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 皇朝宸宵  第一百十七章 流 言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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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台鹰一直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他片言不发,心中却不停地思量斟酌着,这连翘想必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若留他在军营之中,那必定是个不稳当的因素,因为连翘若留下,九毒定有寻来之日,九毒和连翘若有机会再见到万长亭,墨台鹰心中那个埋藏许久的秘密便如纸墙烧火,再也无法隐瞒了,而这个秘密,恰恰关系到龙鼎联盟,更关系到沈犹枫……
    墨台鹰凝神看着连翘那张酷似玄子道的容貌,又侧目看了眼身旁冷漠无情的沈犹枫,再看了看眼前神色凝重的李云蓦和唐青羽,他心绪复杂,只道是造化弄人,或许有些事情是连他自己也无法预料和控制的……默然了半晌,墨台鹰终于无声一叹,暗自道:“罢了,暂且将他留下,日后之事尚有变数也说不定,一切见机行事便是。”遂一背袖子,肃然道:“你留下可以,不过要遵守三条规矩。”连翘闻言大喜,忙磕头道:“连翘在此立誓,定会严守规矩。”墨台鹰展颜道:“倒是个单纯孩子,还不知道是何规矩,便张口答应。”他弯腰扶起跪着的三人,向连翘正色说道:“第一,刀兵无情,你虽然入盟,终究是来自天门,日后你若死在沙场上,于我龙鼎联盟无关,天门不得为此纠缠。”连翘决然点头:“连儿明白!”墨台鹰再道:“第二,你既归于天云旗,便不再隶属天风旗,公私分明,日后你不得再同风座言及天门之事,更不可冒犯旗座,妄言争辩。”连翘定住,看了眼神色冷峻的沈犹枫,他心中不是滋味,正欲相求,唐青羽悄悄拉了拉他衣角,示意他不要多言,连翘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涩声道:“连儿明白。”墨台鹰转身回到座榻上,说道:“第三,你随军北上之时,不得再同天门中人相见。”
    连翘一呆,刹那便明白了墨台鹰言下之意,这个雷厉风行的护名侯深知,如今能系起沈犹枫与九毒的人只剩下连翘,墨台鹰之所以给连翘定下三规,不过是想借这三条规矩斩断龙鼎联盟与天门的羁绊……连翘苦涩地一笑,纵然觉得这规矩苛刻无理,但如今这情势,他也只得无奈地应下。
    墨台鹰威严地点点头,回转话题向众人道:“诸位,如今宣州已破,依照前计,麓州平州迟早是我盟囊中之物,从即日起,犒赏三军,整编待发,远交平州,近攻麓州,三个月内定要拿下双城!”众人垂首道:“我等谨尊盟主之命!”
    李云蓦和唐青羽护着连翘站到一旁,见连翘获得墨台鹰的接纳,云羽二人方才安下心来,三人立于殿前,皆沉着脸一声不吭,耳边听闻各将领献计布兵,目光却若有似无地落向对面的沈犹枫。沈犹枫冷冷不语,兀自立在对面,竟未再看三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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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州气候独特,环境恶劣,时至金秋九月,本该是凉爽宜人的季节,麓州却已进入寒冷潮湿之境,终日乌云密布,城门紧闭。
    龙鼎联盟借远交近攻之计,任命沈犹枫为主帅,苍风为副将,布下三十万兵马于麓州城外分岭,后接名州,粮草兵械齐备,军营绵延百里驻扎数日,已无险可守,却迟迟不见攻城。李云蓦和唐青羽听闻麓州城外盟军按兵不动,恐战局有变,遂率领十万兵马赶来接应,却见沈犹枫和各营将领稳坐泰山,以逸待劳,始终不发一兵一卒。李云蓦大为光火,唐青羽甚是不解。
    这日清晨,云羽二人闯进沈犹枫帐下,见沈犹枫早已起身,玄衣铠甲穿戴整齐,正拿着兵书坐在案前,一面翻看一面喝着早茶,听闻有人进帐,他并未抬头,目光始终落在手中书卷之上。
    唐青羽虽为武将,又出身江湖,但终究是带了几分名门世家的书卷气,眼下虽心有不满,尚能保持礼节风度,遂向沈犹枫恭然道:“参见风座,我二人冒昧前来,因有一事相问……”
    “迂腐!跟他说这么多作甚!”李云蓦本就看不得这些繁文缛节,脾气一上来,丑话便如连珠炮似地炸出来,猛地岔开唐青羽的话茬,上前直言道:“沈犹枫,我且问你,为何迟迟不发兵攻城?你真当麓州的朝廷兵马是死的啊!倘若延误战机,你担待得起么!”
    沈犹枫置若罔闻,喝了口茶,径自阅读兵书。
    李云蓦早憋了一肚子气,沈犹枫的冷漠态度更是让他火冒三丈,当下冲近前去,怒不可遏地拍案叫道:“你哑巴了么!回答我啊!”沈犹枫面不改色,连眼角都未抬一下,淡淡道:“云座似乎忘记统兵主帅是谁了罢?”李云蓦一顿,不甘地直起身来,冷哼道:“不错,主帅是你,但主上命我二人带兵增援,你如今用兵不善,我等自当进言!”
