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 灵予情梦 第八十八章 疑 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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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毒笃定地一点头,遂开口将自己在簏州之时所作的思量悉数告知了沈犹枫,沈犹枫凝神听罢,立时目光大盛,不禁粲然道:“果然如此!难怪那客栈的伙计会说玄子道不仅懂得医术,还擅长炼制丹药啊!”九毒道:“大凡天门弟子,都是略通医道,擅长一两门炼药之术的,何况连儿颈上的伤疤与那寿庄怪人对小少爷的描述实在太过巧合,再加之那怪人身患恶疾,定是我师父为免走漏风声而对他用了毒,如此多的巧合联系在一起,难免让人起疑啊!”
沈犹枫心中暗道:“说起来这倒颇像毒圣的行事做风,想那碧园的诸多聋哑女子,若跟这怪人的命运相比,倒还真算是万幸了。”当下他长吁了口气,心中再无质疑,说道:“看来当年的簏州知府玄子道便是连翘的父亲,也就是你那下落不明的二师叔了!”九毒叹道:“若非有此渊源,我师父又如何会去簏州救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孩子,并且带回天门收为弟子,多年来倍加爱护呢?”
沈犹枫缓缓地走到祠堂门边,望着门外幽深的竹林,沉默了半晌,不禁喃喃道:“只是……动机呢?当年那玄子道为何要如此做?”
九毒心中既唏嘘又痛惜,不禁冷言道:“二师叔甘心为朝廷所用,即便不是因为贪图荣华富贵,但终究他还是酿成了大错!纵然他后来在簏州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可是他背叛天门,私通外敌的罪过又如何能够洗得清?天门驱逐于他,我师父怨恨于他,到最后,他还是被六亲不认的万长亭给灭了口,真是可怜了连儿……”
沈犹枫眉梢一沉,心中隐隐地涌上一丝沉痛与担忧,当年那玄子道去簏州就任实乃是经过墨台鹰的举荐,墨台鹰用人向来是知根知底,那玄子道的身份背景和所作所为,墨台鹰必然是心知肚明,按常理该当万般痛恨他才对,可是墨台鹰却出人意料地没有追究玄子道下毒一事,反而让他在名州娶妻生子,后来又举荐他做了簏州知府,此事仍是疑点重重啊……沈犹枫越想越狐疑,不禁心绪繁乱,眉头紧锁,兀自立在门边沉思不言。
九毒瞧出了沈犹枫的心思,遂担忧地问道:“枫哥哥定是在为玄子道曾与墨台盟主相识一事而心存疑虑罢?”
沈犹枫轻声一叹,回头看向九毒,淡然说道:“九儿,那玄子道想必不是你二师叔的真名罢!他在名州隐藏了几年,后来又做了簏州知府,必然会掩盖真实身份,改名换姓才是。”九毒点头一笑,说道:“但是天门之中除了师父和长者门徒,我等都无从得知他的真名。”
“看来只剩下一条线索可寻了……”沈犹枫眼神炯然,他暗自收了沉重的心绪,正色道:“玄子道在天门之时的种种,我二人虽推测出了九成,但毕竟无法自行求证,而他在簏州之时的种种,眼下更是无迹可寻,我二人惟有查得他在名州之时的若干情报,或许才能求证此事,否则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
九毒明眸一眨,问道:“枫哥哥在麓州之时不是已经飞鸽传书拜托云哥哥去查探了吗?”沈犹枫无奈地笑道:“可如今这灵予山与世隔绝,我与苍风已无法同龙鼎联盟取得任何联系,纵然云儿有消息传回,我等也是无法收到的。”
