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日记)选择春天去蜜月  4、瓦伦街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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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瓦伦街
    Sally引着我一路“赶场子”,要去的地方和要见的人太多。
    梵高美术馆、伦勃朗博物馆、安妮的小木屋,那是行程中的安排。为了让我长见识、增加阅历,Sally一处也没放弃,但毕竟行色匆匆,不能那么从容地徜徉其间,感受时间的经纬,接受文化的熏陶。除此之外,我们还拜会了当地的议会代表——一个在我看来挺乐呵也挺神经质的老人。前年他带一群杂牌艺术家到澳门办展,Sally给了他很多帮助,这回Sally计划要在荷兰做展览,当然要利用好这层关系,毕竟他是当地有名望的人物。通过这次拜访,老头终于知道了什么是亚洲人信奉的“有来无往非君子”。
    整个下午,安排得太过紧密,我都有点喘不气来。好在毅对道路很熟,车开得像擦了油,一点时间也没浪费在这一站到下一站的路途中。
    我一路叫唤,说这次出来,十几天,如果每天都排得这么满,看来我是没时间运动了,回去你们可别说我长膘了。毅说:“步行不会少。”我说,步行对我来说压根不是运动,那是消耗精神。总得让我打打球游游泳什么,否则浑身都不得劲,舒展不开。
    Sally一直没理我茬,临近傍晚,她才对毅说:“晚上宴请Tony就不用去了,你带他城里随便玩玩吧。”看起来,Sally早有安排,可她为什么不早对我说。
    临分手,Sally郑重其事地对毅说:“我把Tony交给你了,你知道怎么带着他!”
    可谓语重心长话中有话!
    Sally被生意伙伴的车接走了。
    …………
    毅找了家沿河岸的餐馆安排我晚餐,晚风习习,水影绰绰,太有情调了。我说,明天一定要安排我和Sally在这里晚餐,然后坐到半夜。
    毅笑了,说:“你们……确实有点匆忙。”
    我不知道别人的蜜月是怎样的疲于奔命,并且乐在其中,我只希望我的蜜月能有时间静静地对着空气和树叶发呆,哪怕通宵达旦。
    我说,我老婆就这性格,讲究效率。工作狂。许多时候我都踩不到她的点。
    毅说:“别那么多要求,她足够爱你就该满足了。”
    我想想,也是。
    毅说:“你和你太太是在比利时认识的?下一站到了布鲁塞尔,我安排你们多休闲休闲。”毅说Sally告诉他,第一次看见我时,我还是个孩子,光着膀子,脸上一道接一道脏兮兮的黑汗,真不知道怎么会喜欢上我。
    我说,连这些Sally都告诉你?
    严格说,我们并不是在比利时认识的,而是在法国里尔。里尔紧挨着布鲁塞尔——一段城际火车,几欧元买张车票,就能到达。而且里尔和布鲁塞尔之间每天往返的列车有无数次。两座城市虽然属于不同国家,但是在我心里它就是一个地方。布鲁塞尔只是见证了我一段情感经历。
    毅说他知道里尔那地方,但没到过。在欧洲这一片做了这么些年旅游,偏偏是没去过里尔,一次凑巧的机会都没有,这也是很奇特的事。于是说:“要不要安排你们去一下里尔?旧地重游。开车过去很快的。”
    我说,我很想去,看Sally有没有时间了。
    鸳梦重温,这是一件很值得做的事。
    后来,毅突然说:“走吧。”
    我问去哪里?
    毅说:“去Wallen街啊,还用问?Sally不就是留时间给你,让你去见识见识嘛。”
    我说,你是这么理解我老婆的意思?