    沈犹枫眉目冷峻,漫不经心道:“你若觉得本座用兵不善,大可领着平州援兵回宣州向主上弹劾于我,不必在此大呼小叫,本座排兵布阵,不需要他人指手画脚。”
    “哈!真是狂妄!”李云蓦切齿大笑,快人快语道:“沈犹枫,你究竟对本座有何不满?整天挂着一副死样子,告诉你,本座我看,不,惯!”唐青羽一急,上前劝道:“敌兵未动,我方倒先吵起来了,岂不让将士们看笑话!”
    “笑话?哈!我跟他之间本就是个笑话!”李云蓦怒极,狠狠地握紧拳头,神色黯然下来:“沈犹枫,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失去了爱人,便连十多年的兄弟情谊也一并丢弃了!”
    沈犹枫猛然抬头,犀利的目光扫向李云蓦,冷得彻骨。
    唐青羽心中骤凛,不安地拽着李云蓦,暗中拍着他的后背,低声道:“你又来了!今日只谈攻城之计,无谓的事就别再提了罢!”他的话似乎起了作用,李云蓦浑身颤抖,立了片刻,竟一反常态地强压下怒火,沉声道:“好,不提……”他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但究竟如何布兵,我等总该知道罢!”
    沈犹枫冷漠地收回目光,放下手中兵书,问道:“今日几月初几?”李云蓦不明其意,默而不答。唐青羽接口道:“九月初九……”言罢忽地一惊,顿时会意:“我明白了,原来风座一直都在等着今日啊!”
    李云蓦眉心一动,沉吟道:“九月初九乃重阳节,民间有佩插**避难消灾的习俗,今日麓州定会破例暂开城门,放老弱妇孺出城采摘**叶治寒驱毒……可是,这与盟军攻城有何关联?”
    沈犹枫不答,突然向帐外令道:“都进来罢。”立时,便有三个人影走进营帐,竟是苍沐怜三风,三风朝云羽微一施礼,遂将手中的提篮恭敬地递到沈犹枫眼前,再齐齐打开,云羽二人近前一瞧,只见篮子里盛放着金钱花糕和菊花酒,乃是重阳节必备之物,沈犹枫只瞥了一眼,便正色道:“尔等即刻行动。”
    “属下遵令!”三风垂首领命,并不多言,提着篮子从容不迫地出了营帐,云羽二人方才看清,三风皆为寻常百姓装扮,身上并未佩带任何兵刃。
    李云蓦方才豁然,叹道:“原来,你是借重阳节麓州暂开城门之机,令三风乔装成平民百姓,浑水摸鱼,潜入城中行事!”沈犹枫不露声色,径自喝茶,唐青羽插言道:“依我之见,风座借重阳节令三风潜入城中只是手段,他的真正目的,是要让流言入城!”李云蓦一惊:“流言……”唐青羽看着沈犹枫,他虽然无法看透这冷面男子心中所想,但他却完全猜出了沈犹枫的目的,不禁冷汗涔涔,却又由衷地钦佩,说道:“麓州气候寒湿,眼下正是瘟疫爆发的高峰时节,风座想必是要借这天时,令城中风声鹤唳!”
    “你要在城中散布瘟疫爆发的流言?”李云蓦恍然大悟,震惊道:“如此一来,那麓州城定会大乱哪!”
    “云座何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沈犹枫缓缓地看向李云蓦,波澜不惊道:“城乱即民动,民动即兵动,一旦兵动,我军方有机会攻城。”
    唐青羽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此计甚妙,如今敌我双方兵力悬殊不大,连日来又僵持不下,我军既无地利,又无人和,倘若贸然攻城,定会折损大量兵马,得不偿失,但若凭借天时,无中生有,令敌方先乱,我军再趁机强攻,破城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自宣州被龙鼎联盟大军攻占之后,与宣州毗邻的麓州便下令封锁城门,不准百姓出入,城楼上更是兵马交叠,防范严密,龙鼎联盟在麓州民间虽口碑甚佳,却缺少如同五刃世家一样的当地势力来协助支援,麓州城在朝廷的强压之下苟延残喘着,若要破之,则必须创造一个契机,哪怕这契机是人为的。
    李云蓦一面思索一面迟疑道:“此计虽可行,却有些挺而走险,大战之后必有死伤,流言难免由虚变实,麓州乃是瘟疫频发之地,我军破城之后,倘若城中不适时地爆发瘟疫呢?届时我军虽破了城,又如何能安民心?”
    沈犹枫漠然收回目光,拿起案上兵书,讽道:“你帐下不是有个军医么,如今不用,更待何时?莫非他是来麓州探亲的?”
    李云蓦喉咙一动,心中的话霎时被沈犹枫的毒舌给堵了回去,不禁暗道,连翘在麓州哪里还有亲人活着呢,沈犹枫连嘲带讽地定下此计,莫非早就考虑到了连翘其人?他言语间隐含报复,难道是想让连翘去冒险么?他心中有恨,解不开对九毒的心结,因九毒而牵罪于连翘也不无可能……李云蓦并非畏首畏尾之人,他深谙两军作战,必要时定需冒险,只是他依然隐隐地感到担忧,却又觉得沈犹枫的计策无可辩驳,反复思量了好一阵儿,遂厉声道:“罢了!军务为大,此计攻城倒是无可挑剔,只是破城之后若留下后遗症,本座看你怎么收拾烂摊子!”
    “哼……”沈犹枫冷冽一笑,不再多作解释,似乎已对麓州一战泰然观火,成竹在胸,待云羽二人离去后,他独自坐在大帐之中,含着嗜血的狂傲与肃杀,幽幽地抚上湛卢剑寒光闪耀的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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