岂料九毒闻言,竟展颜一笑,朗声道:“枫哥哥不必忧心,这等小事九儿自有办法,你忘了,如今灵予山上可是有两个最聪明的人,外加两个最厉害的鸟头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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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九二人回到忆君小筑时已近黄昏,扶桑备好了饭菜送来,苍风则在一旁候着。九毒捻着筷子调侃道:“苍风大哥,扶桑不吃,你也不吃了么?往常哪回吃饭,你不是最猴急的那个啊!”沈犹枫笑道:“苍风、扶桑,你二人也坐下来一块儿吃罢!”苍风闻言,为免九毒再拿他开涮,遂不再回避,坐下与枫九二人一同进膳,扶桑却淡淡一笑:“我晚些再吃,你们不必挂心。”言罢,他兀自恭敬地站着。
九毒见扶桑似乎面含愁容,不禁问道:“莫非师父也没有进膳?”扶桑忧心道:“连同晌午送去的饭食,圣主一口也未动……”九毒蹙眉叹道:“师父定是还在生九儿的气!”沈犹枫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待会儿你亲自备了膳食给他送去,想必他会有所动的。”九毒点点头,却听扶桑说道:“圣主已交代扶桑,未得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再去打扰他,即便是扶桑,也只能将饭菜送至剪雪阁门口,圣主究竟在阁内做甚,扶桑也不得而知。”
九毒心中却已猜出半分,幽然道:“定是守着那幅画了,师父是否答应炼制解药,全看这几日他是否能够解开心结了!”扶桑轻声问道:“少主是说……圣主守着一幅画不吃不喝么?”九毒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沈犹枫碗里,抬头道:“想必该是如此罢!九儿亦不能完全参透师父的心思,扶桑,这几日,你多做一些口味清淡的小菜,再配上师父最爱吃的桃脯点心给他送去,他既不愿见九儿,这份心意,你就代替九儿奉上罢!”扶桑咬着唇,点头应下。
九毒方才安了心,一面替沈犹枫舀汤夹菜,一面遂将借助御禽之术传送讯息回龙鼎联盟的计划跟苍风和扶桑说了,苍风略一思索,说道:“只要有人能指引我的鸽子飞进灵予山,此事并不困难。”九毒笑道:“扶桑的绿咬雀能辨方位,破玄象,由它们指引你的信鸽上山如何?”苍风点头道:“若扶桑答应,苍风自会尽力而为。”
扶桑淡淡一笑:“我岂有不答应之理?只是绿咬雀与信鸽虽同为飞禽,却终究是两种绝然不同的鸟类,要让它们彼此之间磨合交流,恐怕还需费些时日。”九毒并不担心,说道:“这可不碍事儿,苍风大哥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可在灵予山上陪着咱们呢,你还怕没有时日磨合交流么!”沈犹枫明白九毒是话中有话,见苍风和扶桑沉默不语,气氛颇为尴尬,遂自嘲地打起了圆场:“扶桑,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体内巨毒未除,便只好带着这苍风兄弟赖在灵予山上多留些时日了,我二人每日的饮食起居都要劳烦你照顾,这心中甚是过意不去,日后你不必如此客气,只需将我二人当成江湖上来的朋友,有何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扶桑一呆,忙道:“少侠言重了,你们是少主的朋友,亦是天门的贵客,扶桑只是做份内之事而已,自当遵守礼数,不能坏了规矩……”
九毒闻言,不禁搁下筷子嗔道:“你就是这般!什么礼数不礼数的!江湖中人可不兴这些规矩!咱们插科打诨,纵马狂饮,要爱便爱,要恨便恨,只为图个尽兴无悔,如此人生才有情趣啊!倘若都如你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岂不是活得万般孤独!”
