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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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眼,白虎纹,凤凰玉。
一遍遍抚触着丝绒盒中按方位摆放的三颗石头,白晔无意中咬了咬下唇。
母亲,就差最后的磐龙石了。
可,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凤凰玉会在仇家?
仇家,仇家!一想到这个曾害的自己一家家破人亡的三姓氏之一的仇家白晔旧无法抑制的握紧了拳头。
二十四年来总让自己错以为一切都已放下的谎言在事实面前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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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这“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十三,这正是女子最为娇憨甜美之时,仿如初绽的豆蔻花一般,妍丽中带着那丝丝惹人爱怜的羞涩。
转眼冬去春来,寒暑易节,七年的时光就像白驹过隙一般匆匆地从指间流过,当年那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已经出落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而当年的男孩也已然成了一个俊俏的小伙。
“霁哥哥!”山道上背着药篓的依旧是一男一女,只不过男的却不在是当年少年。
“雪霄,快点。”
“来了。”足点柔雪,所过之处早已不复从前留有深深的脚印。
“霁哥哥。”在山崖上,雪霄追上了立足在突石上凝望着东方的人。
“看!霄,太阳!”指着东方,雪霁接着道“我家就在那个方向。”
拨开被风吹起遮了视线的长发坐在崖石边的雪霄看着少年道“想家了吗?霁哥哥。”
“恩”
“霄陪你回去,可好?”摇晃着纤腿,雪霄歪着头道。
“欢迎啊。”少年笑了。
“呵呵。”少女闻言笑得更是灿若朝霞。
“霁哥哥,看!那儿有一株!”攀在崖壁上的少女向着同样贴在崖壁上的少年喊到。
“看到了,我过去。”在向少女示意后,雪霁向着药草的方向挪了过去。
“到手了?”
“到手了!”挥着手上的药草,雪霁显得十分兴奋。
“上去吧。”
“恩,好!”
一前一后,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快速地登壁而上,可在两人还没为药草到手感到高兴时,隆隆的巨响便由远及近直扑而来。
“不好,是雪崩!”拉着雪霄,雪霁未及细想就向最近的天堑跑去。
“霁哥哥——!!!”雪霁的轻功算得上一流但在面对大自然的咆哮时却根本不值一提。
危急关头,雪霁只来得及将雪霄推向一岩面错开的山石间,之后,他即随着滚滚山雪一起消失在了山崖边。
“霁哥哥——!!!!”撕心裂肺的哭喊刹时响彻了山谷。
雪崩刚稍有收敛,雪霄便冲到了山崖边,不顾是否会引起下一场雪崩地对着山谷大声呼喊,可久久地,山谷里除了自己的回声什么反应也没有。手足无措间雪霄颓然地跌坐在了白雪上。
“哥哥,哥哥……哥————”捶打着雪地,雪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师父,师……师父!!!!霁哥你等着,我去找师父。”拎起裙摆,雪霄转眼间便消失在了雪地里。
“玄潭尽,绝情出。”看着眼前水流湍急的内旋潭,雪霄不由得吞了口唾液,师父半年前去了绝情谷,可去绝情谷又只有这六字可指点一二,自己真的能办到吗?
