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子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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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7日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在讲述,而你从不说话?”林子叶敲下回车。
“我?我只是一个倾听者,也只能倾听。我不是侦探,不知道你在哪里你是谁,我不是心理医生,也无法安慰你。”
“你相信这个故事?”
“你所讲的大概情况应该是真实的,我毫不怀疑。”
“你会报警吗?”打字的手不觉紧张起来。
“我干嘛要那么做。”
“唉,这个故事算是结束了。”
“你真的能安心的活下去吗?子叶。”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需要戴个面具,然后接通视频。子叶接受了视频神情,如我所料。
子叶确实如故事里一样瘦削。扎着马尾辫儿的她本应是个很精神的女孩子,现在却有些憔悴。她身后半开着的窗子棱上果然可以看到一只风信子,脖子被小绳勒着吊在窗棱上,像一个笑着的吊死鬼。那咧着红线嘴笑的风信子怎么那么凄凉?
“没想到你那么狡猾,竟然戴了面具!”她眼里有些火光。
“我和你一样,不信任任何人。”我知道怎样阻止她关掉视频。
“是啊。连爸爸也是个言而无信的骗子,我还能相信谁呢?”似乎就真有一些音容笑貌出现在了林子叶的脑袋里一样,她的神情充满了失望。“爸爸答应过我中午回家,我却总等不到他,我甚至怀疑他是否是真是存在着的。爸爸的承诺和誓言太多了,一个电话铃声就能使其夭折!”我看到了林子叶有些怨恨的样子。
“好了,不说那些了。风信子你看,我的诅咒应验了呢!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啊!”林子叶发自心底的笑放在现在真是苍白无力极了。现在,一个没有快乐的人去装快乐、一个并不纯洁的人去装纯洁、一个满口谎言的人去装真实,这很滑稽,也很令人心痛。
“子叶,你还想掩饰吗?或许说出来心情会好些。”
“风信子?”她惊叫道。我欣赏着她错愕的表情么,心里泛起一丝久违的快乐因子。“放心,我们彼此并不相识。我只是你的网友,你的网友劝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我……”林子叶的脸一下子红了。原来一个说谎不会脸红的人在谎言被戳穿时就会脸红。
“不可能的,你怎么会知道?”她试探的问我。
“因为不能信任的的不只是人,连神也不可以信任,我们的祈祷从来都不会灵验就是最好的证明,神仙也和人一样虚伪而讨厌。唯一可以信任的是可以身体力行的自己,对不对?”这不是我凭空的猜测,我相信我所说的句句扎入心灵深处。
她再次错愕的看着我,半张着的嘴说不出一句话。
林子叶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容易将她所讲的那个故事认为是真实的,她这是无意识的自我催眠!她受不了接二连三的事故,一切都过于残酷。但是,喜欢活剥丑恶的不只有她,我也喜欢。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来猜猜吧。”林子叶是不会说出一个字的。如果说她给我讲那个精心编造的故事是孤独者的一种发泄方式,那么她现在是不会是不会透露任何一条相关信息了。因为我越界了,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听故事的网友了,而是一个正在踏近她的心理警戒线的陌生人,她要自我保护。
“真实的故事是这样的。23日、24日你的愤怒积累即将达到顶峰,一触即发。你那个版本的故事直到4月5日之前都是真实的。
“4月5日,林子叶确实买了一只风信子,并将它悬挂在了窗棱上。也许林子叶进行了那诅咒,也许没有。那不重要,那只风信子只是林子叶实现自己诅咒的一枚棋子而已。
“4月6日,并没有林子叶所期望的事情发生,于是林子叶那天也没给我讲故事。不过她相信那故事不会因此夭折,因为那事迟早要发生——是必然!”说道这里看林子叶,她并没看我,只是在看那窗外随风舞动的风信子。
“4月7日,必然发生了。莹莹一定会喜欢电视里常出现的晴天娃娃的。林子叶断定她会进自己的房间,宠她的安妍和孟云不会阻止。也真如林子叶所料,莹莹看见了风信子,并想得到它。门是计划中关着的,已经3岁的莹莹如林子叶所料打开了它。窗子是计划中开着的,因为莹莹不会开窗子。
“小小的人儿爬上床又踩着床爬上窗台,她看到风信子就在窗外悬着。她去够,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逐渐,小孩儿胆子大了起来一脚跨出了窗子,全部中心放在外面。也是必然,小手因紧紧的把着窗棱而出了汗与那床棱上裹着的胶带失去了摩擦力。失去了重心、失去了摩擦力,就注定她要一头栽下去。
“所以说,莹莹的死是林子叶的精心策划。”林子叶并不说话,还是刚才的样子,但我相信她在听。
“精心的策划带来了意想不到又并不吃惊的额外成果。安妍是个安乐者,没受过什么打击,所以说安妍的精神失常也在林子叶的预料之中。这就带来了另外一个机遇
“4月12日,是林子叶乱刀砍死了自己熟睡的姐夫然后嫁祸给了精神失常的安妍。经过这样一个接一个的噩耗也注定了让孟云痛苦不堪。