    Old-Centre(旧城区)。Wallen(瓦伦街)。也称花街,是世界著名的挂“大红灯笼”的地界。不言而喻。
    入夜,我和毅散淡地走向Wallen,远远已经看到一片霓虹,身在性都,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仿佛妖孽四伏,邪神猖獗。我不能想象人们说走近花街,每一个男人都心旌荡漾热血沸腾眼花缭乱。我没有,我非常平静,我看毅也是。
    Wallen依然是依河流而建,河流不宽,两边都是不高的小楼,两层,最高也不过四层。街口有许多Coffee-shop,毅告诉我,这其实就是销售大麻的商铺了。橱窗里陈列着各种品质的大麻颗粒,米黄色,就跟陈谷子差不多。每一种品种都明码标价。还有各种广告,各时期大麻吸食者的漫画和照片,有些已经很陈旧,岁月使它们呈现出焦黄色。店堂里有各种吸食大麻的工具,烟斗、卷烟纸、水烟枪……世界各地的,从古时候到今天的,跟博物馆没什么两样,同样有时光的尘埃。柜台小姐冲我们两个亚洲男人微笑着,并不主动兜售商品,这些年她见过的亚洲人太多了,不足为奇。
    毅问我想试试吗?我几乎是惊惶地摇头。毅笑了,说:“有Sally的交待,我怎么会让你试啊。跟你开玩笑呢。”我这才放松下来,问,你吸过吗毅?毅说:“其实,大麻的精神依赖指数属于比较低的。”毅说,国外演艺明星和运动员吸食大麻很普遍,他们需要瞬间兴奋的力量,需要额外刺激,以超越人的生理极限,和我们对大麻的概念不一样。当然,对于大麻成瘾的争议很多……总的来说,致幻植物都会造成依赖,周期性超量滥用,带来大脑损伤和一系列精神、躯体症状,也是必然的,无须讳言。大麻和着酒精一起服用,就有可能让人丧失理智,惹出大麻烦,所以在荷兰也是明令禁止的。毅说了很多,我发现他基本没回答我的问题,抑或是刻意回避。
    毅说我是个标准的好孩子:“我带过许多旅游客人,不少还是商务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每回当我问他们是不是想试试?你猜怎么?”毅故意卖了个关子,随后说,“——通常有三种情况,一是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假模假样地问,没问题吧?还有一种是立马说要,猴急得很,唯恐我变卦——这些人本来就是冲体验一把来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那还不懊悔死?第三种人可有点猥琐,当着大伙的面斩钉截铁,一口回绝,转身,当只有我一个人时,便暗示我,要我带他们去Coffee-shop,然后买上一点回酒店。
    毅说,台湾团队试的人多一些。
    毅说:“Tony,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小。不过,看得出来你是真心拒绝,是真不想沾染。就冲这,你太太对你还有什么可以不放心?好孩子,真的很可爱的好孩子——”
    被毅这么一夸,我都不好意思了,想想这么个大高个儿,被人说“可爱”,被人称作“好孩子”,怎么说都不般配,于是赶紧贬低自己,说,我其实胆子很大,有时还少根筋。
    毅说:“这确实不好玩。”
    再往里,花街的特色就更明显了。那儿一家接一家的秀场。门口是电子广告和海报宣传,能暴露的和不能暴露的反正都暴露在你眼前了。还有拉生意的汉子,剔光头扎鼻钉满身刺青的那种,成群结伙。毅说,每家店各有特色,有些花两个欧就可以看小电影,几分钟的把戏;有些是真人秀。每个秀场都是可以现场干活儿的,找个伴或是自己对付自己,前提是必须都出于自愿。只要自愿,干什么都没人干预。
    我们还没有决定是不是往里走,伙计就上来拉生意了。毅用荷兰话对付他们,一点也不怵。我琢磨毅对他们说的大概意思是,我们就是来参观的,看看值不值得我们花钱。这个地界也很实在,既然这么说,也觉得你很在理,绝不强买强卖。于是,不再缠着你,随便我们看。感觉没想像中凶险。但要不是毅这个“当地人”陪着,我肯定还是会避开三米远,绕着走,且不敢多看一眼。
