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金太医躬身说道：“老臣医术浅薄，有负圣托。”
    听完事情的始末，东方皓的神情一如往日，似乎自己儿子没事了与他无关，他温声说道：“爱卿过谦了，晔儿有今日爱卿功不可没，今后晔儿身体的调理还要有劳爱卿。”
    “皇上如此信任，老臣一定倾已所能，”金太医有点激动，“现在老臣就去为殿下开方子，老臣先退下了。”
    东方皓点头，金太医走后，晔华宫静得落针可闻，皇上不发话，没人敢开口。如此的静，让跪在地上的紫荷和绿萍害怕的肩膀不由的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东方皓道：“起来吧。”
    “皇上，这……”
    “莞儿，她们是你宫中的人，怎样发落还是由你决定吧。”
    何莞绞了一下帕子，柔声道：“即如此，臣妾遵命。”都是身边的人，她也不想把她俩怎样，既然皇上都不追究，她也不想多问了。
    “奴婢谢过皇上，谢过娘娘！”二人磕头谢恩后，起身站在何莞身侧。
    “莞儿，你为晔儿操劳多日，也回去休息吧。”
    “嗯，”何莞轻声应道，“正好晔儿吵着要见皇上。”
    “娘……”东方晔有点不满。
    “臣妾告退。”
    何莞行礼过后带着众宫女离开了晔华宫，原本宫内的也退出宫门，守在外面，偌大的宫殿就剩这父子二人。
    东方晔站在那里有些局促，不知是身上发虚还是心里发虚，他的鼻尖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身体刚好，去床上躺着吧。”一句关心的话让东方皓说成了命令式。
    东方晔依言，当然他没真得躺被窝里，只是坐在了床沿上。
    “说吧。”
    淡淡的两个字让东方晔感到巨大的压力，自见到那少年，自己就装了满脑袋的问题，而面对最有可能给自己答案的人，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难道要问：父皇，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儿子？
    东方晔舔舔发干的唇，说道：“晔儿好久不见父皇，很是想念。”
    言不由衷从来都是皇家人的通病，东方皓作为最高掌权者，比任何人都明白，若东方晔这话儿搁在以前，或许有几分发自内心，但今日，其可信度有多少，东方皓自是清楚。
    “既是如此，若无他事，父皇还有政事要理。”东方皓声音平淡，好似面对的是一陌生人，并有马上走人的意思。
    看到自己的父亲如此冷淡，东方晔心中原本有那么点希望他问自己怎么会突然没事的期许一下消失了，对那些问题解答的迫切也淡去了许多。
    “父皇，”东方晔轻声道，“我知道您不想来，一定是无风叔叔劝您来的，您也不想留下，只是因为金太医说了我的脉象，相对我的病愈您更关注他的话吧？”
    东方皓未答算是默认，没错，他更关心那股内力的主人是谁。
    东方晔嘴角微翘，颇有些自嘲，“我知道，打小您就不喜欢我，也是，我文不通，武不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比最普通的孩子还不如，若我不是姓东方，也许根本长不到这么大。”
    东方皓深蓝色的眸子看了看他，凭心而论，他对于自己就像不情愿下做出的一件物品，而且是失败的，他的价值还比不上书案上的一本奏章。可是无风说得也对，他是自己的儿子，且是唯一的，不……
    “但是，”
    东方皓眼神微凝，想到了窦开石的话，却又听到东方晔的语气略有加重。
    “作为您的儿子，您却从未给过我机会，就好像母后，您娶了她，却不爱她！”
    “放肆！”东方皓冷声道。
    东方晔抬头看着他与自己同色的眼睛，说道：“父皇，不论您怎么处置，我都要把话说完。自从我记事，就看到母后常常暗自垂泪，万华宫看上去金壁辉煌，实际与杂草丛生的无香苑没什么区别，而您，父皇，来也仅是为我输入内力，除此以外，再无其它，母后和我在您眼中从来都不如御书房中的一张纸。”
    东方晔的话让东方皓那无波澜的眸中起了些许的起伏，有人说过同样的话，他审视着自己的儿子，斜眉凤眼，鼻挺唇薄，也许是瘦弱的原因依稀有几分东方月的影子。
