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复仇之神尼弥西斯  番外篇之雨过天晴(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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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阳琴行,应该就是这儿了吧!”
    丁小雨依照手中招聘启事上写的地址,摸索着找到了街角这间极不起眼的小琴行。略显陈旧暗淡的招牌、毫无新意可言的布置、几架档次再普通不过的钢琴,难怪店外门可罗雀,但他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走了进去。
    “请问有人吗?”
    一只硕大的脑袋猛地从柜台后面冒了出来,险些吓着他。“是要选购钢琴吗?欢迎欢迎!”这家祖传的破旧琴行已经几百年没人光顾过了,现在难得有顾客肯踏进来,老板自然极尽殷勤之能地向他推荐。
    “那个……其实我是来应聘的。”小雨将那张招聘启事举起来晃了晃。
    眼见希望再次破灭,老板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全然不见刚才的堆笑。“咳咳咳,原来如此。那好吧,你也看到了,我们琴行平时业务繁忙……”
    他环顾四周,实在没看出有半点繁忙的迹象,所谓的业务连影儿都没有。
    “……所以需要找个人帮忙顾一下店,时间是每天下午五点到晚上十点,再加双休日全天,你可以吗?”
    “嗯,应该没问题。”反正自己放学后也没什么别的事,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打工。
    “那就好,这里工资每月2500(折合人民币约500多元),节假日照常,如果还有其他要求的话我们可以再行商议。”
    “我只有一个要求,”这才是他在众多招聘启事中最终选择来这家店的主要原因,“我希望你能够提供住宿,因为我现在没有地方住。”毕竟夏去秋来,天气渐渐转凉,自己一直住在帐篷里也终究不是个办法,可惜之前找了好几处打工的地方都表示不提供住宿。
    “这个嘛……好吧,要是不嫌弃的话,你就干脆住我家好了,反正多余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如此他爽快地便答应了下来,倒是让小雨有些意想不到。“呃……谢谢老板。”
    “不要老板老板的,叫我阳叔就好了,哈哈!”他笑着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啤酒肚,似乎对自己雇佣的这位小员工很是满意。“喏,这是我家的地址还有钥匙,你整理好行李后可以直接过去找我,如果我还没打烊回家的话,就自己开门进去吧。”
    拿着写有地址的纸条和钥匙走出琴行,小雨似乎还有些缓不过劲来,想说老板他也不知是单纯豪爽还是根本少根筋,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将自家钥匙交给一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甚至连名字都忘了问的陌生人。算了,反正那个阳叔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自己也就既来之则安之,先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再说吧!
    他耸耸肩,回去帐篷收拾行李。
    几件换洗的衣服外加课本,还有几张他看得比自己生命还珍贵的琴谱,小雨提着所谓的行李——一个瘪瘪的旅行袋到了向家。
    按了按门铃,良久都不见里面有人应门,估计向阳还没回来,他便掏出钥匙自行开了门。
    “有人在吗?”
    尽管已经猜到屋内没人,但他还是出于礼貌地问了句。又等了半响,依旧无人应答,他终于放心地推开了门,却不由被里面的景象给惊呆了,感叹自己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眼前一亮”。
    和琴行给人的陈旧破陋之感不同,整个屋子被打扫得光亮整洁、一尘不染,客厅里虽只有简单的几样摆设,却显得温馨暖然,他甚至可以从空气中嗅到久违了的家的味道,内心充溢着前所未有的平静与祥和。真想不到,那个看上去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阳叔竟然也能把住所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他将旅行袋放到沙发上,打算坐着等阳叔回来,忽然角落摆着的一架钢琴引起了他的注意。
    向家是经营琴行的,所以屋里有架钢琴也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琴盖上蒙着薄薄一层灰尘,与整个干净清爽的客厅形成了鲜明对比。照理说阳叔是琴行老板,应该很懂乐器的保养才对,况且就算平日再忙也不可能就这样放着它不管。
    为了避免扬起上面的积灰,他尽量小心地翻开琴盖,伸出自己修长的食指在黑白琴键上轻盈跃动了几下,心中的疑惑不禁更重了:这架钢琴表面虽然积满了灰尘,可音色却准得出奇,像是有人在定期为它调音似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越弹越起劲,最后竟全然不顾琴凳上的积灰,一屁股坐了下来。十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交叉跳跃,宛若十位身姿曼妙的舞者在聚光灯下尽情舞动,沉浸于指尖流泻出的优美乐章之中,陶醉忘我。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幸福的童年时光,咬一口如丝般细腻的棉花糖,然后带着满嘴甜腻投入母亲温暖的怀抱。
    正当他还在美好的记忆之海中翱翔畅游时,却猛然听见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娇叱。“臭小偷,胆子还真大,大白天也敢入室盗窃,吃本姑娘一棒!”
