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防备，身体僵直得无法动弹。尖冰通透而折射出那男子的倒影，在雾气中晶莹闪耀，寒气在瞬间逼近，卷起银装素裹，直入胸膛，却又在瞬间消逝，化为青烟缭绕，连同那个妖冶的男子，随着雾气退去，淡然消散。
    四围的景致再次蜕变成缤纷色彩，绚丽得美轮美奂。繁枝密叶在层峦叠嶂的山峦间红黄蓝绿层层递进，几处泉水叮咚奏响天籁音符。
    宛莺缓缓伸出手，触及那处没有伤痕的胸口，刚才那一刻的幻影依然令她触目惊心。
    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那个陌生身影一再一再地出现在她眼前？她从未见过他，却如心中魔障，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可怕？
    眼前赫然出现一堵风衣高墙挡在她身前，挡住那一缕射入叶间的暖光，唤回她的思绪。那是左涵青的身影，他已经神色如常，可是他久久凝视着宛莺若有所思，就连身旁的长老也望着她眉心微蹙。
    “怎么了？”宛莺显得心慌意乱，“刚才……”
    “走吧！今天日落之前必须赶到贺苍寨。”左涵青显然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他已转身先行，很快已消失在茂密树林之中。
    宛莺正欲迈开脚步跟随向前，却见长老突然伸手拦住她去路。
    “长老？”宛莺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长老侧首轻叹，轻声说道：“宛莺姑娘，少主已经帮你逃出天朝，你是时候离开了。”
    “为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吗？”宛莺绝望地看着长老，突然之间她感觉他变得如此陌生。
    长老摇了摇头，看向宛莺道：“宛莺姑娘，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便知你生性善良，只是你的存在必将威胁到少主安危，甚至威胁到孔雀国的安危，所以……”
    “所以我不能再累及他人，我明白。”宛莺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好不容易在嘴角处挤出微笑，虽然他曾经信誓旦旦说要助她学会坚强，但她又何尝不知自己是个累赘，“长老，请替我谢谢左公子，他的恩情宛莺永世不忘。”
    长老向她深深一鞠躬，递上银两送作宛莺，她连忙揖福回礼，却退而拒之。
    所有礼数已尽，两人在无声中作别。望着长老远去的背影，宛莺突然风声萧瑟，天地苍茫，却如一叶飘零，无处生根。
    眼前有几条小径蜿蜒伸展，通向几处不知名的山峦，她漫无目地地信步而行，似一孤魂在芦苇之间游荡。不知何时，又有几只小鸟陪伴在她左右，安静地忽飞忽停，时前时后。
    宛莺已迟钝地无法思考，她目光呆滞，垂首而行。但身后哪怕有一些些的风吹草动，都会令她惊足而立，僵直在路旁。她没有勇气回头，只等着那声音慢慢靠近，她不敢断定那是追逐她的仇人，还是半路折回的恩人。然而在那人际罕至的山径之上，唯有几个陌路人从她身边匆匆经过而已。
    山路并未她想像的那么遥远，山峦间的起起落落，在她足下向后蔓延。她像在追赶太阳，可是旭日已渐渐靠近那最远处的山头。
    远处丛林间隐约显现出一个村落，似有几间茅屋零落其间。她这才发现自己已游走一天，早已全身乏力。
    可惜她料想错了，当她慢慢移步靠近时，看到门上的蛛丝如棉絮般厚重，她才发现那里早已被人遗弃，荒无人烟。
    她伸手轻触那扇竹门时，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量推开它。
    仿佛里面是惨案后的血迹斑斑，仿佛里面有个不沾风尘的仇人正迎面而立。
    宛莺在门外锁眉垂目，停顿了半晌，她嘴角处微微颤抖，许久才缓缓转身徒步离开，眼角处已多了一滴晶莹的泪光。
    路旁有棵野果树，可惜太高。她只能在地上寻找些熟得落地的野果果腹。那些果实大多都已烂透，但久未进食的宛莺已顾忌不了太多。她捡起几颗野果正要塞进嘴里，突然头顶上掉下几颗新鲜的水果，恰好砸中她身上且越掉越多。宛莺仰首而望，原来是好多小鸟都在为她摘取果实。
    时至今日，对她不离弃的还是那些鸟儿。
    “谢谢你们！”她知道它们听得懂。
    人生路漫漫何处是尽头，且不知欲泪还休。
    天色由白变蓝，深至黑幕，月光宁静如银照亮大地，比纱缦更轻，比泉水更透。
    顽石边，飞瀑下，形单影支的她更显瘦弱无助。想必七月的深夜依然夜寒露重，那刺骨的寒意侵入心扉。凄凉如她，何以为续？她抱膝痛哭、无声呐喊。飞瀑直渎而下汇成深潭，气氛恢宏，涛声轰鸣不绝于耳，似在控诉、似在垂泣。
    潭水在月光下折射出比星光更繁华耀目的银光，如灵动的精灵在其间跳跃。哭到泪水流干，哭到喉咙肿痛，她紧贴着顽石，痴痴凝望。
    在不知不觉中睡去，那喧嚣的水流成了她最甜美的催眠曲。
    那里至少不会宁静得令她发狂。
    忽而听闻几声怪异而瘆人的鸟鸣声，宛莺从沉睡中惊醒。她缓缓睁开眼睛，天空已泛出惨淡的白色。新的一天又已来临。
    她身上已披上一件外衣，那件黑色长袍她何其熟悉，还带着他的气息。
    “你醒了？”左涵青正坐在身边，温和而又爱怜。
    “你怎么会在这里？”宛莺警觉地看着她，不由自主紧贴顽石。
    突然有数只巨型的大鸟现身在她眼前。那些鸟无疑高贵的，就像它的羽冠如皇冠般华贵，与它高傲的姿态相得益彰，尾处的翎毛华丽而修长璀璨发光，像极了凤冠霞帔上的凤凰，而又有所不同。
    当第一只巨鸟向她展开碧绿与湛蓝炫美融合的尾翼时，她终于确定它们就是书上所记述的孔雀，唯有孔雀国才有它们的身影。
    它们围向她，纷纷展开它们五彩缤纷的尾翼时，她才发现周围早已停满了千只万只，此时犹如繁花簇景缤纷开启，却比凡花更高贵眩目，魅惑众生。
    宛莺惊愕地看着它们，惊愕得无法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