    因为他，自己确实是忽略了他们母子。
    东方晔说完积在心中许久的话，他的皇帝父亲竟没有发怒，让他有些意外的忐忑，小声称道：“父皇。”
    东方皓起身走到他跟前，很难得的摸下他的发顶，说道：“病愈之后，果然是底气十足，竟敢编排起朕的不是。”
    东方晔感觉自己的脸不由一热，低头道：“晔儿刚才放肆了。”
    “晔儿，你记住你不仅是朕的儿子，更是东晨的皇子，未来的君王。”
    东方晔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作为男孩子，哪怕得到父亲一丁点的认可都是很容易满足的，同样作为男孩子，看到比自己优秀的同龄人，也是很容易嫉妒的。
    “父皇，晔儿想问您件事。”东方晔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个疑问。
    东方皓低眸看着他，神情是少有的温和，作为父亲有哪个想自己的儿子终日与床为伴，与药为伍呢？都不想！又有哪个当父亲的在知道儿子终于脱离病痛时仍无动于衷呢？没有！当然皇帝除外，这种人比较能装。
    “晔儿有兄弟吗？”
    东方皓一愣之下，随即捏住东方晔的腕部，脉息中一股柔和，他留下的主要目即是为此，只不过刚刚被东方晔发了一通牢骚搁下了。
    不待相问，东方晔便道：“昨日晚膳后用药不多久，我的病又犯了，将吃得东西全吐了出来，不论金太医用药也好针炙也罢，都不起任何作用，也不知金太医在那苦药里加了多少安眠的，后来我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之后，突觉身上一阵舒畅，那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紫菏和绿萍睡倒在那边的椅中，起初我还以为是父皇。”
    东方晔抬眼与东方皓对视了一下，又迅速的低下，继续说道：“之后我看见了他，他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十分的漂亮，就像父皇皇冠上的宝石。”
    突然东方晔呼吸急促，原来东方皓大惊之下竟扣紧了他的脉门。
    “他是谁？”向来波澜不惊的皇帝陛下，声音中不觉透出了惊讶与急切。
    东方晔很令人失望的摇摇头，道：“我也很想知道他是谁，当时我说不想欠他的情，他还说希望我能还得起。”
    “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内力输与你？”东方皓问。
    “不知道，他好像在和什么人赌气，为我输入内力对他来说好像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似乎也清楚，却强迫自己去忍耐，您看。”东方晔指了指丝被上那处几近抓裂的褶皱。
    “昭华宫外守卫众多，他若如你所说，想抓他易于反掌。”
    “听母后说只有东方皇族的眸色才会是蓝的，所以，所以，晔儿想，他或许是……”
    尽管东方晔的话音越来越低，东方皓也明白他所说的或许是什么，不错，那样的颜色，任谁都是这么认为。东方皓却是不想，也不愿承认他们所说。
    “晔儿，这件事就此过去，不要和你母后提起，朕会处理的。”
    “嗯。”东方晔点头。
    “还有，遵照金太医所说，把身体调理好后，朕会给你请两位师傅。”
    “真的？”都说帝王善变，确是如此。今天和以往相比，东方皓态度的突然转变让东方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欣喜的说道，“晔儿一切都听父皇的。”
    东方皓转变之快有其原因，东方晔有病之时，把他培养成为皇位继承人东方皓没抱丝毫的希望，也没想过自己百年之后东晨会怎样，现如今他身如常人，东方皓刹那之间想到要把坐下的那把椅子尽快给他，自己要去与东方月解开二人之间的心结，而解开的关键就是那名被他人一再提起的少年，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他。
    “晔儿，父皇还有事，就不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