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章：盛大的排场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两人是一前一后进的顾公馆，顾七已经睡下了，顾九胤回来的时候没叫人通知他。
    在玄关的时候，顾九胤扯开旗袍的斜襟，随意的将脚上的鞋子踢了开来，随后光着脚朝屋内走了进去。
    楚怜央进来的时候，顾九胤的鞋子正落在他的脚边，他正要换鞋，犹豫了下，还是提着顾九胤的鞋子放回了鞋柜。
    啪嗒一声，屋内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顾九胤随意捞了把头发，而后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他转过头的时候，楚怜央还在大厅里，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楚怜央回来这么久，顾九胤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观察他，他身材高挑，不过略显瘦削，鼻子秀挺，眼尾微微上挑，很是漂亮的一双眼睛，却时不时闪过一丝薄凉。
    大厅的暖气十足，楚怜央脱下长外套，便只穿了一件白衬衫，扣子严严实实地扣到顶，露出一截白皙地皮肤，带了几分干净的禁欲。
    顾九胤斜靠在柜子旁边，笔直的长腿，随意交叉，他抱着胸咬着水杯，突然想起十岁那一年，那时候他的母亲还在，楚怜央的外祖父过来给她看病的时候，说，前段时间，他的小外孙出生了，很高兴，拿着相片朝他招呼，叫他一起看。
    老头子开心的不得了，顾九胤不想拂了他的好意，相片送到眼前的时候，他看了过去，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天真浪漫，什么都不懂，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看着抱着他的年轻妇人。
    晴久很开心，说了很多，末了还跟他约定，等怜央再大一点，能经得起长途奔波便带他一起来英国玩一玩。
    那时候的顾九胤人在国外，那时候的他并不叫这个名字，他说，我等他。
    结果，他没有等到楚怜央过来，他的母亲过世了，饶是当时的晴久也没有办法把她救回来。
    没想到这么一晃二十年了，当年襁褓中的孩子，如今拥有这般姿色，明明清贵，却又无比诱人。
    顾九胤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他的身上多留了片刻。
    顾九胤放下水杯起身，对他说：“不早了，早些休息。”
    楚怜央抬头看着他，说：“好的，顾先生也是。”
    顾九胤点了点头，快上楼的时候，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转过身，靠在旋梯上，对楚怜央说：“你这一趟回来，要走的路并不简单，你先好好待在顾家，若有什么需要便找顾七，不必顾虑太多。”
    楚怜央是真的感到意外，他垂着眼，想了想，说：“晓得了，多谢顾先生。”
    顾九胤却没有说话，从楚怜央的眼角看过去，只能看到他旗袍的一角，他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只是尽力掩藏自己的情绪，只有藏在衣角的手指暴露着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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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顾九胤没跟他说晚安。
    楚怜央原以为他不会在顾家待很久，可楚家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按理说楚老爷子差人让他回来，不应该是这样的一种情况，他应该在楚家，不应该在这里。
    直到七天后，一大早顾七在房门前等他，说：“楚少爷，先生说，今日正是回楚家的好时机，那一边他已经安排好。”
    楚怜央有些震惊，他并不觉顾九胤是会为他安排这些的人，不过眼下他确实要回楚家一趟。
    楚怜央本来不对顾九胤抱任何期望，可当他出来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顾九胤当真给了他极大的排场，楚怜央一开始做的准备全然都没有派上用场。
    他们到达楚公馆的时候天刚刚亮，十几辆黑色的豪车排成一排，为首的一辆车牌为99999，只要在上海滩混的人便明白，车主是顾九胤；第二辆楚怜央不清楚，车牌是5个8，他不知道，但是懂行的人便明白，顾九胤给他准备的是最好的排场，停在了楚公馆的门前。
    那是一栋占地将近一千平米的欧式双层别墅，高筑的围墙，雕花的铜制大门，座落在凤凰山上北边的一处高级别墅区，这里寸金寸土。
    天已经慢慢变亮，屋内的灯光却还亮着，大门口贴着的是“严制”的白色纸张，鼻尖还有一股子香烛燃烧的味道。
    屋内正在治丧。
    楚怜央到的时候，楚公馆的大厅早已经坐满了人，却不见有一个人为死者哀悼，有的只是为了继承问题而吵的面红耳赤的众人。
    这是楚怜央第一次到楚家，然而他对这些人并不陌生。
    “爸，您怎么可以将楚氏集团交给楚怜央这样一个外来者，”楚清枫站在客厅的正中央，一副急赤白脸的模样咆哮着，他说：“我不同意，镇南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怎么知道怜央就是镇南的孩子，你这样贸然的把公司交给他，我相信公司所有的股东都不会同意。”
    他说完，旁边立刻有个妇人开口道：“是啊爸，先别说怜央是不是真的是镇南的孩子，就是是的，才刚满二十孩子，让他接手这样的一个大公司，他能做些什么？”楚清枫的妻子甄倩德接着楚清枫的话倾诉着不满。
    本来吧，楚镇南离开楚家，楚老爷子对他不满，对外宣称不认这个儿子，那楚家剩下的不就都是楚清枫的，到时候楚老爷子的东西还不都是他的。
    谁知道老爷子心生变卦，甄倩德见他这样，便又生一计，想让往事重谈，谁知道楚正海对于媒体记者提出的问题避而不谈，还当众让楚镇南的两个儿子认祖归宗，这就让她已经很不满了，哪知道还有让她更不满的在后头，楚镇南的死让老爷子召回他不认的孙子，当众要宣布把楚氏的继承权，以及集团的股份全部让给他。
