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何处教吹箫 (三)往事有情似无情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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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
“你为何要出生,你该死,该死,出生于五月五,长大必害人,何况你又是那个人的孩子,你要知道,你断了我正妃甚至皇后的路。”胙王妃抱着方出生的柳孤云,狠狠掐向他的颈项。男婴本在笑着,拉着胙王妃的的手,虎头虎脑,煞是可爱,此时却因难受而欲哭不能了。
门外无人。胙王妃几乎是发疯般将所有侍从赶了出去,男婴已断了一日奶,一日未见人。本来看到胙王妃,似乎憧憬着什么,此时希望却瞬间渺茫,即便不会言语,那眼色也在哀求着什么,可惜胙王妃并未停手。
门忽然开了。
满脸慈善的胙王完颜元出现在面前,抱过柳孤云,“孩子无辜,他虽不是我的,也算是侄儿了,就当过继的吧,虽不知他生父是谁,不过此也是你和这孩子的伤心事,我若追究,倒是我的不是了。”
男婴不再有任何神色,死死拉着完颜元的衣襟,似乎在说着不愿回到胙王妃怀中。
胙王妃抱过男婴,满脸母性的怜惜道:“王爷,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一时气愤……”
男婴却“哇”的一声哭了,久久不能停止。
又是八年后。
完颜元纳妾,胙王妃与完颜元因小事发生口角,完颜元一时不慎说错一句话,胙王妃满心委屈,独自坐在后院清池旁。
可是胙王妃心中的委屈又有谁知道?独自坐着,等着完颜元寻找,可完颜元却始终不见踪影。
而此时八岁的柳孤云兴冲冲地找到胙王妃,拿出一纸清茶,“母妃,母妃,你猜,这是什么?”
胙王妃不语,为什么等来的却是这最不该出现的孩子?
柳孤云坐下身来,“这是带有枇杷香的姑苏清茶,我猜出的,哥哥弟弟们都不知道呢。”
“谁给你的?”胙王妃一阵警觉,完颜元的妾不正是从那里过来的么。
“那个好美的姐姐……她说我像父王……”柳孤云满脸得意,等着胙王妃的赞语。
胙王妃胸口立即被击了两棍,果然是完颜元的新欢,而柳孤云并不是完颜元的骨肉,听得此言语,恰如浑身被针扎过。
一阵心火直冲脑门,胙王妃瞬时抱着柳孤云往池中扔去,“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能如此气闷么?”
“母妃,孩儿做错了什么,孩儿改……”年幼的柳孤云在水中挣扎,哭闹着。胙王妃无动于衷,柳孤云绝望了,再也不哭喊,那是胙王妃最后一次见柳
孤云流泪,更看见的是柳孤云在沉水一刻那一抹不属于八岁孩童的笑意。
赶过来的完颜元将柳孤云救起,“我们的错,何必怪在云儿头上。我帮云儿算了卦,宜兵,不如让他到四哥完颜兀术的营中吧。”
那一日,柳孤云未与胙王妃说一句话,只是在屋中收拾了些细软,跟了完颜兀术。而在柳孤云离去那日,胙王妃在屋中发现了白鹿皮包的翠玉酥糖。胙王妃爱吃,而知晓她爱吃的只有柳孤云。
十年后。
抗金名将岳飞被秦桧诬陷,除夕晚死于风波亭。
而金,能听到完颜兀术庆功的醉言,“云儿果然有用。我用计装作要溺死他,被韩世忠的夫人梁红玉救起,接着又转入岳飞营中,结果岳飞那小子,和他的养子一同在风波亭见老祖宗去了,哈哈,邪佞也非坏事。云儿来,四伯教你兵法,你定杀敌无数。”
十岁的柳孤云疲惫地道:“邪佞么,为什么大家都要淹死我,不生我岂不更好?”
满堂哑然。柳孤云却独自离席,依稀可以听见他幼嫩的声音:“为什么对我好的人都没好结果?我死了是不是对谁都好?”
酒醒的完颜兀术抱过他,“傻孩子,你是元弟的骄傲,听到没有?要杀你的都不是好人。四伯不会杀你,四伯很疼你。”
十八年后。
完颜亮嫉妒完颜元的人品威望,向金熙宗谗言,使金熙宗对完颜元下了毒手。
依稀可见,完颜元满脸血迹,已经奄奄一息,“爱妃,怪不得云儿,你莫记恨,完颜亮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清楚,云儿虽是完颜亮骨肉,但云儿无辜,他如此可怜,我们更要爱他啊,不要因为完颜亮害我被皇兄杀死而记到云儿头上。”
十九年后。
积郁的柳孤云离开伤心地,到了江南,在江南细雨中遇到牵绊一生,挂怀一世的女子,一个解开心锁的女子,柳寒烟。似乎碰上她,便能将一切悲伤嵌入烟尘中,随风飘散。
带着柳寒烟回到故乡,胙王妃给了十九岁时的柳孤云一巴掌,“你……你竟然娶个风尘女子,你可知道你的身份?”年轻的柳孤云冷冷道:“救我的可都是风尘女子,我的亲人又对我如何?恭喜母妃得尝所愿,快做皇后了。”
是的,亲人,完颜兀术安慰幼小的自己曾说过,好人不会杀自己,可不论出自本意还是无心,自己却若干次差些死于至亲的手中。
二十年后。
牢狱阴晦。
一杯鸩酒隐隐显现,胙王妃道:“答应陛下吧,云儿,只是做将攻宋罢了。”柳孤云即便虚弱,依旧傲然道:“兵忌无道,我不会帮叔父兴这无义之师,何况……”
柳孤云缓缓闭眼,当年完颜兀术何尝不想手挥江南,完成雄心壮志,可惜后遭猜忌,积郁而终,对柳孤云谆谆劝诫:“云儿,用兵忌无道,这是汉人兵法所述,我年少时不以为然,如今才明白这个道理。宋虽不堪,但还未到灭亡地步。两国交战已久,百姓深受战乱之苦,若又兴兵,怕是难以取胜啊。”
柳孤云半杯鸩酒下肚,柳寒烟闯入牢中,“云大哥,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么?”说着抢下毒酒一饮而尽,“我讨厌一个人活着,还不如和你一起走,更何况陛下已经把我……把我玷污了……云大哥,他们说同死的夫妻下辈子还是夫妻,可是我不准你死,我会在奈何桥等你……”
“寒烟……”柳孤云的神色竟不是绝望,抱着柳寒烟,“你知不知道,叔父在看上一个女子时,会杀了她丈夫,也许你我早已被紧盯了。叔父培养了那么多没有妻室的刺客,就是要替他擒人杀人啊。”
“我不管这么多,你……你得答应我,让月珂妹妹和我一样遇到你这样能托付终身的人才来忘川找我……”
“你别说了……”柳孤云瞪向胙王妃,自己也是毒酒下肚,发作起来竟如此缓慢,是谁做了手脚,根本不用细想。
“你若寂寞了,十年……十年后再给我说……那时我再决定你下不下来陪我……”柳寒烟说着,慢慢闭眼。
“寒烟……还有三个月,就是我们正婚啊……”
柳孤云紧握着柳寒烟塞给自己的白绸带,是自己许诺还她一个明媒正娶的心愿的见证,却在憧憬中化为永远的遗憾。
窗影影像渐渐模糊,胙王妃一阵气短,“云儿,云儿,我……我这十年无时无刻不受良心折磨……”见柳孤云背对自己,“我既无情,又何求你有情呢?”说着便什么也不知了。
柳孤云缓缓转身,胸襟已被自己咯出的血迹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