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都篇 第十四章 咫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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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马时,脚蹬力要著劲撑起身子,手扶着马身,翻身要快。上马后,手握缰绳,双腿加紧马肚,轻轻使力,手轻甩缰绳。马开始起跑后,注意力一定要集中,让身体和上马的律调。记住,无论何时,双腿一定要加紧马肚,骑马最忌失神。”
萧未茫一边给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安马鞍,一边对我谆谆教导。我站在他身后,看马儿打着鼻响,乖巧地由他忙上忙下,笑着说:“南希谨记。”
他安好马鞍,转身看着我说:“这是匹母马,性子温良,正适合做你初学的坐骑。”
我点点头,走了几步,摸着马儿油光发亮的脊背,跃跃欲试。
萧未茫看着我道:“这就上马吧。”
“嗯,”我左脚踩上脚蹬,手攀住马背,一使劲。
“咦?”怎么没上去?马儿扬了扬蹄子,又喷了个鼻响,似乎在嘲笑我。没道理啊,小时候我还能很麻利地爬树,现在长高这么多,怎么爬不上马背?我咬咬牙,脚上再使力,手紧紧抓着马背。另一只脚还没离开地面,那马竟然仰头嘶叫了一声,向前走了两步。我来不及应变,突然的移动让我身体一斜,就这样摔倒在地上。
草地柔软,倒也不觉得疼,只是心里憋气。我拍拍衣服站起来,见萧未茫好笑地看着我,不禁脸红道:“这马太坏了,我还没上去就欺负我。”
“是你先抓疼了它,怎么还怪它欺侮你?”
我满腹不解,他牵着马缰,一边安抚着马,一边说:“你方才又犯了一个忌讳,不能抓马的鬃毛。”
我撇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规矩还真多。”
萧未茫拍着马背,笑说:“你的气力不够,来,再试一次,我扶你上去。”
他托着我的后背,我借力上了马去。腿上顿觉马儿的体温,熨帖舒服。萧未茫的棕色眸子闪着光芒,这样居高临下看他,可以看见阳光照在他墨玉般的黑发上,泛起的一道金光。我握起缰绳,冲他展颜一笑。
萧未茫的嘴角微微上扬,走到另一匹赭红的高头大马旁,也翻身上马。他驱马向我踱来:“马是有灵性的,你待它好,它自然也待你好。你不懂它的脾气,它也不会了解你的意思。你要试着去与它交流,用你的动作,用你的抚慰来让它感知。好了,你先试着让马动起来。”
我点头应是,目视前方,郑重如临考场。双腿一蹬,缰绳轻轻一甩,“驾”我低喝一声。马儿扬蹄,开始走了几步,接着便小跑起来。
我坐在上面,一颠一颠的,像是小时候花一块钱坐的那种会唱歌的儿童车,十分惬意。
马儿一路向前轻跑,前方是茫茫不见边际的草原,草天相接,蓝绿相嵌。跑起的风拂在脸上,带着春天的暖意熏然,以及牛羊的特有气息。马蹄踏着青草,声音低沉暗闷。
天地广袤,一望平川。辽阔的景象让我心生激荡,日久的阴郁似被风吹散了开,好像自己是一只任意西东的风筝,临风而驰。然而,这样的好感没持续多久,马背的剧烈起伏让我的四肢渐渐疲软,使不出一点劲。后背和前额都已经出了一层汗,可马儿的速度却越来越快。我全身紧张,僵硬地伏在马背上。
“南希,”萧未茫从后面赶上来,“控制速度,不要让马跑的太快。”我艰难地转头,大声问道:“怎么控制?我不会。”
“缰绳,拉住缰绳。”
我微微倾直身来,用力往后拉缰绳。
“咴儿”马叫了一声,稍稍放慢了步子。萧未茫不知何时已与我并驾齐驱,他倾身过来,腾出一只手,拉住我手里的绳子。
“吁”,马匹马儿同时停下。我拍着胸口说:“虽然还有些害怕,不过骑马还真的很有意思。萧大哥,我想我明白你说的那种可以抛弃烦恼的境界了。”
他似笑非笑,看着我揶揄的说:“这样就明白了?”他摇头,“你只是坐在马背上。刚才那段路根本不叫骑马,是马驮着你跑了一段而已,更与我说的境界相差甚远。”
我作势瞪了他一眼,佯怒道:“我才对骑马有了点兴趣,萧大哥就来泼我冷水。”
他似有不解,皱眉问:“泼冷水?”
我反应过来,忙接道:“是啊。这是我家乡话,就是指你打击我信心。”
“呵呵……”他不置可否地摇头一笑,两道浓眉在他俊朗的脸上微微舒展,英气毕现。
……
“希姐姐,”箫未沁看我一瘸一拐地走进帐篷,扔了手里的东西就向我奔来。
“沁儿,快扶我一下,我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她扶住我的身体,淡淡的眉毛皱了起来:“大哥也真是的,教姐姐骑马也太严厉了,把希姐姐累成这样,难道一天就要策马奔驰吗?”