    她处心积虑，只差那么一点便成功了，这叫她怎么咽下这口气。
    楚清枫见他这么说，也跟着开口道：“是啊爸，你想想，把楚氏集团交给怜央，就是我们没有意见，那公司其它人呢，他们会没意见吗？怜央这么年轻，他怎么有这么能耐能担当得起楚氏集团的重任！”
    楚清枫没办法没办法把到手的总裁位置让给楚怜央，他想，他是长辈，而且楚怜央进入楚氏集团对他来说不是好事，他说：“爸您一定要三思啊，你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把您辛苦创立起来的事业毁在那毛头小子身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那一直安静的老者突然震怒道：“你们说够了没？！”
    老者拄着拐杖站起身，“镇南尸骨未寒，我也还没死呢？！你们还知道楚家是我一手创立的？我还在呢，你们开口闭口都是公司，就是家产的……”
    他指着楚清枫，颤抖道：“外人我也忍了，你呢？镇南可是你亲弟弟，你亲弟弟没了，我不奢望你为他流一滴眼泪，为他出头，替他找出凶手，你至少这个时候给我安静下来！再说了，你们怎么就知道怜央没有这个资格，恰恰相反，怜央是最有资格继承楚氏集团的人。”
    他这话说完，楚氏夫妇面面相觑，完全不知所云。
    楚正海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对于甄倩德因为那一句外人所表现出来的不满视而不见，对他们想要一问究竟的话更是避而不答。
    他的目光落在了楚怜央的身上，一样高挺的鼻梁，高挑的身材，多的是他国的风情。
    他知道九司晴久，更清楚九司财团，若不是历史原因，楚镇南娶九司柰子对于楚家来说是如虎添翼，可如今却因为他的偏见……
    他深爱他的小儿子，从小楚镇南就表现不同于他人的天赋，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相反他觉得楚镇南是他的骄傲，他走过那个年代，是从枪林弹雨中混到如今的位置，战时的乱，家破人亡的恨，带着对那个民族的不喜爱，没想到当年一分别，便是阴阳两隔。
    这么些年，楚镇南从不对他低头，他不喜欢他的妻子孩子，他便不愿意认他这个父亲，当真狠的紧。
    虽然他对他儿子做的选择愤怒无比，可却无法对他的一切做到视而不见，人老了，挂念的东西多了，一次次等待，一次次失望，他想去接他们一家子回来，可又放不下身段，这么一耽搁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
    楚正海这么一吼，楚清枫夫妇顿时安静下来。
    楚正海拄着拐杖，看着大门口冷眼看着屋内闹剧的楚怜央，和站在他背后的顾七。
    罕见的，有些震惊。
    他看着他欲言又止，可那孩子似乎没有想跟他交谈的意识，楚正海心理头难过，可终究是他亏欠了他们母子。
    四目相对的时候，始终沉默不语的楚怜央在屋内噤声的时候走了进来。
    淡漠的双眼，狠狠地扫了一眼屋内的每一个人，最终的目光落在甄倩德的脸上，眼中的寒意，甄倩德瞬间不敢与他对视。
    楚怜央清楚的记得，上辈子这女人一手策划让他父亲死亡，他回到楚家的时候，整日对他冷嘲热讽，那些不指名的屈辱和陷害，当初他忍了下来，可他的母亲却受不了失去丈夫的痛，以及这女人三番两次对他的羞辱，竟然自杀了，留下了他白发苍苍深爱他们的外公，还有尚未成家，仿若温室花朵的两兄弟。
    上一辈子的他有很多遗憾，他母亲最后的遗愿，他没有为他实现，他想，那是她母亲精心为他安排的，所以这一辈子他不愿意再让他的母亲失望，一切按照她的要求重来。
    也曾想过，如果当初照着他母亲的愿望走，那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包括他的母亲，他的哥哥，还有顾，顾九胤……
    跟上一辈子不一样，这一辈子的他早早地就在楚氏集团安排了自己的眼线，股权所占比例并不比楚清枫夫妇少，上辈子他什么都不懂，叫人看了笑话，如今的他却不再是当初任人蹂躏的小白花。
    虽说如此，可如今的一切都变了，当初这个时候他是扶着他的母亲回的楚家，顾九胤他至今未见，而如今顾九胤可能在大上海的某个地方，他们昨晚还一起坐车回来，他的母亲也还活着，幸好，都还在。
    楚氏集团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当中原因只有楚正海跟楚怜央几个人知道，楚怜央十八岁学的管理，晴久找了他，给他一半九司财阀的资产动用权，才短短的两年期间，楚氏集团在地产界异军突起，不仅成为新兴的一支，更成为他们当中的龙头老大。
    突生的投资，陌生的投资者，也许是亏欠，又或许是爱屋及乌，楚正海配合着他的演出。
    楚怜央看着甄倩德，说：“如果你还想继续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我劝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又看着他从未见面的大伯，道：“安分守己，方能富贵永存。”
    楚清枫当下就被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他愤怒的跳了起来，好似被捻了胡须的老虎似的指着楚怜央怒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的长辈！”
    楚怜央没理他，他看着楚正海，楚正海说：“怜央，今日让你回来时当着大家的面宣布，往后楚氏集团就是你的，你什么时候搬回来住，爷爷……”
    “多谢楚先生的美意，既然这样，怜央就不客气了。”他扫了屋内所有人一眼，道一声：“我跟朋友还有约，就不耽误楚先生处理家务了。”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楚家大宅。
    “大伯，你看他什么态度啊，小小年纪这样狂妄，你真的要将楚氏交给他啊，就他这样不喜欢楚家，往后我们还有饭吃吗？”
    楚正海全没听进去，直到楚清枫再次叫唤的时候，他只是淡漠的说了一句：“各凭本事。”
    他冷冷地扫了屋内所有人一眼，冷漠道：“如果让我发现镇南的死跟你们有关，小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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