    回过头,只见一样不明物体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自己的脸飞袭而来,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这位K。O榜上排名第四的耐打王就已感到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朦胧间,他看见一双清明澄澈的眼眸,犹如无边汪洋上的灯台,将自己带离那片黑暗。
    “你醒啦?”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儿?”小雨轻碰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右额,“咝,好痛!”
    而那个原本站在床头的女生则像是见了鬼一样,一脸惊恐地冲着门外高声喊道:“爸,你快点来,这家伙好像被我打成失忆了!!!”
    家伙!?这样称呼别人未免也太没礼貌了吧!他不觉皱紧双眉。
    女生话音未落,便看见有人腾腾腾地从房外冲了进来,猛地横在床前。“不会吧,那么严重?早知道刚才就直接送他医院做检查了,虽然我也有听说人要是敲到前额的话可能会失忆,但没想到居然真的碰上了这种事。我说女儿啊,你下手未免也太重了吧!”
    “我怎么知道,这能怪我吗?”女生委屈地噘着嘴,双眸眼波流转,甚惹人怜。“你事先又没有跟我说过今天会有人来,我一进门就看到这家伙坐在那儿悠然自得地弹着钢琴,还以为他是那种走投无路亡命天涯的流窜犯,下手自然要快、准、狠啦,不然怎么将他手到擒来!”明明看起来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可为何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由对她敬而远之?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自己在倒地之前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看来打晕他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女生了吧,不过她居然能一下就把K。O4打倒在地,还真是令人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为了避免那两人再继续胡乱揣测下去,他终于找着空隙开了口:“阳叔,我没事。”
    “咦,你还记得我?这么说来你并没有失忆咯?太好了,真是谢天谢地!”只见阳叔激动地双手合十,不停朝天空顶礼膜拜着,那副虔诚感恩的模样就差没痛哭流涕了。
    “你这家伙,没失忆的话就早点说清楚嘛,吓死我了!”那女生安心地拍了拍胸脯,继而向他伸出了右手,笑得一脸灿烂无邪。“我叫向晓晴,是向阳琴行老板,也就是我身旁这位大叔的女儿,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指教?她所谓的指教难道就是挨打吗?那他倒的确是领教了不少。
    “呃……你好,我叫丁小雨。”他微微愣了一下,最终还是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暗地里却不禁感叹其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性格。
    “丁小雨!?是下雨的雨吗?”
    “嗯,没错。”
    “我叫晓晴,而你是小雨,不觉得我们很般配吗?”
