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长路远魂飞苦  第三十四章 酒后真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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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缓抚顺他的长发,我轻声安慰他。他却自顾自的呢喃——
    “莫漓,你说爱是什么?爱是什么?穆晚风,用一生爱了一个人。偏却爱上了最不该爱的人。莫漓,你猜,她爱着谁?她爱着谁?呵呵,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你永远都不会猜到……”他轻轻哽咽,一字一顿,“她爱着风家的长子风长空,她的姐夫,她的大伯哥……呵呵,很好笑是不是,很好笑是不是?”他抬起眼来看我,那一双眼里,满是晶莹的泪滴,凝在睫上,一滴滴的滑落。
    “她一直爱着风长空,本想着举案齐眉、缘定三生。可是没想到,风家聘下的却是她的姐姐穆如月。她心中不甘,代嫁而去,谁承想新婚之夜掀起盖头的,却是风家的次子风长贤——那个病入膏肓,随时会一命呜呼的风长贤!可笑的是,三天后,风老爷子为长子风长空聘娶穆家次女晚风,与一个月后完婚。嘿嘿,他们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真正的穆晚风却已经是风长贤的妻子!这不过是一场李代桃僵的闹剧。母亲到现在也不明白,这场聘娶代嫁的闹剧,究竟是谁导演的,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是遗腹子,没有出生,父亲便死了。她不爱我,她一颗心全在风长空身上。为了他,为了帮他除掉可能跟他儿子夺权的我,她不惜痛下杀手。”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紧贴在我手上的双唇也不停颤抖,“你知道么?你知道被自己亲生母亲用利刃扎进腹中是什么感觉么?那一年,我才四岁,我那么痛,流了好多血,我哭着喊她,求她,可是……她要杀我……她要杀我……”他抬头看着我,禁不住哭出声来,来牵着我的手探进湿透的中衣,按在他赤裸的胸口,我便清晰的感觉到掌下狰狞的伤痕。“十八年了,十八年了,我几乎夜夜梦见那把尖刀,狠狠的刺进我的胸口……”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不停的啜泣,“……。娘,娘,你不能,你不能杀宇儿,你不能杀宇儿……宇儿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要,宇儿只要娘亲,只要娘亲……”他将头埋进我怀里,失声痛哭。
    我将他紧紧的拥在怀里,忽然就想起那个黄昏,风宇澄安静的对我说,“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安静的生活。”
    也许,他最渴望的不是权势钱财,而是至真至纯的感情吧。
    我实在想象不出,那样的劫难,对于风宇澄究竟是怎样的噩梦。那是一场怎样的爱恨?一场怎样的争斗?何其残忍,何其无理!这么多年,风宇澄他究竟是怎样的在挣扎着长大?想来,他又是何其无辜!不过是那场闹剧中最无辜的牺牲品罢了!
    我在他身边这些日子,他对我很是好,但看我始终看不穿他。这个人有时天真烂漫,有时深沉细腻,有时温柔热情,有时安静忧郁——每一个都是他,却每一个都不是。这样复杂的环境和特殊的阅历,一定让他自幼便懂得隐藏自己、知道八面玲珑,而真实的自己藏的深了,便渐渐的寻不到了。
    如此说来,最孤单困惑的人,该是他了。
    “别哭了,别怕,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我抚摸他的头发,缓声安慰他。
    他竟在我怀里睡去,一双手仍紧紧的握着我的不肯松开。我只得牵铃唤青竹进来,好歹的哄着,才让他松开了手。我借口去熬醒酒汤便先行离开。
    青梅却不肯让我走,说无论如何让我照顾他一夜,“你听,公子一直喊你呢,你不在,怕他是睡不好的。”
    我皱了眉,果真听到风宇澄一声声的喊我。沉沉叹一口气,我转身为他收拾床榻。
    我脑里烦乱,今天遇到的事情实在太多,竟一时想不明白,只觉得一色的烦乱。风宇澄亦不肯好好睡,直握着我的手闹了大半夜。
    那样孤单无助的他,竟让我心疼。
    这样一颗心,被自己母亲的利刃刺穿——该是怎样的寒冷、怎样的痛楚。
    看着那张脸,布满泪痕,满是伤痛,犹带了湿润的泪意,竟仿佛感受到了,他当初的惶恐与伤痛。
    那一刀,定狠狠刺穿了他的心,所有的保护、宠爱、珍视,随着那血流如注的伤口,流淌成一种过往……
    竟缓缓的流下泪来。
    原来,这样喜怒无常、善变诡异的人,不过是个可怜之人。
    原来,竟是为此,他对我说,“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
    竟觉得懂了。他层层面具后面那颗无比脆弱又千疮百孔的心。
    因为被深爱的人伤害,所以过早的懂得了人世间的悲凉,懂得了隐藏和伪装,是么?
    他的瞳孔依然纯净如初,可那颗柔软脆弱的心,却紧紧隐藏在深不见底的黑夜之中——却又疯狂的渴望着信任、渴望着柔情、渴望着关爱。
    心,竟隐隐的疼。亦觉得疼惜。
    是为此么?他嫉妒着我对无痕的好,嫉妒那份温情?便想将我留在身边?让我对他好么?
    竟这样的孩子气,孩子气。
    他仍握了我的手默默流泪,整个人蜷缩成一种极度孤单的姿态——那么无助。
    我缓缓叹息,这样一个孩子,不知以往那无数个冷清的夜,他是否也这般的蜷缩在角落中,无助且惶恐,直到习惯黑暗与凄冷。
    “你要对我好——殷莫漓,你要对我好——”他微微的睁开眼,带了丝丝的迷醉看我,孩子气的撒娇。
    “放心,我会对你好——”
    好累,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在这样的秋夜里,刺骨的寒冷。
    清晨,风宇澄先醒了,摇着我的手喊我,“莫漓,你怎么在这里?”
    我哭笑不得,“公子喝醉了酒闹着要我陪,我自然就在这里了。”
    “嗯”,他揉揉额角,“我没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只是拉着我喝酒。”我扯着嘴角笑笑,这样回答他。
    我晃一晃头,撑着身子准备站起来伺候他起身,谁知竟一个趔趄的栽倒。风宇澄慌忙伸手接了我,“莫漓怎么了?”
    我跌坐在地上,大力的甩甩头,“没事,没事,只是有些头晕。”不等我缓过神来,他已经将我抱到他的榻上,自己坐在脚踏上看我。
    昨天吹了冷风,夜里几乎没怎么睡,身上的湿衣服又没换,我这身体的,不病才怪了。
    “好烫!怎么办?莫漓,你怎么又病了?”
    我苦笑,挣扎着便想起身,“不妨事,我都惯了。我这身体,向来如此的。”
    他一把将我摁回去,“别,你躺着休息,我唤人去替你煎药——我真是该死,竟又让你病了。”
    好冷。
    竟忍不住战栗。
    他将我抱在怀里,叠声自责。
    我却慢慢听不真切了。
    风宇澄看着怀里的人,有一瞬的怔忪。
    昨夜风冷,她竟这样披着湿透的衣衫陪了自己一夜?她的泪,她的安慰,她脸上的疼惜,她口中的承诺,他一一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便不由怀疑,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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