“不关萧大哥的事,是我自己笨,怎么也控制不好马。”我在软榻上坐下,谁知屁股才碰到柔软的垫子,就痛的我龇牙咧嘴的。我喘着气,靠在箫未沁递过来的软垫上,“那马也不知怎地,在萧大哥手里听话得很,碰上我就犯起脾气来。我让它往东,它偏往西,硬是和我作对。”
箫未沁咧嘴而笑,双眼眯成了两完新月。
“看来希姐姐跟我一样没有马缘。”
“骑马还讲缘分吗?”
“那是自然。我虽然在草原上长大,可骑术也就一般。短距离慢跑我还可以应付,要是长距离地策马驰骋,那可就要讨饶了。可我大哥就不一样……”小脸带上了一种崇拜赞叹的神情,“再烈的马儿,在我大哥的面前,也会乖得像只小猫。”
她的话匣子一打开,一时半会儿就停不下来。
“前年的时候,乞罗山下,希姐姐知道乞罗山吧?我们回风都时路过的。”
我一点头:“我还记得乞罗山下有一条很美的河。”
“对,”她微微一笑,“那是赤璃河。前年,就是在赤璃河边,发现了一匹全身赤红的漂亮野马。那马儿当时肚里怀着小马,性子可烈了,根本就不让人靠近。部里不少人拿了套索去套它,都没能成功,反而摔得一身狼狈。后来,大哥去了。我当时要不是正病着,也肯定要跟去。
听人说大哥只套了两次就将它套住了,那马跳着、叫着要挣脱,大哥骑着另一匹马驱身靠近,手里的绳子慢慢收拢。野马的劲儿无人敢小觑,可大哥竟然死死拉着它,岿然不动。到了近前,大哥伸手抚摸马儿的脖子,那马开始还反抗。不过三两下却神奇地静了下来。”
箫未沁的眼睛射着光芒:“大哥笑了笑,就解开了套索。而那马儿竟然也没再走,一路跟着大哥回了部里。”
好厉害!比一级驯兽师还厉害。
我也顾不得酸麻的四肢,拉着她问:“后来呢?那马还在这里吗?”
箫未沁摇着头:“那马生下了小马驹,就被族长要去了,说是要上缴给朝廷。小马也被大哥送回了赤璃河边,大哥说只有自由的天地才能孕育出好马来。”
我点头赞叹:“萧大哥真是个懂马之人。”
箫未沁听了却是抚掌大笑起来:“我大哥懂得可不只是马呢。他会给人看病,会上山采药,会给牛羊接生,会捕捉一些凶猛的野兽,最厉害的是……”她神秘一笑,“他还会分析不同人的心思,能给你排忧开导。部里有谁与人闹了矛盾,起了纠纷就会来找我大哥,大哥三两句就能说得人家恩怨全消,握手言和。”
我有些吃惊,活生生一个全才啊。
“哈哈……”箫未沁见我的痴呆样,笑得前俯后仰,“希姐姐这副模样与张二叔家的香兰姐可真像。香兰姐早已对我大哥芳心暗许,有段日子是天天往我们帐里跑。张二叔也喜欢我大哥,一心想让我大哥做他女婿,明着暗着提及好几次。无奈我大哥就是不肯回应,白白浪费了一段好姻缘。”
说到这里,她忽然坐近了些,凑过脑袋,两眼放光似的看着我:“希姐姐,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大哥?要不要我帮你说说?也许这次我大哥就不会推辞了。那我就有个嫂子了,希姐姐也可以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她越说越高兴,我却越听越好气,忍不住在她小脸上拧了一把。她“呀”地怪叫一声,坐了回去。我笑骂道:“你再胡说,我就告诉萧大哥。没准他还没娶媳妇,倒先把你给嫁了,免得被你整天聒噪。”
箫未沁吐了吐舌头,讨好地说:“我不说行了吧?希姐姐千万别告诉大哥,免得他回头又要教训我了。”
我瞪了她一眼,笑道:“你给我倒杯茶来,我就绝口不提。”
“没问题。”她笑嘻嘻地走到案几旁倒茶。我接了杯子,牛饮了几口,累了一下午,流了那么多汗可得补回来。
见箫未沁坐在榻边,手里又拿着先前那样东西,似乎是在做什么针线。我奇道:“你竟然会拿针线?”