“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就像一个真实的诅咒。不过子叶,也许真是一个诅咒,不然怎么你也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自莹莹死后,你的噩梦就从未中断过。”
林子叶扭过头看我,动作有些僵硬,眼底流动着什么,透过电脑屏幕我无法看清。“风信子,这个故事不错啊,你可以写个推理小说了。”
“见笑了。”
于是我们俩便沉默了,透过这冰冷的屏幕,她盯了我好久,我也盯了她好久。
“如果莹莹不进林子叶的房间,不那么任性的去够那个风信子,也许一切就都不是这样了。”我没有无情的戳穿她那片面的自慰。
“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也许真会把它写成小说。”面具后面的我凄然的笑了笑,林子叶不可能看到。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人。也许真如你所说是个诅咒,我也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但不是有一句名言说‘自己痛不欲生的悲伤以别人的悲伤就能治愈’吗?”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的语气里不免增添了几分不满的味道。她的“果然”令我感觉到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她也许并不是我现在所见的那样楚楚可怜。
“难道不是向我的情绪宣泄吗?为什么还要谋杀他们?”我有点不相信。
“这个故事确实是我编出来的,不过是用来‘压抑’自己的,如果不让自己感到自己可怜些,我是无法逼自己想出那么完美的计划的。”
我有些讨厌她此时的无所谓样子。
“如果你中途有回答的话当然就是一个普通的网友在听另一个网友的故事啦。可是你并没有阻止我呀!既然你可以通过那抽象的故事型叙述一丝不差的推理出来龙去脉,证明你也不是如你资料上所写的普通学生。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聪明的听我讲故事,哪怕一个评论都没有,你在助长我的‘压抑’。你的目的是什么呢?恐怕另一端的你很期待这样的剧情发展吧?”她那苍白的脸冲我轻笑。
“难道你一开始就……”我的声音更像是在呻吟,我尽量保持镇静的音色,只是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她难道不怕被揭穿?一切的畏惧都只是她制造出来的面具吗?我猜不透她,就如她猜不透我一样。
“你说,我一个林子叶就可以制造一起这样完美的谋杀,如果两个呢?三个林子叶呢?”
“我没有兴趣和你一起编故事。”我能感觉到心脏上下上下的撞击着某些神经,令那些小家伙躁动不安……
“那好吧,咱们林子叶的故事就到此为止吧。林子叶也该消失了。”她说。
没错,她的姓名不可能叫林子叶,就像我的真实姓名不可能叫风信子一样。既然我拒绝了她,这个故事也就没了继续的故事,林子叶也要随着这个故事一起消失。“子叶,你还真是一个会消灭证据的人呢。”但是有些刻在心里的,是如何也无法销毁的,这点我深知。
这是她最后一帧图像,她笑指着我身后对我说:“其实你和我一样。”我当然知道她指的东西是她早就看在眼里的一只窗棱上的风信子。
视频关闭的那一刻,我相信,风信子将是林子叶的噩梦,林子叶也将是风信子的噩梦。其实每一个人都比我们看上去的要聪明、要可怕、要悲哀。
过了好久
从那天视频对话后林子叶真的消失了。不知林子叶怎样了。还记得那天林子叶那句幽怨的话:“爸爸的承诺和誓言太多了,一个电话铃声就能使其夭折!”林子叶的爸爸还好吗?林子叶还好吗?
但是最萦绕我的还是那句“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
无意中翻到了林子叶的博客。最后一篇文章的时间是4月17日,名为《子殇》。看来林子叶自那天和我对话后就彻底从网络上消失了,生活中呢?她还在吗?
【子殇】
原来毁掉一个人的除了恨还有爱,有一种爱是慢性毒药,不知不觉中大家都中毒了。
有多少人是因为血海深仇而杀人呢?
在时间的拉扯下,痛苦的回忆不但不会消弭,反而会愈演愈剧。良知撕扯着灵魂、悔恨撕扯着精神。
诅咒会反噬的,你杀了别人的同时也杀了自己。
日志字不多,前后也不很连贯,但是那具体的味道只有相关的人才能体会到。
这篇日志得到了颇多的评论,大多评论都是一个字的,不是“好”就是“顶”,这是一种盲目的踩空间方式吗?还是大家用简练的语言来评价这篇不言而喻的日志?突然有一股难言的滋味在心底澎湃而起,说不清是恐惧还是伤心。
世界上原来不止一个林子叶!
我的评论排在很后面,字也不是很多。风信子:到头来都是徒有的害人爱,到头来都是一场荒唐的子殇。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是一个林子叶,因为当我一丝不差的推理出林子叶的故事的时候我自己都很震惊。如果不曾想过、不曾做过又如何推敲的如此生动?
并不温暖的春风吹得窗棱上的风信子翩翩起舞,没有人给那些溺死在蜜罐子里的孩子吟唱哀歌,因为没有人认为蜜罐子可以溺死人亦如没有人认为水会淹死鱼一样理所当然。于是只有风信子在为下一场葬礼做准备工作……
是谁,在静静等待那孩子扭开门把?是谁,在等待那孩子攀上窗缘与风信子一同起舞?又是谁,在戴着面具策划着下一场葬礼?
是子叶,千千万万个林子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