一遍遍自问着,想去可伸出的脚却僵直的停在潭边拔不动,提不起。这玄潭不同于白堂的荷花池,不入水那股寒气便已沁肌入骨。
“霁哥哥,我……”贝齿轻咬,闭了眼,解下白裘披风,哧溜一声,雪霄便义无返顾地滑进了玄潭。
“……”看着雪霄滑进玄冥潭,立身在其不远出的白衣人在赶到潭边时却早已不及阻止。
回来探视两人的白衣人不明白事件经过,只得将看到的事情汇报给身处绝情谷的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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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喝……呼……”又冷又疼,全身仿佛都好象被人给强行拆散了一般。
雪霄毫无目的的沿着山径往前一步步木然地挪动着脚步。
“师父,师父……”唯一的执念支撑着这才刚满十三岁的孩子,让她没有倒下。
在激流中被潭底岩块碎石划破的布料上早已挂上了串串冰锥,冻得发紫的唇不停地翕合着,散乱的目光中再也寻不着往日的光彩。
“师父……”再也拎不动的脚在踏上一块冰石时,单薄的身影摔倒在了白雪上,雪霄在不甘中无以抵抗地闭上了双眼。
天,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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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倒在脚边,已被雪花半埋的少女,白色的身影勾起了淡色的眉。寒风吹起了他银白如雪的丝发,令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白得接近病态的手指轻抚上少女的人中,在确定她还有鼻息后,那人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将少女裹好后踏雪而去。
雪白的山径上除了少女躺过的地方有个稍浅些的雪坑可以证明曾经有人来过外,甚至都没留下可以说明白衣人是否存在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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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青烟充斥着小小的轩室,似有若无的清香围绕在床塌周围,在不绝如缕,轻柔舒缓的琴音中雪霄缓缓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味道,雪霄除了知道自己获救了外只能怔忡着漠然地看着床顶的纱帐,直到——
“醒了吗?”熟悉的声音令雪霄从床上猛地弹起了身。
“师……?父?师父?”不敢置信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雪霄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晔并未理会雪霄的吃惊,径自走到床边放下药碗替雪霄整了整床被。
瞪大眼看着垂到自己手心的银发“师……父?”雪霄怎么也无法令自己接受眼前的事实———这人,这人是?这人是……师父?
“霄?霁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啊?”呆呆地雪霄依旧沉浸在无法描述的震惊中———师父才离开自己和霁哥哥半年不到啊,怎么会……那自己看了足足十几年的墨发竟然,竟然在半年间全,全白了???
“师……父?师父!”紧抓着白晔的衣袖雪霄激动地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半年……?这半年间究竟出了什么事。
“霄?怎么了?霁呢?你们不是在一起的么?”低于常人体温的手轻触上雪霄的脸颊才唤回了她的心智,令她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
“霁哥?霁哥!师父!快!快去就霁哥!他——他——”清澈的大眼睛中转眼蓄满了泪水。
“慢点,说清楚,霁怎么了?”听到另一个人命,白晔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无以明示的心慌。他强行按下那莫名的心悸,轻抚着雪霄的背脊,缓声安抚着。
“望日台,西峰,落鹰崖北三个山头西面,我们……我们,我们遇上了雪崩————霁哥,霁哥哥,他,他被雪,被雪卷到山崖下去了……?”抽噎终成了号啕,少女再也无法多吐出一字。
“我知道了。”敛下心神,白晔起身道“我去看看,你若想回去,出门后沿山路一路向北,过了一个山洞就可抵达天山门。”
“——”无声地点了点头,目送白晔出门少女还是未能止住哭泣。
“晔?”苍白的手指按搭在琴弦上,一直独坐在屋后崖石上抚琴的白衣青年在白晔出门后抬起头道“出了什么事?”
“我出谷一趟。”没有赘言,自石屋内步出的白晔带上门后道。
“需要我帮忙?”
“不。”
看了坐在崖石上的人,白晔扯起嘴角摇了摇头拒绝了白衣人的好意,提起轻功径自向西而去。
“……”抚琴的白衣青年看着那白色的身影迅速没入雪色中后,起身收琴,离开了崖石。
在他转头离开的瞬间,风撩起的雪发下露出了一张与离去的白晔一模一样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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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在山崖上停驻了片刻的白色身影衬着那在猎猎夜风中不住翻飞的衣摆,宛似一只展翅翩跹的白蝶隐没在了山涧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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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霁!你醒醒!”轻拍着冻得快成冰人的雪霁,白晔咬合了下唇,将雪霁放在解下的白狐裘的披风上后,他向四周扫视了一圈——这暂时性找到的洞穴虽能暂避风寒但也冷得够戗!跳动的火光将投射在洞壁上的影子拉得时长时短……?