    “……”彻底无语了。
    就这样,小雨开始了在向家的打工仔兼房客生活。
    事实证明,他当初对阳叔的印象是非常正确的,因为家里大大小小的杂事其实都由晓晴一手包办,从打扫到烧菜做饭,从洗衣到购置生活用品,她绝对算得上是“短小精悍”型女生的典范。
    一个不拘小节的父亲,一个活泼干练的女儿,外加一个老实寡言的房客,向家的生活看似轻松无忧,然而在表面平静的假象下却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例如客厅角落里的钢琴,例如晓晴的母亲。虽然他从未见过向夫人,也不曾听阳叔和晓晴提起,但小雨相信她一定和钢琴有关,因为晓晴几乎每天都会把这间10坪的客厅从里到外擦拭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除了那架钢琴,仿佛是连目光都不愿触及的角落;她很少到琴行去,即使有时逼不得已要去给他们送些东西,也总是来去匆匆,绝不多做停留;她喜欢音乐,房间里与人等高的书架上塞满了各类CD,流行、摇滚、爵士……却唯独不见钢琴演奏曲的踪影。
    她究竟在逃避些什么?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由于恰逢周末,他照例起了个大早准备去琴行上班,不想却被阳叔阻止了。“今天琴行休业,你就留在家休息温书吧!”说完便出了门。
    为何好端端的要休业一天?不过话说回来,晓晴今天好像也有点怪怪的,平时总是习惯早起的她直到现在还没踏出过房门,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想来想去始终觉得有点不太放心,便索性跑到她房间外,轻轻敲门问道:“晓晴,起床了吗?”
    良久都不见里面有动静,正当他准备再敲大声一点的时候,门却突然开了,满心的担忧最终只化作简短淡然的一句:
    “你没事吧?”
    “你有空吗?”她答非所问,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悲伤,脸色也明显苍白了不少。“我想……我想听你弹钢琴。”
    轻轻拭去琴盖上的薄灰,两人肩并肩坐了下来。
    “想对你说的
    让他先说了
    从此只能猜测
    你流泪是因为快乐
    想要给你的
    他先给你了
    从此只能负荷
    寂寞和爱本来能分割
    祝福你是我的保护色
    专心扮演朋友的角色
    在你们拥抱的那一刻
    我心一分为二
    欺骗你是我的保护色
    甘心做个爱情的弱者
    真爱不是就能逃的远远的
    等待是我职责
    路越走越曲折
    不能回头了
    能伤害我的
    都是我爱的
    还保护什么
    还保护什么
    祝福你是我的保护色
    专心扮演朋友的角色
    在你们拥抱的那一刻
    我心一分为二
    欺骗你是我的保护色
    甘心做个爱情的弱者
    真爱不是就能逃的远远的
    等待是我职责
    爱你是天责”
    悠扬的钢琴乐声伴随着他神情低缓的吟唱,在她耳边久久萦绕着,内心一种莫名的情感汹涌澎湃。
    “好动听的曲子哦!是你写的吗?”
    “嗯。”蓦然想起一些往事,关于安琪、大东、雷克斯还有小雨自己。那段四人间纠纠缠缠、剪不断理还乱的往事,最终以安琪独自飞回美国而告终,令他失去了许多,却也得到了更多,一段美好珍贵的回忆、一次单纯甜蜜的初恋、一场真诚无悔的兄弟情谊……
    “是写给女生的吧?”她的语气淡然,听不出任何情绪,目光也始终没有离开过琴键,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应该是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告白吧?”
    他微微一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问答。
    “你一定很喜欢她,对不对?我能够听得出来,那种即使独自流泪也要微笑着祝福对方的心意,就像一层厚厚的保护色,在保住对方幸福的同时,深深地刺痛了自己。”低下头,额前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侧脸,看不清表情。
    晓晴将手缓缓放到了琴键上,深吸一口气,然后指尖开始轻盈娴熟地在上面跃动,一连串优美的音符随风飘散,竟是他刚才所弹奏的《保护色》,而且弹得分毫不差。
    正当他惊讶于她不凡的琴艺,门却“哐当”一声被人猛地推开了。
    “阳叔!?”
    “爸!?”她吓得面无血色,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刚张嘴准备解释,阳叔硕大的巴掌就已“啪”地扇到了左脸上,整个人顿时眼冒金星、失去了重心,幸好被身后眼明手快的小雨及时扶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又是“乓”的一声,阳叔怒气冲冲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没事吧?”他注视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那一巴掌一定打得很痛吧,不管是脸还是心。
    她捂着红肿发烫的脸颊,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你可以闭上眼睛吗?”