扶桑蓦然怔住,他知道九毒向来我行我素,不走常伦之路,这少主虽在灵予山长大,生就一副魅惑众生的美人胚子,但个性却是直率豪爽,执拗刚烈,举手投足颇具江湖之风,如今九毒这番话对着他说出来,仿若向他平静无澜的心中投下了一块大石,竟令他恍然惊觉,不禁感到三分苦涩,七分怅然。
苍风见扶桑低头不语,心中未免担忧,却听沈犹枫说道:“九儿,扶桑从未涉足过江湖,若让他像咱们这般率性而为,不分亲疏,倒真是难为他了!”九毒俊眉一斜,嗔道:“有何做不到!扶桑,难道你对我非要以主仆相称,你我就不能成为真正的兄弟么!你与枫哥哥和苍风大哥就不能成为朋友么!你心中所想,所愿,所爱,难道就不能忠于秉性,去做,去求,去得么!”九毒说罢,望着扶桑叹了口气,径自吃饭不言。
扶桑垂头听着,九毒的话如同针刺句句扎在他的心上,既伤了他,也救了他。扶桑在灵予山上生活了十九年,即便知道那山外是个喧嚣繁闹的世界,但他却从未想过也不愿意离开灵予山,他的世界里除了采药、炼药和毒圣,也许还有一份或浓或淡的情愫,这份情愫藏在他心中多年,却也只是暗自藏着,无人得知,无人能懂,无人可解……他并非冷漠无情之人,他又何尝不想做个性情中人?只是他所想,所愿,所爱的人和事,到头来,终究由不得他。
扶桑心中怅然深叹,却并不多做辩解,他抬起头,淡然一笑,说道:“少主的训诫,扶桑记下了,若少主没有其它吩咐,扶桑这便去给少主和沈犹少侠拿药。”他说完看向苍风,淡淡道:“苍风少侠,扶桑今夜戌时在花沙地等你,那御禽之术要如何配合,你我尚需仔细商议。”他说完,低头微一施礼,便转身离去。
苍风见状,心中甚是难过,忍不住瞪了九毒一眼,冷冷道:“有多大个事儿,你至于这般伤他么!”九毒嗔斥道:“我若不点醒他,你就等着他一辈子对你客套罢!”苍风目光一黯,喃喃道:“我只愿默默地守在他身边,别无所求……”
“当真别无所求?你千万敌兵都未怕过,今日倒是怕了自个儿的心么!”九毒冷哼一声,语气竟异常认真:“苍风大哥,你不了解扶桑,九儿亦不了解他,但九儿总是比你要熟悉他百倍,扶桑他和我师父一样,让人参不透也读不懂,你对他的情是真,他对你却未必如此,我三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不同,他对九儿是疼护怜惜,对枫哥哥是钦佩尊重,对你则是谦逊客套,但这都不是爱慕,你明白么!”
苍风锁眉不语,扶桑的清冷疏离苍风又怎会感受不到?即便扶桑温顺体贴,为人和蔼,可是对他们却始终以礼相待,他独自站在人群之外,心中似乎隔着一道墙,想法和感情从不外露,他微笑着,心却冷似寒冰……苍风沉声一叹,当下不再多言,起身走出了忆君小筑,九毒欲跟去,却被沈犹枫一把拉住,叹道:“由他去罢!”
九毒缓缓地坐下来,轻声道:“枫哥哥也觉得九儿的话说重了么?”沈犹枫伸手抚上他的头发,微笑道:“我明白你是为了他们好。”九毒心中一动,将头靠上沈犹枫的肩,幽幽说道:“九儿也不愿意这般出口伤他,可是……枫哥哥,我不知是哪里来的心魔,近日总是隐隐地感到迷茫困惑,九儿不敢多想,只觉得害怕……”
“怕?”沈犹枫垂下头看着肩上的小脑袋,不禁蹙眉问道:“有何事让你感到不安么?”九毒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沈犹枫拍拍他的脑袋瓜,柔声安慰道:“呆子,这段日子令我等喜忧交加的变动实在太多,人一旦劳心不免会胡思乱想,待扶桑的汤药送来,我等早些服下好生休息便是了。”九毒靠在沈犹枫肩头并未答话,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可他现下却无法对沈犹枫说出口,倘若他潜意识里的担忧变成现实,那亦是他无可奈何的宿命,即便聪慧如他,能猜得到开始,又如何能把握住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