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到东北去吧。”本愿寺谦信又说了一遍，“留在这里的话，其它对你抱有不满的贵族说不定会群起而攻之。离开去东北的话，恰好避开锋芒，虽然那里足利义昭正在和桃山君开战，但如果能力足够的话，不久就会回到这里来的，那时将没有人可撼动你了。”
    “我想…大人的意思是，到边防去？”听到他的话，我立即想通了这点，心里勉强算是松了松。
    “北海道虽然有偏据一方的优势，但现今的却局势越发危急。北条、足利，丰城，任何一方失利的话，平衡将打破。我们若想保持中立的态度，在边防上的态度就需慎重处理……那两方在我的面前开战，又都想拉拢我，可是，究竟谁为撑到最后呢？伊滕，去吧，以你的智慧作出明确的判断吧。”
    谦信轻描淡写地将一幅大局摆在我面前，态度称得上平静，但我却愈发觉得他的深沉和睿智。
    “……是要我当您的眼睛嘛？”
    “眼睛？”他摸了摸下巴，“这个词不错。”
    为什么是我？仅仅是因为最近锋芒毕露而引得诸方关注的话，我还没那么自大地认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但是这样的疑惑，只能放在心里，要我真的去询问谦信的话，恐怕他也不会回答。
    虽然才见面不久，但我已经了解了他的处事态度——不要问，只要照做就行。
    “哎呀，因为和你一见如故，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久。”猛地想起什么似地拍拍脑门，谦信笑着说：“下放的公文会和你一道出发，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知道他的意思是要我告退了，我只好识趣地离开。
    “主公，伊滕君都走了，你还在眺望什么？”丝绸的披肩暖暖地包裹住有些发凉的身体，谦信叹气道，“我都开始后悔了……小千，你说，我顶着那么大压力保住伊滕雅，是不是做错了呢。”
    “主公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何必再来问我？”博原白眨眨眼，笑了。
    本愿寺谦信的目光在他的脸上留了片刻，又不动声色地弹到别处去。
    “但愿他不会令我失望。”
    博原白跟着他往回走了几步，又转回看了一下某个地方一眼。
    我从阴影处走出来，看着他审视的目光。
    还不走？
    他口语道，眉毛微微蹙起，像一脉远山的起伏的腰线。
    我轻轻地笑了。
    只为他明明发现了我在偷听，却没有告知他的主公。
    笑意一直蔓延到第二天清晨出发的时候。
    勇实在受不了我一脸微笑的样子，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嘟囔着：“你这是怎么了，被流放还那么高兴？不会受刺激了吧？”
    “勇，你这是什么话，如果不是你轻举妄动的话，主人又怎么会被大名大人流放呢！”佐佳立刻狠狠地责怪他。
    “你不要只说我，当时急得直跳的人又是谁？看我带人杀到山田家没有阻止的人又是谁呢？”
    “你……”
    “好啦好啦，安歇一下吧。”我威吓地看了下勇，“难道你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嘛，如果那些被我占土地的贵族联合起来要审问你，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那时候就是人命一条的事了。”
    “是山田家太不知好歹了，居然使出下流的手段……”
    我挥挥手打断他的义愤填膺：“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吧，比起足利家的甲贺忍者，那些刺客都上不了台面。”
    听到我提起甲贺忍者，勇和佐佳都露出严肃的表情。
    “主人，真的没有办法嘛，去边防？”佐佳担心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倒并不是我不担心，只脑海里却全是一个人的笑靥，完全无法费神地思考。
    “看他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你就不要替他操心了。”勇看我不甚在意的样子，倒是舒了口气。
    “那也用不着那么快就上路啊，主人的身体怎么受得了。”想到主人不是剑伤便是中毒，佐佳叹息连连。
    “他那牛一样强壮的身体，会出什么事？”勇不屑地看一眼焦头烂额的佐佳。
    眼见着二人又要吵起来，我无可奈何地掀开马车的窗帘，向外眺望。
    那只是无意地一瞥，然后就再也转不开眼了。
    那是一位梳着云髻的美人。
    碎彩丝绸的袖子配上宽幅的腰带，艳紫色的和服下孱孱倩美的身形姿态妖冶，加之亮泽如黑珍珠的发高盘成云髻里插上珊瑚鳌甲的发簪和雕刻图画的梳子，惊艳似昙花突现。全身散发出让人心痒难搔的韵味，那高挑的丽人每挪动一步，都要带起一群人的视线波动。
    如果不是因为身边的另一个女子雅太过熟悉了，他恐怕都被这位佳人深深吸引。
    百合子像带着战利品出巡的将军一样，骄傲得昂着下巴，拉住在身后又羞又怯的人，兴冲冲地向前走。
    想来她便是这场骚动的始作俑者了。
    而她的身后，那个众人焦点所在的女装的博原白，简直炫目得像《源义经》里的紫式部一样，害的我不敢移目，生怕一闪神，他就会化身为牟天女神蹁跹而去。
    他的赧然一瞥，手指微微蜷缩的幅度，光线洒射的就面庞，贝齿咬住的红唇……即使是身着女装，却毫无违和感，丝毫不见矫揉造作，那种美丽，是超越了男女的界限，达到了极瑧的境界。
    魔障在我的内心煎熬不已。
    那样的人，该是抱在怀里倍加疼爱的。
    不知用了多大的气力，才忍住升腾起的冲动。
    捏住窗布的手指都有些发白了。
    “主人，有什么事么。”敏感地感觉到我的压抑，佐佳低声地问道。
    “哼。”勇抱着双臂，在车里挪动个舒服的姿势，“看他的表情，又招到感兴趣的猎物啦？啧啧，一脸奸恶。”
    放开手，纱布一下子遮挡了所有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