找到雪霁时天早已全黑,黑暗中自己决不能冒着再度被雪埋的打算带着还剩一口气的雪霁登壁而上。
无奈下白晔只能背着雪霁沿着山壁一路搜寻是否有能容身之处。
一路上拣来的木柴显然不够支持到天亮,但自己又不能放他一人在这儿。
三思索后白晔收回了抵在雪霁身后不断为其注入热量的双手,火光中,白晔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衣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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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运用内力将自己现在低于常人的体温提高后,白晔毫不迟疑地褪下了自己和一直无法醒来的雪霁的衣衫。
以衣衫为垫,垫覆在枯枝上,白晔将雪霁拥在了自己怀里后拉过了一旁的白裘披风,盖在了两人身上。
深皱的眉头泄露了他一直深藏的情绪——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东西会挂在雪霁脖子上?仇家人会有凤凰玉就已经让他难以接受了,为什么,为什么那个自己认为再也见不到的东西会在自己解开雪霁衣襟时出现在自己面前?仇家……仇家……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而且,自己为什么会心痛?那鼓莫名其妙的心悸又是怎么回事?自己,自己究竟怎么了?
……
无数的迷惑搅得白晔一夜无眠,待清晨第一缕阳光射入山谷时,白晔便将着好了装的雪霁用白狐裘披风裹好后负在背上开始登崖。
一夜的内力消耗却也不允许他负着一人飞身登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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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在白堂门外守了整整一夜的雪霄在朦胧的日熙中看到了人影时,像脱笼的兔子一样惊喜地迎了上去。
“霄,把温咙阁收拾好,我先带雪霁去药泉。”在雪霄接近时,白晔突然喊住了她,吩咐到。
“明……明白了。”也许是意识到情况危急,雪霄顿了一下后随即转身向回跑去。
温咙阁,
“师父……”不断将视线游移在雪霁和白晔间,雪霄越看越心慌:雪霁的脸色虽有好转的迹象,但师父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你出去……”
“师父……”
“出去!”
“是。”怀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雪霄小声答应后退了出去。
待少女带上门,白晔才坐上了雪霁盘坐着的温咙玉。
运气于内,白晔的鬓角逐渐渗出了颗颗汗珠,体内互斥的两种内力间的转化更迫使他咬紧了牙关才不至于前功尽弃。
待内力中的一种已待饱和,白晔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抵在雪霁身后,
通过双手的接触,白晔试着将自己已转化的内力导入雪霁的身体里,助其清除已内侵的寒气。
一周天,两周天,三周天……随着时间的流逝,白晔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的透湿,白皙的额头上也渐渐隐现出泛起的青筋,原本平和稳定的喘息也越来越有变得急促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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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着点,如果想让他死……”
冷冷的音调在白晔以为自己再也撑不下去时响起在他的背后,随之一只冰冷的手隔着衣衫抵在了白晔汗湿的后背。
“?!”
“你不用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
冰凉的内力在白晔体内的集聚渐渐盖过了其体内增长的热力源,才使得白晔稍稍松了口气。
在一步步的压制下在白晔再次完全力掌了主动权时,他背后的人也收回了手,开始收功。
约莫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白晔亦开始收功。
“喝吧……”
收完气,调整完毕,一杯凉茶送到了白晔脸边。
“狄……谢了……”将雪霁放倒在床榻上白晔接过茶碗道
“休息一下会比较好,你知不知道你消耗了多少内力!你的内力现在顶多还剩三成不到……”
“我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胡来!”
“……”
“寒噬最忌讳的就是冷热内力间的转化,你又不是不知道!”
“……”
“你啊!”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口气的直冲,白狄看了眼睡塌上的人缓下了口气道“他就是你六年前捡到的小孩?”
