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夜堡伯爵血杀 第二十二章 血色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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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金色发丝柔软而纯粹,它们飞扬在空气中,划出水一样的弧度、月华般的溪流。淡紫瞳眸比琉璃还要清澈,这样明净的眼,你在其中望不见迷惘。有风吹过,带起的灰烟将她包围,然而无论再浓重的烟,也掩难以掩盖那身月白裙裳,她真的就像月华般,周身的莹光乌云不可拢……
垂散的金丝掩住了她的大半容颜,她半隐于烟后,有些朦胧。只有唇畔勾起的弧度,仍如清风。她伸出手,纤长而白皙的手指拂开蔽住视线的柔软金发,笑容一如拂晓。
这笑容,看得白沙悠里叶微微一怔,随即,女孩的视线停留在落于金发少女指尖的血蝶。它将少女玉一样的脸颊也映出了片血色艳影。
“哎呀……”少女看似惊鄂地掩唇,“为什么它会往我这里飞?我记得我已经很久没有杀过人了啊……”
白沙悠里叶的忽然有一种遭到欺骗的感觉,心底堵得难受。张开嘴,她的声音里带着些嘶哑,“……你,究竟是谁?”
“我?”少女的眼睁得有些大,“悠里叶,你怎么会连我都不认识了?”
立在白沙悠里叶面前的少女,是傩焉兮•梵斯狄簌。这里并不仅仅只有白沙悠里叶与傩焉兮二个人,就连海迪佑夫人也在这里,只是这位管家无法对这二人作出任何反应。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躺在一个圆形图腾的中央,铁灰色裙裾平铺于地面,棕褐色长发散在图腾中,她一动不动。
这……这是什么图腾?有些眼熟,与母亲曾经教导过的某个空间结界类似,却又有着截然的区别。
“它只是一个简单的空间结界,好让海迪佑夫人不受此空间的火灾影响……”看出了白沙悠里叶的疑惑,她轻浅地解释了一句。
怎么可能?!盯着地上的图腾,白沙悠里叶紧紧咬住下唇,有些不敢致信。从傩焉兮轻描淡写却也肯定的语气,她就可以知道这个结界绝对可以支撑到城堡的火焰被熄灭、甚至更久!结界中有类似浮空术的图腾,到了一定的时候这个结界应该会托着海迪佑夫人离开城堡……复合法阵……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那被母亲称作天才的、连浮空术都用不了的她又算什么……这么多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仅长了她二三岁的少女自然不会明白她的所思所想,就像飞鸟永远不知道鱼的思想一样。少女轻轻微笑,在瞬间惑住了她的心神,然后,有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眉心……
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像拎一只猫狗似的,少女拎着昏迷之人的后颈,将她放入结界之中。
“悠里叶,谢谢你的帮忙咯!”将一个任务完成卷轴放到白沙悠里叶的身边,少女笑着说。
红色蝴蝶扇动着翅膀在她的面前翩翩飞舞,血色凝成的纹路,让她想起曾经入目的、血流成河的场景。原来,茱蒂娅诗一个活了上百年的吸血鬼,还没有她那么几年杀的人多呵……
茱蒂娅诗,你会在哪里呢?
像在回应她心底的疑问,她听到了蝙蝠吱吱的叫声,墙壁倒塌,黑鸦鸦的大片蝙蝠群几乎屏蔽了天空。它们本是夜行动物,却在白日里出现在失火的城堡上空……不是逃离,而是结成怪异的队列,是如此地不同寻常。
答案,应该在上方。
足尖于地面轻点,着月白衣裙的少女被气流托着升到空中观望。蝙蝠们的排列确实不同寻常,它们像极了一条指引前进的漆黑大道,直直地通往某个地方。那是一座高塔,其中隐现的红裳证明了这座城堡的主人就在那里——这里着红裙的只有茱蒂娅诗一人。
“茱蒂娅诗。”
坐在塔窗的边沿,这个少女冷声唤道。在她的对面,塔的另一端,一身鲜红的女伯爵静静地靠坐在墙边的地面上。望见少女的到来,她往外溢出血水的唇角勾出一抹浅笑。
“你来了啊……阎罗天子……”
“嗯。”少女、或者说是女装的少年,他轻应了一声,未因茱蒂娅诗认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惊诧。男性与女性的生理特征毕竟不同,若是过了这么久茱蒂娅诗还什么也不知道那她就不是茱蒂娅诗了。
伸出手掌,他覆住自己的一只眼,待取下时,那只眼已不是浅紫而是冰蓝。五指并拢,再度摊开时,细碎的晶体随风飘散。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并不一个孩子……”虚弱地笑着,她的面容有些惨淡,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合上双眸一睡不醒。
抓了抓自己柔顺的金发,少年异色的瞳眸中有些不耐。“为了这次的角色,我可花了很大的工夫去记忆很多也许会用到的句段……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来这里的那晚呵……”女伯爵咯咯地笑,这样张扬的笑让她咳得更加厉害了,血接连着由她的喉间涌出。见到少年蓝紫异色的眸中明显写着的不相信,她继续开口,“见到的那时候,我就知道是你了……”
那一幕她仍旧记得,在听到不知名声响的瞬间抬首时,在门外瞧见的那名“少女”。那样清明的一双眼,没有迷惘没有薄雾,它毫无杂质的空灵令人难以致信。尘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眼呢?纯净空灵得令人想要毁灭,想看看它晦暗堕落的模样,想让它如同自己一样绝望。“我听巫鸣说起过你……”
阎罗天子浅色的眼底闪烁着寒光,他倒是有二件事没有料到,一是这个任务目标与巫鸣相识,二是巫鸣竟然将他出卖给了他的任务目标!