箫未沁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我。我见是一直小巧玲珑的锦囊,月白的缎子上一匹精壮健美的骏马虽然只绣了一半,却栩栩如生,那份潇洒意气已经跃然于上。
“看不出来你绣得这样好。”
箫未沁笑着说:“是王大婶教我的,不过我也就会做这些小东西,那些个衣裳纳鞋什么的,我可一样不会……”
正说着,毡帐一卷,萧未茫闪身进来。他朝我微微一笑,瞬即对箫未沁说:“沁儿,南希累了一下午,你就别烦她了。”
箫未沁嘴撅了起来:“我哪有?”
萧未茫不理她,只对我说:“南希,我在隔壁帐里给你备了沐浴水,一会儿让沁儿陪你去。”
“大哥偏心,你从来没有给我提过洗澡水。”
萧未茫恍若未闻,我对着箫未沁道:“下次沁儿沐浴,我给你备水,好吗?”箫未沁这才笑笑,对着萧未茫做鬼脸。我转头对着萧未茫微笑着说:“谢谢萧大哥。”
箫未沁扶着我走进卧帐旁的一个较小毡包,一块宽大的厚重白布挂在毡包中间,围合的空间里有一只半人高的浴桶。桶内热气升腾,在白布包围的空间里盘绕凝结。
刚才在榻上坐了一会儿,其实已经好了很多,再说我也不习惯别人帮着我洗澡。于是便让箫未沁将衣物放在浴桶旁的架子上,留下我一人。
我脱了衣服,先用手试了试水温,不烫不冷,正舒服。坐进桶里,散开发丝,慢慢浸入水中。皂角的清香溢开来,我一边揉着头发,一边享受着舒服的水温。全身的肌肉松弛下来,似有无数只柔嫩的小手在拍打着全身,替我除去一身的疲劳。
在风都住了近一个月,我慢慢了解到虽然他们没有明确的城镇规划,却有一个个零散的部族,组成一个个群居的村落,族长受命于风都朝廷。萧未茫兄妹所属的部族是最接近北刖的一个村落,长年居住在高大巍峨的乞罗山下。族里的人对我的到来没有丝毫的不欢迎,或许是箫氏兄妹在这里人气太好的缘故,他们很快接纳了我。
我洗完澡,水温却还没有完全冷去。我磨蹭着不肯起来,手一下一下地拍着水面,叮咚作响。看看浴桶边架上的油灯已块燃尽,发着幽蓝的光泽。我玩了一会儿,终于起身擦干穿衣。
打开浴桶底部的塞子,让水顺着一条小沟流出毡包去,然后拿起一块干布擦头发。灯火已十分暗淡,可我仍然清晰地看到我那及臀的长发发梢已有了分叉,泛着难看的黄色。
几个月前,它明明还是黑的发亮,软若丝绸的。我叹了口气,回到卧帐,找出剪刀坐在铜镜前将那些分叉逐一减去。妆台上落了一层密密的碎发,我用手拢成一堆,正琢磨着该扔到哪儿,眼角瞥见萧未茫卷帘站在门口。
“南希,”他轻轻叫道,“出来吃饭吧,今晚王大婶做了烤全羊。”
“嗯,来了。”我披着头发向他走去。外面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印得所有的事物像抹了一层胭脂,包括萧未茫的脸。
出得帐来,我顺手将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这算不算污染环境呢?头发会分解吗?好像电视上说过那些千年干尸全身的皮肤干皱恐怖,只有头发保存完好,难道不会分解?
“南希……”
我正胡思乱想着,就随意应了声:“嗯?”
“你头发还未干,小心被风吹了一会头疼。”
我脑中正浮现着电视画面里干尸的头发,冷不防又听到一声头发,倒是心头一跳。转过脸去,萧未茫走在我身旁,深邃澄清的眼睛望着我。
“哦,没关系,我以前也这样,不碍事的。”
他笑了一笑,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我是大夫,你应该听大夫的话。”
我见前面几个身影正围着一垛烧得正旺的火堆谈天说笑,一只肥硕的乳羊在火上烤着咝咝冒油。箫未沁正捧着手里的羊肉吃的不亦乐呼。
我笑道:“行,我听大夫的,这就去把头发烤干。”说着就迈步向他们跑去。刚盘膝坐下,“南希,给。”一个四十上下的微胖妇人递来一块用木棍插着的羊肉。我接过来甜甜一笑:“谢谢王大婶。”
王大婶脸上露出一个笑:“这姑娘,总是这么客气。”
“就是就是。”箫未沁抽空说道,嘴上的油在火光下发着光,“希姐姐,王大婶的手艺可好了,你就少说话,多吃肉吧。”
“我看该少说话的是你吧。”萧未茫在我对面坐下。
箫未沁委屈地皱眉:“大哥就爱说我。”
大家都笑了起来,我凑上嘴,咬了一口,香味扑鼻,肉质鲜美,又没有羊肉那刺鼻的膻味。一时,大家都沉浸在美食的美妙滋味中,无人说话。晚霞拖着橘色的飘带迤逦远去,天暗了下来,泛着深蓝,几颗零落的星子一闪一闪,嵌在天上。
“希姐姐,”说话的是王大婶五岁的女儿,王妍。她扎着两个小髻,一双圆眼分外有神。
“沁姐姐说你今天在学骑马?这儿的人都会骑马,连妍儿也会,希姐姐怎么现在才学?”她眨着眼,一脸的严肃加好奇。
我干涩笑道:“因为希姐姐家不在这儿,那里没有草原,没有这么多马,不像妍儿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
“那希姐姐家在哪儿?这世上还有没有草原的地方吗?”
