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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落
    她,从小就固执地偏爱蓝色。但他告诉她,那是忧伤的颜色。她不信,就好像不相信眼前这个总是微笑着的少年。
    母亲,只是教给她武功和对中原武林的仇恨。从来没有教过信任与爱。所以,她也总是固执地觉得,没有人,是值得信任的。
    他们相遇在秦淮河,一个人喝酒的她遇到几个喝醉的混混,不知好歹地企图调戏她。被当作红尘女子了吗?她轻声嗤笑,然收紧的手还没碰到袖中隐藏的剑,他就挡在了自己眼前。她微微诧异,看这个未曾相识的少年微笑着打发走了那群混混。然后回头,依旧微笑着,看她。“为什么一个人喝酒呢?酒喝多了伤身。”他微蹙眉,语气好像是一个温柔的哥哥在劝说一个倔强的小妹妹。
    她没有答话,一口饮尽杯中酒,起身离去。走出一段,突然发现他还跟在身后,她有些恼了,加快了步。
    客栈门口,她终于忍不住回头对他吼:“你老是跟着我做什么!”他无辜地笑:“我也住这里。”
    她一时无语,总是一副淡定面容的她,就因为他的几句话动了怒。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而那个罪魁祸首,仍是一张纯真无辜的笑脸。
    第二天,她在临窗的位子上眺望远处的山峦。他不知何时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她身边,好像对她腰间的短剑很有兴趣。“这把剑很漂亮呢,跟我换好不好。”他大方地把自己的佩剑放在了桌上,“冰雪也是把好剑呢。”她头也不回:“不换。”他却好像很高兴地笑着叫起来:“这是你今天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哎!”她一楞,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发现,他总是跟着她,像个怎么也甩不掉的小尾巴。她有些无可奈何,最后,决定由他去了。
    那天晚上,她一时兴起去杀一个贪官,只因为无意中看见那人对百姓欺压时的那副嘴脸。他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一屋子的血,还有立在血泊中的她,一身蓝衣依旧清艳。她的目光,冰冷如雪。但她,始终还是没能下手杀死其他人。
    他站在她背后,双手轻轻压上她的肩。她听见他好像在自言自语:“没关系的,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明明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她,听了这句话,却莫名心安。
    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丢下他,一个人上了泰山。
    她是来复仇的,她不需要会成为累赘的感情。
    武林大会,她如同一把利剑直插入那块天下第一的牌匾。
    她站在场地的中央,冷冷问:“方若贤呢?”全场哗然,武林盟主发了问:“不知姑娘找方大哥所为何事?大哥他已经不幸去世了。”
    “死了?”她轻笑,“我还是没能杀了他呢。”她听见,那些武林泰斗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胆敢说要杀方若贤的,恐怕她还是第一人。“姑娘你和方大哥有何深仇大恨,何出此言?”问的人,还是武林盟主。
    “那不知在场各位是否还记得十八年前,有一个叫做温夕的女子。”她傲然看着那些所谓的武林豪杰。听到那个声音颤抖了:“你,你是温夕的女儿?”
    “是。”她没有否认,也没有必要否认。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被方若贤杀死的。尽管父亲什么也没有做,但还是因为血魔之后的身份为自己引来了杀身之祸。那时候,母亲已经怀上了她,拼死才逃了出来。
    她抽出了袖中的软剑:“既然他死了,那杀了你们也是一样。”各派掌门大惊,在她动之前,各门各派的弟子就包围了她身侧。
    她正待出手,却看见有人跃至她的身侧,回首,蓦然看见的是他的笑脸。
    各人大惊,她听见有人喊他“少主”,才知道,他是武林盟主的独子。
    但他背弃了自己的阵营站在了她这边,只因为他说过“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冰冷的剑锋,染上血的温度。她听见武林盟主的命令,是要抓回少主。
    但她,看见那柄剑没入他的胸口,那柄本应刺向她的剑,却被他挡下。
    她愣住,一时间,世界万物好像都离她很远,她只看见,他在自己面前倒下了,雪白衣衫溅上一身血,残阳般的鲜血。
    她任由另一柄剑穿透了自己的肩胛。她没有听见武林盟主大喊“住手!”那柄剑从肩胛拔出,鲜血飞溅,血雾蒙上她的双眼。
    所有人停下手来看她,而她,只是呆呆地站着看向他。
    沉默了仿佛很长的时间,她才听见那个失去唯一儿子的老人叹息般说了一句:“你走吧。本来就是我们欠的你们家。”她突然没来由地笑了,好像被抽离身体的灵魂突然间又回来了。
    她走到他身边,跪在他身边的地上。曾握剑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抚过他俊秀的脸。他们,只不过是两个年仅十七岁的孩子,被冠上武林中人之名的孩子,这个称号,却注定了这一生不安定的漂泊。
    她解下腰间的短剑。“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的吗?”她低声轻语,把珍视的剑放在他身边,“给你好了。”没有泪滑落。她起身离去,不再回头。道路铺满晚霞,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踩着一地的血。
    几天后,她一个人坐在客店,听见旁边桌上有人议论。那个武林盟主独子的死亡,对整个武林都是一种震撼。陪葬的,听说只有一把短剑,据说,是少年深爱的女子所留。
    她听着,没来由地想起自己杀贪官的时候,一剑穿喉。她突然发觉,他从来没有看见自己杀人时的样子。
    秦淮河畔,又只有她一个人喝酒。她知道,不会再有人如他,温柔地微笑着蹙眉,告诫她“酒喝多了伤身。”
    她想起,他说过,自己固执偏爱的蓝色,是一种忧伤的颜色。
    她发觉自己还没有告诉过他名字,那个母亲除了武艺和仇恨,唯一给与她的东西。
    她叫温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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