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我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小子，不明白小孩子讲话为什么总要将尾音拖得那么长。
    “上次的家庭作业永乐已有答案。”沈永乐抬头看我，腰背挺得笔直。看到我正看着他，他双手前伸，微微鞠躬，礼仪完美。手上是一纸袋爆米花。
    我伸手接过，丢一粒进嘴里，觉得没什么味道。完全咽下后，我说：“说说看。”
    尾音拖得再长，挺直的腰禾被也不再是13岁孩子该有的样子。
    久久听不见声音，我抬头看向他。沈永乐眯着眼睛淡淡地笑，显得轻松不设防。这个孩子有一对十分有趣的眼睛。
    我问：“要吃吗？”抬起手中的纸袋。他的眼睛更弯了，轻轻点点头。然后走过来，慢慢地吃，似乎很享受。背部的曲线也柔和了些。我低头，觉得唇角微有些舒展。
    他突然说：“我想做官。”我答：：“好啊。”手心里被放入一粒爆米花，我犹豫一下，吃了下去。
    像吃药一样。
    皱眉，我说：“真难吃！”
    “永乐找得很辛苦啊！”沈永乐笑了。我问：“只领心意，可好？”他不回答，又放一粒在我手心。
    我叹气，问：“二少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他诧异：“先生怎么这么问？”我摇了摇头，将爆米花放回纸袋。
    沈永乐眼里没了笑意。他回头唤道：“福气，进来一下！”
    七八岁的小厮一溜烟跑进来，眉清目秀，头不大，却圆得可爱。沈永乐指着我手上的袋子，吩咐：“拿去扔了！”福气睁大眼：“可是。。。。。。”拿眼睛瞄着我。沈永乐拉长脸瞪他。看着福气害怕得缩紧了肩膀，却坚持不愿动的样子，我笑出声来。沈永乐改为瞪我。
    福气委屈，“李师傅，你。。。。。。”语气像撒娇般。我止了笑，向他招手：“福气过来。”他看沈永乐一眼，飞快挪到我身边。
    我将纸袋放到他手里，说：“拿去。”他往里面看了看，清秀的眉眼弯起来。目光放在袋子里舍不得离开，圆圆的脑袋点得厉害，他说：“谢谢李师傅。”我失笑，有这么开心吗？
    “谢什么谢！”沈永乐一把抓住福气后襟，冷着脸威胁“一粒都不许动，拿去扔掉。”福气支吾反抗，吵闹不休。
    没了兴趣，我将头转向窗外。大片明媚舒展的绿色，叶脉清晰，宿雨未干。真是舒服，无论是眼睛，还是头脑。
    许久，鼻头一凉，张嘴打一个喷嚏。有些微怔忪中，突然感到右侧有异，一侧身，向左退了两步。
    沈永乐站在我刚才所在的地方，看着抓空的手，满脸不可思议。我这时才发现福气已走，房内十分安静。收回手，沈永乐缓缓说：“先生会武。”
    我懊恼，沉默不语。他不纠缠，敛了神色，却仍然微微有气．突然问：“永乐不知，先生说做官好，好在哪里？”
    有点烦闷，随口撤开：“为国家为人民，自然好。”
    他似乎情绪有所缓和，又说：“先生曾说，理想贯穿生命始终，只能为己，不能为了别人。”
    我继续撤：“为己，便是使自己快乐。既要为官，便应以为国家为人民为乐。这是作官的原则和基础。”“若只欲求财求权，方法众多，不差做官这一条。”停了停，我问：“二少真的想好了吗？”
    沈永乐笑：“只怕有些事与永乐是否想好无关。”
    “有得必有失。”我看着沈永乐的眼睛，“总得忘了一些事，负了一些人。”
    “哦——先生这么说。”他垂下眼睛，“不知先生自己又如何？”
    “我吗？”我想了想，轻轻靠着墙，“至少我从未对不起自己。”笑声传来，沈永乐没抬头，只低声说：“骗人。”我不计较，闭口不言。
    他又说：“先生再给永乐一些时间吧！”
    我点点头，不知他看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