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奶奶乍听之下吃了一惊，转而冷冷一笑，“嗬！长本事啦丛虎！府里闹贼不是一天两天了，丢的东西一座金山也富裕，今儿倒认真抓起爬墙贼来了。抓也就抓了，还是我手下的丫头，‘芝麻掉进针鼻儿里’可也没这么巧的！就她，这么个半大丫头，风吹浮柳似的腰，瘦得跟只鸡脚鸡是的，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翻墙上树，说出来，谁信啊！
    “我亲眼看见她刚才从暖香阁檐顶上翻下来的！”家丁中有人尖声喊了一句。
    “谁？谁赤眉白眼地看见了？”七奶奶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过全场，登时鸦雀无声。
    “看见就看见了！出来，咱们三头六眼地说说清楚，别不吱声啊！”七奶奶话是冲众人说的，凌厉的眼光却直直盯着丛虎，探照灯一般，晒得这位彪形大汉如披针刺，额上明显渗出一层冷汗，沿着黝黑的侧脸蜿蜒而下。
    “这。。。七奶奶，您瞧这天色着实是不早了，府里再这样大张旗鼓地折腾要是惊动了公子爷似乎就大大不妙了。。。要不您看可好这样。。。”丛虎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太太的脸色，见对方愠怒尚无变本加厉之势，费力地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讲了下去，“这丫头虽是您的人不假，可确实时才失窃之时有人亲见她从暖香阁飞檐上落地，就在西角月亮门儿那边，我亲手拿住了的。想来这事儿蹊跷得紧，中间必定有什么缘故，不如先将这丫头交与我看守，等明日天亮，交给公子爷处置。。。不是。。。定度。。。不知您看可好？。。。”
    七奶奶听完低头不语，沉吟半晌，忽然抬起头，一直看进我眼底。那眼神让我的心刹那间有种异样的感觉，鬼使神差地我竟然一抿唇向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
    七奶奶就势恨恨剜我一眼，双肩一松，口气和缓了不少。“这丫头是我的人，实话说了吧，前半夜她一直跟我扮嘴来着。我一生气打了她几下，小蹄子就跑了，害我追了半夜。如今我倒不能替她说话了，免得落个‘护短藏贼’的罪名，一把年纪，给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既是丛大爷这么说了，就把这小烂蹄子先交您守着，明儿单等公子爷明鉴吧！”
    丛虎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忙陪着笑脸连声说着好话。“您可别这么叫，‘丛大爷’，小子我哪敢当呢？您甭折我的寿啦！得，您就是府里公子爷之下最明白的人儿！什么‘护短藏贼’，哪个嫌命长不开眼的敢这么说您呢？甭管是明面上的还是背地里，若有一个，我替您撕烂他的嘴！
    “哼！”七奶奶冷冷一哼，鼻孔朝天，扭脸儿就走。踢趿踢趿的脚步声像是戏园子里散场的锣鼓点儿，半晌大气不敢出的众家丁杂役无不如释重负地全身放松下来。讥讥喳喳的议论声雨后春笋般从四下一冒头，很快此起彼伏地连成了一片。大有各抒己见、不吐不快、连绵不绝之势。
    “丛虎哥”实在忍无可忍，威严的目光飞快地在周围扫了一圈，沉着脸低喝道：“行了，都别围着了。深更半夜的，别惊着公子爷！这贼丫头我先带到后院关押起来，等天亮了再交给公子爷处置。都散了吧！”
    众人起初都面面相觑着没动，“丛虎哥”只把牛眼一瞪，男男女女才很不情愿地各回住处。
    “丛虎哥”眼皮一翻又对余下家丁不奈烦地挥了挥手，“你们也去吧！最近府里接二连三地失窃，公子爷不问，你们就越发得了脸了。他若哪天认起真来，你们谁吃罪得起？各处上夜的都给我把眼睛睁大些，若是再漏了贼人，别怪我不讲情面！”
    “是！”
    。。。。。。
    家丁们口中诺诺，三三两两陆续散去。
    锈锁剥蚀，清脆的铿镪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行了，大小姐，今晚您就这了！”丛虎动作利落地打开一间废弃的厢房门，把我推了进去，并从后边飞快地合上了门页，锁簧轻扣，我就这么坐了冤狱。
    门打开的瞬间，早已沉淀的灰尘被促然搅动，飞扬起来，空旷的房间散发着腐败的气味，门轴上结着零落的蛛网，蛛丝被骤然牵动，那些暗中伺食的八脚怪从藏身之处探出头来，墨青的背在月光之下泛着幽寒的光。我突然就恐惧起来，使出浑身力气撼动着门扇，拼命拍打门槛，哑着嗓子呼喊，声中竟带上了三分哭腔。“丛虎哥，我真不是那个偷儿，那个偷儿我见着了。要不我给您说说，保证为您破案提供有价值的线索，您捉着那贼，说不定日后这院子再不丢东西了，你们公子爷一高兴，您肯定少不了好处。可您要是揪着我不放，那偷儿一样逍遥在外，府里以后还不是照样丢东西么！再说。。。我若是偷儿，也没地儿藏脏啊。。。”
    “好啦，小丫头！你是不是偷儿我可说不准！我呀，听公子爷的吧！”丛虎不奈烦地丢下这么一句，腾~腾~腾~地走远了。
    我绝望地跌坐在地上，腾起的尘埃灌进了鼻子，呛得我连连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