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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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儿,今日你母亲在此,孤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愿还是不愿。”
或卿仰首回答,神情完全有别于平时在我面前的嬉皮笑脸,而是纯然的肃穆。
他俯首行礼,声音朗朗回响在整个朝堂。
“不愿。”
“好,很好,果然是孤的好儿子。”僳耀怒极反笑,“来人……”
“王。”一声轻柔的呼喊浇灭了僳耀熊熊的怒火,“臣妾可否得知,王震怒所为何事?”
僳耀平复了呼吸后方沉声说道:“孤本有意将大元帅之女下嫁卿儿,可是,他竟然拒而不受,给出的原因……”他的目光直直向我射来,如坚冰利刃,锐不可当,“竟然是一个异族男子。”
“哦。”烟柳的音调回转,并没有多大惊讶。她看了我一眼,竟隐有笑意,“那又如何?异族如何,我不正是;男子如何,卿儿尚不在意,王又何必执着?”
“王后?”僳耀的震惊显露在外,他压低了声音,但以我耳力仍然听得分明,“你可知卿儿拒绝的,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当然是这霍图江山社稷。
僳耀并非仅仅育有一子,相反,他妻妾众多,子女成群,虽从未见有偏爱,但此刻看来他最喜欢的却是或卿。
然朝堂关系错杂,各方势力交错,没有强大的外援,即使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也不能坐稳这个位置。
大元帅,即掌管全国兵马,拥兵在手,加之王命所归,即使其他人心有不甘,又有几人敢真正跳出来。
如此说来,僳耀此番,倒也算是用心良苦。但或卿明显并不领情,是以他如此愤怒。
“王,社稷江山,将有一手执掌,如果是外力所助,稳,也不稳。”烟柳柔柔地笑着,青色的眼睛中满满的坚定,如同或卿战时的模样。
僳耀沉默,思绪不知何方。
良久,他再开口,语气和缓了许多,但脸色仍算不得好看。
“卿儿,你确定?你确定此人有你所说之才,值得你如此?”他的目光再次向我扫来,这次却多了几分审视的味道。
我自静立,不言不语,不笑不怒,就这么让他打量。
僳耀的眼中满意的神色一闪而过。
“是。”
“既如此,”僳耀偕同烟柳站起,神色严肃,朗声道:“半月后举行‘斗会’,如果此人当真如你所言,孤亦准你所奏。而且,金敀交由你,霍图太子一位,亦由你执掌。”
“王,三思啊……”
一边的臣子匆忙出列,跪倒在地,只差涕泪纵横,以死劝诫。
“此举与惯例不符啊。先例一开,日后立储当如何进行,难道王要为一己之私,置先者于不顾么?”
“放肆。”说话的是或卿,声音威严满含魄力,骤然的发难让正慷慨陈辞的老臣明显瑟缩了一下。
“先者之前,亦无例可寻,但凭王之胆魄,方有霍图今日之势。如今,先者已远,王有命,汝等不思协助,反而以前者威胁,究竟是为这国家,还是一己私利。”或卿双膝仍然跪地,但身子直起,便如松柏坚毅。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莫要忘记,如今你所食俸禄,究竟是从何来?”
“臣,臣……”嗫嚅良久,终究无什话说,僳耀挥手示意,一旁的宫人即高喊“退朝”。
“烟柳。”
在我所站的地方,正好看到僳耀欲牵手烟柳的样子,但是,她以行礼的方式正好躲开。
“王,既已无事,臣妾先行告退。”
僳耀举起的手冷在空气中,最后只得颓然放下。一瞬间,无所不能的王似乎苍老了许多。
“退下吧。”最后,他说。
烟柳走下阶梯,温柔地牵起仍跪在地上的或卿,手指一点他的额头,状若无奈地笑了笑。或卿挠挠头,再也没有先前的威严样子,好像只是平常儿女,承欢母亲膝下。
两边的臣子鱼贯而出,经过我的时候纷纷侧目而视,或褒或贬,或审视或打量的神色不一,我也难得揣摩。
烟柳拉着或卿走到我所在的位置,伸出另一只手,拉住我,然后三人一起出门。
我不明白烟柳此举何意,或者有一点明白但终觉过于荒唐于是自行忽略。只感觉那双柔若无骨的双手在签着我时,坚定不迟疑,不顾惜任何可能的诋毁。
想起朝堂上可以说与僳耀的针锋相对,突然敬佩起这个女子,也终于明白一个道理。
纵柳柔,骨亦不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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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邸,烟柳就先去了房间,只是在房门关上的时候,用一种打趣的神色看了或卿一眼,然后这个少年的脸,再次“刷”一下通红。
“那个,那个,冥啊。”往回走的时候,或卿几番嗫嚅,终于还是叫出了声。
“什么?”我脚步未停,却做出了倾听的姿势。
“那个,那个,今天朝堂上的事情,”偷偷观察了一下我的脸色,或卿慢吞吞地说,“是这样的啊。我父王要我成婚,然后我不愿意,但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绝对不能让父王收回旨意,所以,所以……”
“所以你说你已有恋慕对象,而那个人是我,对不对。”我止步,看身后脸红得几乎要冒烟的或卿,突然有些无奈。
明明在众人面前,可以是那个高傲强势的王子,怎么私底下,却像小孩子一样。
“没什么,缓兵之计,你做得很好。”想了想,突然好奇他是怎么和他父王说的。
或卿的脸色突然变得郑重,疑似朝堂上慷慨陈辞的王子。
“很简单。”他说,“我只告诉他们,我一声所求,不过‘强’之一字。或娶或嫁,只要对方胜过我。”
坦言说来,我被此番言论震惊了,如果不是或卿此刻的神情过于认真庄重,或许我就以为他在说笑也说不定。
嫁?说来,我还是不清楚这个少年的心中到底埋藏了什么。
我正准备走,或卿的声音却在耳后响起,“天下之大,我只认同你一人,比我强。”
我回头,淡淡笑言,“或卿说笑吧,明明每次你我二人都只是平手。”
他也笑,是如同阳光一样灿烂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那种。
“冥,你真当我不明白么?”他说。“你虎口、手掌处均有茧,但虎口处的却要比手掌的厚实许多。你分明擅长用剑,而单以非己所长的拳术即可与霍图所谓第一战成平手,”或卿苦笑,“还需要我赘言,你有多强么?”
我默然。或卿所说,对也不对。
我的确惯常用剑,但一双拳头却是先于剑术练成,因为最初师傅要求的是赤手在烟锁独活一月,做到了,才教我剑技。
但是……
我记起刚刚从师傅设立的烟锁禁地出来的时候,他对我含笑而视的样子。明明看不清楚面容,却觉得比之耀日皎月,仍然胜出千百倍。
他跟我说,“冥,终有一天,你会成为这天下第一人。”
言犹在耳,人已不见。
这个第一,到底是何意义,我至今不懂,却也宁愿,永远不懂。
“或卿,你多想了。”
最后,我推门而入,锁住房门,静立窗前。
屋外,垂柳依旧,细水如昨。风景千百年不变,人事却最爱变迁。
我真的讨厌,任何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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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更新。刚码完就贴上来,我果然是勤劳的作者啊~~~
为自己感动下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