    虽然不清楚她想干什么,但他仍旧顺从闭上了双眼。黑暗中,他感觉到她转过身,将头埋在自己怀里嘤嘤啜泣着,不一会胸前的衣襟便被打湿了。耳边是她哽咽的声音:“对不起,我不能让你看到我现在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拍了拍她的头。
    过了良久,她失控的情绪才总算得以平复,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虽已擦净,可通红的五指印却依稀可见。
    重重叹了口气,晓晴无力地跌坐在琴凳上,开始娓娓道来那个有关她母亲和那家钢琴的秘密: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每年到了这一天,我爸他都会把自己关在琴行里,既不营业也不回家,一个人愣愣地坐在那里发呆。琴行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我妈是个钢琴教师,但由于家境并不富裕,买不起高档品牌的钢琴,于是就到我爸这家祖传的破旧小琴行买下了眼前这架乳白色的钢琴。之后,他们便开始谈恋爱,然后结婚,最后又了我,看起来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幸福一家,却在我十岁那年支离破碎。我妈她在音乐沙龙里和一位年轻有为的钢琴家一见钟情,我爸为了挽回这段婚姻,就在她生日那天早早地把我从学校接回家,还买了蛋糕打算全家一起庆祝,我们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很晚,结果等到的竟是医院打来的电话。原来我妈和钢琴家早就约好在那天一同私奔,却没想到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车祸,就这样双双离开了人世。自那以后,我爸虽嘴上不说,但我还是看得出来他根本放不下我妈,因为他丢了她所有的遗物,却唯独留下了这架将他们两人牵到一起的钢琴。然而同时,他又怕我会重蹈我妈的覆辙,所以不准我再碰钢琴。我听他的话,从此不弹不碰不看不听,以为这样就能将自己心中对钢琴的喜欢给彻底遗忘掉,可……”
    “可如果真心喜欢的话,是没有办法忘掉的,对吗?”
    她默然地点点头:“直到听见你弹琴,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很喜欢钢琴,就像小时候妈妈握着我的手,教我弹琴时一样。”眼眶里再次泪光盈动。
    喜欢,就像是刺在心口的蝴蝶纹身,展开它那双妖艳魅惑的翅膀,痛并快乐着;而遗忘,则像是即将被洗去的纹身,无论它如何奋力挣扎,终究逃不过宿命的洗礼,在剧烈疼痛过后,只留下胸口一块狰狞骇人的伤疤,纪念着曾经的美丽。
    是继续喜欢还是选择遗忘?始终无法将安琪的身影从自己脑海中抹去的他,又怎么能保证有一天晓晴能忘掉她对钢琴的喜爱,就像自己也能够忘掉安琪一样呢?
    属于两个人的夜,小雨和晓晴并肩坐在阳光的简易秋千上。
    白天的那场风波已然平息,谁都没有再提起,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唯有那颗被深深打动的不安心灵无法掩饰。
    “小雨,你说过‘如果真心喜欢的话,是没有办法忘掉的’,对吗?”
    “嗯。”
    “那你忘掉她了吗?”
    他明白她指的人是安琪,却只能以沉默代替回答。
    “我真的好羡慕她哦!”抬起头,她望见一片星河灿烂,不觉有些沉醉。“要是小雨也能为我写一首歌,不,哪怕只有一句,也许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你了呢!不过,那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吧,呵呵!”
    他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她微笑的侧脸,不知为何竟读出一丝悲哀与无奈来。
    如果就这样离开,他/她会记得我吗?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当晓晴握着小雨留下的一封信,她想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默然地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她将信捏成一团重重地扔了出去。
    他走了,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向家,甚至没有亲口说一声再见,也不曾留下任何痕迹,除了那封简短的道别信。是梦吗?优雅弹琴的他、抿嘴微笑的他、温柔如水的他……难道这些都只是梦吗,一场真实得让自己泥足深陷、但又心甘情愿不再醒来的幻梦?
    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鼻尖阵阵酸楚,可双眼却只剩干涩,仿佛连眼泪也随同他的离去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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