    看小电影的地方比较猥琐,黑暗中,人们吸着烟,或许是大麻什么,挨着个儿等候进入一个个狭小的私人空间。各种离奇的声息交织在一起,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但一定能猜到在干什么。空气很坏,充斥着人的体味。我匆匆瞥了一眼,赶紧和毅出来。
    秀场没什么新意,也许没到点。毅证实了我的猜测,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比较火爆的表演。我自然不能对毅说这些我都见识过,很精采的秀场我都打过酱油,对这些压根不在乎,只是说,我们走吧,䁖一眼就行了,算是来过。
    毅说:“这地方不是你待的,要看秀,我带你去好的地方,Sally可以一起去,夫妻一起欣赏秀的多了。”我赶紧说,别!您可千万别提这茬。毅笑了。
    毅一直与我挨得很紧,唯恐我受袭击似的,特别保护我。我不知道人们会不会把我们看作是一对?看就看啦,反正这地方百无禁忌,谁在乎谁啊。
    我不明白花街为什么就在唐人街附近?这好像挺亵渎华族的。毅说:“这是历史,早先这里就是一个外来人口集中的区域,漂泊了很久的船员,一到岸,首先需要的就是吃喝和睡女人。”
    我释然。所有的生活都有它一路沿袭的历史轨迹,而所有的历史都是现实生活的底版,世界上的事无不依循着这样一个规律。
    终于见到艳光四射的橱窗,像神话一样。这哪是橱窗,压根就是一个个玻璃门。站橱窗的女人暴露得近乎彻底,唯有一点点装束都是在欲盖弥彰上做文章。红色灯光的照射下,肌肤失去了质感;面目因过度化妆,加上多半戴着假发,也显得很含糊,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尊尊粗制滥造的蜡像,人妖难辨。这一切无异于一个陈列馆。
    性都阿姆斯特丹到今天,确实已经成为一个世界奇观的陈列室。它的表现意义已经大于它的实际含义。站在花街,我就是这么感觉。
    玻璃门里的女人们(让我依照法律给她们以尊称吧)无不体态丰满,无不搔首弄姿,看上去很拙劣。有美丽的,但禁不住这种拙劣的表演,美色也不再诱人,成为艳俗。有些则其丑无比。我看见一个黑皮肤女人,完全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臃肿体态,吓得紧紧拽了下毅。毅再一次笑了,说:“她能站这里,就说明有生意,也有人专好这一口。人各有所好,有些爱好很怪异,普通人很难理解。”毅说我未免太脆弱了。我说,看不得丑陋的东西。
    身边多半是游览观光者,都自觉遵守规定,没有人照相、摄影。我蓦地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孩,用手势与橱窗里的女人交涉,似乎为价钱产生了争议,三十,五十,讨价还价。后来好像是谈妥了,女人开了玻璃门,男孩进去后,窗帘立刻被拉上。所有拉上窗帘的橱窗都是在工作状态。
    男孩显然不是本地人,看上去还不满二十的样子。
    毅告诉我,官方定价五十欧,限时二十分钟,但可以讨价。我说,不高啊。因为,在当地一杯啤酒一般在7欧左右,一盘蔬菜色拉通常为9欧,五十欧大致是一份质量好一些的牛排的价格。毅说:“二十分钟是不脱上衣的,只能用一种姿势,如果有别的要求,或者换一种姿势,要加钱。知道这二十分钟怎么回事吗?”他笑了笑,“小男孩,不能和你说这些……这些JI女太职业了,根本用不了二十分钟,也许不到五分钟你就出来了——我说的可是穿戴整齐后从玻璃橱窗里出来哦。”他赶紧解释。
    毅随即说了个笑话给我听。他说,每回他带国内团到这里,都一脸严肃地对大家交代:五分钟就出来的千万别说自己是中国人,说是从日本来的、韩国来的都行。超过十五分钟的可以说自己是中国人!
    我差点笑喷,说,你很有民族气节啊。
    那条黑黑的河里游着一只白天鹅,好肥,好悠闲,它扒拉着水中红色霓虹的倒影,一会儿,那红就碎成了一片。
    我不知道是谁在这里养着这只肥硕的白天鹅?乌黑的河水,洁白的天鹅,凌乱的霓虹倒影,组合成性都的风景,太幽默了。养鹅的这人没准是个幽默大师。
    毅说:“带你去看这里最窄的一条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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