我微微一笑,对王妍轻声说:“我家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草原,却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有亭台楼阁,有屋宇桥梁,总之啊,是个美丽的地方。”
王妍的眼睛睁得老大,我以为她不能听懂什么是亭台楼阁、屋宇桥梁的,琢磨着怎么说得通俗点,谁知她竟然拍手笑道:“真的吗?妍儿也想去。希姐姐,等你回家的时候能带妍儿一起去吗?”
我愣怔不知如何回答,也许我自己都回不去了。王大婶三岁的儿子王聪见姐姐这么说,丢了手里的肉,步履蹒跚地向我走来。他晃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聪儿也要去,希姐姐也带聪儿去。”
他说话时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你,脸上却带着一丝羞涩,竟然十分像小九。我鼻子一酸,也不知小九小八他们可还好。
压下眼里的酸涩,我对着王聪微笑道:“好,等有一天希姐姐一定会带聪儿去。”
“哦,太好了,哦。”他大叫着,舞着油光光的小手直接扑进我怀里,雀跃的身子一跳一跳,那两只小魔爪在我背上一拍一拍的。我叫苦不迭,我可是刚洗的澡,刚换的衣服啊。
怀里的重量骤轻,却是萧未茫将王聪抱进了自己怀里。
“希姐姐今天累了,还是哥哥来抱你吧。”
“不要,不要……”王聪舞着小拳头,满脸不乐意,“我要希姐姐抱,希姐姐身上好香。”
王大婶笑叱了一声:“聪儿,不许胡闹。”
箫未沁却笑得眼泪直流,指着萧未茫难看的脸色道:“大哥,没想到你也有被人拒绝的时候。哈哈哈,笑死我了。”
……
接下来一连十几天,萧未茫每天陪我练马。有时我觉得过意不去,成天让他这么陪着,怕耽误了他的事,就劝他不必日日陪我练。他听见总是笑笑,仍是骑着马站在一边。
我的骑术在他的指导下有了十足的长进,虽然每天都累得散架似的,腿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可是身体的劳累彻底解放心里的疲劳。我躺在床上不消五分钟便已酣然入睡,恍如高考决战之时的身体状态。而一觉醒来,见天清气朗,旭日东升,便觉得精神抖擞,又充满了力量。于是,我迷上了这种滋味,越发玩命似的跟自己较真。
也不是没摔过跤,可我顾不得看有没有伤着,咬牙又攀上了马背。萧未茫见我摔下来,驱马要来扶。看我不发一言又投入下一轮的人马大战,也就停住了。我偶尔眼角余光瞥到他,总会对上一双深沉如夜的棕眸。
浓云蔽日,光影交错。徐风漫拂,草叶轻摇。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犹如一道离弦之箭,飞般驰骋在草地上。我坐在马背上,享受着速度带来的快感,觉得自己仿佛长出了一对翅膀,翱游在天空草地之间。
待看到前方用木棒标志处,我一收缰绳,低喝一声。马儿立即收了步子,调转回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疾奔而去。
前方一人一马的轮廓渐渐清晰,待只有几步之遥,我才猛然收拢缰绳,马儿嘶叫一声停了下来。
萧未茫一袭蓝衫,乌玉的黑发在风中轻扬:“南希的骑术是越来越精湛了。”
我将拂在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笑道:“还不是萧大哥教得好。”
他微微一笑:“回去吧,天暗下来了,只怕就要下雨。”
我仰头一看,一片冗大的铅云将太阳遮了个严实。没有阳光,显得阴沉沉,风一阵一阵,吹得人心生萧索之感。
我点点头,就和萧未茫驱马回帐。刚把马儿牵回圈里,一粒豆大的雨滴打在了我额上。我伸手摸了摸,见天上已经阴云密布,很像小时候随手涂鸦的没有图像的水墨画。
“南希,”萧未茫关好马圈的栅栏,走过来说:“还站着做什么,快回去吧。”
“哦,”我应道,迈步向毡包走去。这好像是我离开芷城后遇上的第一场雨吧?雨点儿很快密了起来,一串串落在我肩上。风带着雨丝拍在脸上,竟是刺骨的冰凉。先前的豪爽快意一扫而空。
我望着视野里如串似幕的雨,心里莫名的不安像是退了再涨的潮水,一点一点没过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