“是。”放下茶碗检查了雪霁的情况后,白晔的眉心依旧没有舒展开来。
“————”看着那揪紧的眉头白狄只是静静的绕过茶几走到白晔身边,伏在他耳边道出了六个字:“温咙玉,龙心石。”
白晔闻言心中自是一惊,他看向白狄的目光中只有不敢置信。
“你不是想救他么?现在只有这个方法了。”
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渐渐沁出了点点感激的色彩。
“别看我,只是取用龙心石你可想好了,龙心石一取,温咙玉立废,这一点你可考虑过?没有回头的,即使取出后你再放回,温咙玉也不可能恢复,你认为他值得你这么做么?”
“我……”
“温咙玉是季师姑留下的,是她当年费尽千辛万苦才从玉雪山采回来的……”略带回忆性的说完,白狄整了整衣衫未再看白晔一眼,径直越过他身侧走向了房门。
看着房门被打开,一直守在屋外寸步未离的雪霄喜悦激动之极,但看着从房内步出的人,雪霄不禁揉了揉眼睛——没看错,他,白门主什么时候过来的?
好奇,怪异却并未让这孩子做出失礼的举动。
只见她恭恭敬敬地起身向着白狄弯身朗声道“白堂,雪霄见过天山门门主,狄师叔。”
“你继续守着吧。”
“是。”
眼见那人消失在消香阁,雪霄还是一头雾水:自己一直守在白堂,他是怎么进来的?
“霄!”
“啊?!来了!!”听到白晔的叫唤,猛然清醒的雪霄立即上前拉开门冲进了屋内。
“师父……”走到床前的雪霄忧心忡忡地看着白晔道。
“取冰锥来。”白晔闻声并未回头,只淡淡的道。
“啊?……哦。”虽不明所以但雪霄还是很听话的取来了东西。
帮着白晔将人从温咙玉上扶下,放置在座椅上坐定,雪霄仍旧不大明白的看着白晔的一举一动,当她看到白晔将冰锥竖立于温咙玉正中央,抬手便劈时,她立马惊恐地扑了上去,无法相信地抱住了白晔抬起的手,过分的惊惧甚至让她的脑袋中产生瞬间的空白……
“师……师父,您,您在干什么?”很显然温咙玉的珍贵与重要雪霄也是明白的。
“你还想救他吗……”
“我……”看了看温咙玉,又看了看雪霁,最后雪霄将目光移回了白晔身上,抱着白晔的手渐渐送了下来“我,我……”雪霄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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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把它拿去磨成粉再送回来。”敲下一半的龙心石递给雪霄,白晔略有疲态地道。
“是,”抖抖索索地接下龙心石雪霄自是十分小心地捧着走出了温咙阁。
送走雪霄白晔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坐到了座椅上。
闭目,静心,缓气,凝神。
在片刻调节后,似是想起了什么。
白晔睁开双眸伸手取过了桌上扣置的茶杯,倾壶倒了约莫半杯左右的水后,白晔又从衣袖中取出了千叶刀。寒光乍闪之后,一股鲜红的蜜汁顺着白晔白皙的手臂缓缓流入了杯中……
将溶液摇匀后放回桌上,白晔再次闭上了眼。
待白晔再次睁开眼睛时,手持研钵的雪霄早就立在了他的身侧,伸手取过雪霄递上的研钵,白晔将其中淡黄色的粉齑倒入了先前的茶杯中,用银匙搅成泥状后,在净手后,白晔又将混合物取出搓成了一颗颗红色的药丸。
“把这个给他服了,记住每隔一个时辰两颗,待他醒了就不必再给他服用了。最迟明天他应该就能醒了。”
“是,师父。”隐隐的喜悦浮上了雪霄的眉间,让她并未注意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和离开的白晔。
“霄?”在雪霄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雪霁终于在次日临中时睁开了双眼,在扫视了四周后,雪霁不由得有些失落,那个人不是回来了么?迷迷糊糊中明明已经感受到了那个人的气息啊,可他人呢?
“师父呢,霄?”
“啊?师父?”经他这么一提点,雪霄这才注意到白晔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