位置而已。如果放对了地方,天地再造不可限量呢。
所以,田文从来不曾歧视或小看过任何人,凡是遇到有一技之长的人或那些懂田文所不懂的人,田文无不虚心求教。如初长之苗草,尽情地吸收着阳光雨露天地精华,田文收获了很多很多。
七岁那年,田文随母亲来到了稷下学宫。
这稷下学宫,是齐国第三代国君为了聚集天下英才而创建的学宫。位于齐国都城临淄西门外,由于“稷”是临淄一处城门的名字。“稷下”也就是临淄稷门附近。所以稷下学宫因此得名。
母亲希望能够让田文在这里读书。毕竟,这里是战国之世中,最好的一所修身养性习武学文的好“学校”。
那时,担任稷下学宫的“校长”是淳于髡。
听完田文母亲的请求之后,淳于髡不禁笑了。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年龄太小了,懂些什么呢,一定又调皮又不懂事,调教起来不是很浪费时间很麻烦么。
“我们稷下,就连最年轻的学生,都有十五岁呢,你一个七岁小娃儿,懂什么呀。还是回家去吧。”淳于髡摸着自己的秃头微笑地说,言下之意便是田文入学稷下没希望了。
淳于髡的话刚一落地,不等母亲开口,田文却是坐不住了。他径自上前一步,扬起头,稚气的面容上却流露出一股不容小瞧的威严。
田文自信满满地说:“年龄小不是问题,有志不在乎年少。春秋时期的项橐,七岁时便已然为孔夫子的老师,面对项橐的睿智,孔夫子自知才疏学浅,不得不不耻下问于项橐。”田文顿了顿,又说:“无志则空活百岁,你看那些乌龟,一只两只不都活了几百岁的命,却只懂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注定了碌碌无为的一生。项橐七岁,我也七岁,然而,孔夫子尚且知道后生可畏,不以年龄取人。相比之下,阁下的想法,倒是显得迂腐了呢。”
“啊——”淳于髡似乎因田文的话而吃了一惊,想了想,颇意味深长地问了田文一句:“那你倒说说,你有什么理由,让我稷下培养你呢?”
“工匠在雕琢一件玉器时,是用未雕琢的玉石来雕刻好呢,还是用已经雕琢成品的玉器来雕刻好呢?”田文反问了一句。
“恩……当然是,用未雕琢的玉石来雕刻的好。”
“那我就是那块未雕刻的玉石啊,如你所说,那么年龄小的孩子就更有培养的必要了。因为他们都是未经雕琢的玉石,比那些成品的廉价玉器,潜力多多了。不是么?”
田文一席话,当真掷地有声。淳于髡摸着自己的秃头惊讶不已,觉得此子大异于常人。索性不再犹豫,淳于髡破例收田文为稷下的学生。田文本来是为自己抱不平的,一时豁出去了,却没想到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和母亲对视了一下,两人的脸上都绽放了美丽的笑容。
七岁的田文被破例收容的消息不胫而走。
于是,田文在稷下顿时声名大振。
“哦!这小师弟可真是出人意料啊,看来来头不小呢。”
“哼!有才能又怎么样,稷下里谁不是才华横溢,谁不是智慧过人,我看呀,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
“可是,晓得不,他可是说服了夫子,才破例接受他进稷下的哦。这种事情还不是头一遭遇到么。”学长们对田文议论纷纷。
大家开始无不时刻注意着这个大异于常人的可畏后生了。
太阳终于懒洋洋地起床了,第一缕阳光便将无边的黑暗给驱散。
晨读,是稷下学宫里,每个士子必做的功课,即使是年老的夫子淳于髡也不例外。
田文自信地引着山胄,焉雏二兄弟,进了稷下学宫。这是田文跟他们兄弟二人的约定。
几天前,临淄集市上,田文撞见了山胄兄弟俩。
那时,他们两由于生活所逼,不得不以鸡鸣狗盗的技艺在街上卖艺赚吃饭的钱。听闻过他们独特的技艺后,田文觉得有点埋没,于是约他们兄弟两改日见面,并让他们展示技艺给自己看,如果真是奇才,田文答应要把他们推荐给稷下学宫的淳于髡,让他收留他们培养他们,他们便不用在市井里混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了。学宫里的师兄们对这位师弟今日的做法颇为诧异,看他领着两个貌似市井小混混去找夫子,想了想,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位师弟总有出人意料之举,或许这两个人来头不小也说不定,看看再说先。
可是,结果另大家震惊了,淳于髡不但不让田文把话说完,还大声责骂了山胄焉雏他们不学无术,竟好学些“小人”之术,不但祸害自己更祸害天下,不容田文辩解,淳于髡便把山胄焉雏他们赶了出去,又罚田文自己去好好反思。
“师兄,我真的做错了么。”田文不解地问。
“恩?”
“为什么夫子不愿意收留山胄他们,还……!”
蓝衫士子看着眼前这个师弟,想了想说:“一直以来,夫子教导我们要以天下苍生幸福为己任,守正恶邪地处世。大丈夫,就当以正道谋国,而不可以经营偷盗之类的雕虫小技,否则,害人害己呢。”
“可是,我觉得事情并不是这样子啊,我看山胄他们并没有半点坏人的样子,他们鸡鸣狗盗的本领也并没有错啊,我坚信,这个世界上并无无用之人,什么是小技,什么是大道,只不过时候未到,时不予我罢了,如果摆好位置用对了地方,小技亦可成为正道谋国,不是吗?”田文理直气壮。
蓝衫士子的眼中突然绽放出异样的光彩,觉得眼前的师弟说得句句在理,原来,一个人心正,即使是用邪法,也会用成跟正法一样的效果,不拘泥于常理,谋他人之所不能谋,成他人所不能成之业。突然间,眼前前进的道路竟然是变得无限广阔。
蓝衫士子由衷地佩服着田文。伸出手,拍了拍田文的肩膀说:“田文,你没错,你只需朝着你认定的道路前进,勇往直前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