“她说冥王殿里有一个杀手,无论被染上了多少鲜血都依旧澄净……”她望着对面的少年,那双有着寒芒的异眼仍然纯粹,就像他的身畔飞舞的红色蝴蝶,薄翼即使是血之颜色也依旧通透并且美丽。不知道冥王殿的十殿主是如何培养的,竟让一个杀手拥有了令无数堕落者欣羡、向往、并嫉妒得想要毁灭的纯净……
——也许他的前世只是一块冰。
巫鸣曾经如此说过。冰……么……这确实是一个绝好的形容词呵……无论结于水中或是血里,当你持起它时,总有不变的透明感觉。
无论是如何被培养,这些都与她无关,茱蒂娅诗只知道,她确实有想过,和这样一双眼永远在一起……多少年后,也许她也能变得同这双眼一般无畏与自由吧……
“我对巫鸣说,我想见见你……”咳着血,她有些艰难地举起自己的手臂,摊开的手掌上,躺着一块人皮。“……你要的,是这个吧?”
几个点,连成几条线。
巫鸣说,只要有了这个,她想见的杀手迟早会来到她的身边。她只需要继续自己从前的生活模式,当某一天突然转首,望见一双她所希望的眼时,那就是杀手来了。
冥王殿的三殿主,他感觉自己被耍了,所以这双异色的眼定定地瞅着那张任务人皮,没有找算接过的意思。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
意外往往都是在这种时候发生的,有人由正对吸血鬼的那条阶梯冲了上来,在另二人来不及反应之际,将匕首**了吸血鬼女伯爵的心脏。
冲上来的人他们都知道或者认识,如果白沙悠里叶在这里就会大声呼出这个男人的名字,卡尔那瑟•沙曼提尤•海迪佑。这是白沙悠里叶雇来的佣兵刺客。很显然,这个刺客的潜行工夫很到家,竟然能够在一个来自冥王殿的杀手与一个活了上百年的吸血鬼的眼皮子底下不被发现……虽然杀手与吸血鬼显然心不在焉。
匕首是银制的,只有将这样的匕首刺入吸血鬼的心脏,才有可能令吸血鬼立时毙命。什么剧毒的药物?就算它真可以令吸血鬼痛苦,致命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所以,这个人才特地来补上一刀吧……
“……卡、尔……那瑟……”瞬间的惊鄂过去,茱蒂娅诗望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将他的名字吐出,带着滑落的鲜血……
力气现在是真真正正地在消失,这时候有往事浮上面前。喝不下半点血的乔谙娜……身份曝露的她……震怒的卡尔那瑟……哭泣的乔谙娜……欲将乔谙娜强行变成吸血鬼的她……疯了一样的卡尔那瑟……
然后结果是什么呢?卡尔那瑟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斗得过吸血鬼的她?她放过了卡尔那瑟,乔谙娜也依约跟着她走了,她也在得到乔谙娜的同时也彻底地失去了她。留给卡尔那瑟的,只有变得空荡荡的家。那乔谙娜呢?这个女孩子可以说是输得最惨的一个,失去了一只眼,被兄长打断了一只腿,她装上了义肢,被困在这座城堡里,连自由也失去……
这边的吸血鬼是惊鄂,而另一头的杀手却是恼怒,有人潜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没有发现,怎么能令他不恼?!手作刀状凌空挥过,男人的人头骨碌骨碌地落到地上,滚下楼梯消失不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连话语也未出口半句,真是可笑至极。
无头尸体倒在茱蒂娅诗的身上,血溅了她满头满脸。在这个女人愣神的工夫,少年已由她的手上将室女宫的人皮取过,转身便跃出了塔楼。
“……等、等等……”不知哪儿来的气力,也许是返照回光,她推开了身前的尸体,匆匆忙地唤着那虚浮在外的少年。
少年回首,甩出一句话,“你的乔谙娜没事。”
只这么几个字,就让吸血鬼女伯爵全身的精神松懈了些许。活了这么久,她也该睡下了……“阎罗天子……你想要得到永生吗……”
这样的问题,茱蒂娅诗似乎问过,只是被问的人不一样罢了,上一次被问的人是“傩焉兮•梵斯狄簌”,而现在可以选择是否回答的人是冥王殿的三殿主阎罗天子。
“不要。”非常简洁的,“变成吸血鬼死了之后,可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啊……是么……”血一样红的瞳眸渐渐黯淡,死灰弥漫其中……
茱蒂娅诗死了,他这次的任务目标。
想了想,阎罗天子回到了塔楼,他顺着阶梯下楼,将男人的发首拾了起来。这个男人,是他这几年里杀的第一个人,当熟悉了借刀杀人后,没有想到他的杀人技术还是未曾退步啊……
在人首的外面结出透明的晶球,他伸出手指以自身的魔力将符疑纹绘于晶球之上,轻轻一推,它便飘向远方。
既然是白沙悠里叶雇来的人,那就也该还给那个女孩子才是呵。
这个杀人者,他直至步下浓烟滚滚的塔楼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二件事。
第一件,这个人头的面容与海迪佑夫人出奇地相似。
第二件,海迪佑夫人与白沙悠里叶在地一起。
眉宇颦起,他烦躁地去抓自己的头发,“我果然做不来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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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的眼始终是澄净的呢?
坐在飞往苍旻城的大鸟身上,杀手歪着脑袋去想自己与其他人不同的原因所在。
他想不出来自己想要的解答,于是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很多人都那么讨厌杀人呢?就连幻姬也是?
十殿主明明说,人活着就是要杀与被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