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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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上古之初,天地混沌,花神降世,眸发炫彩,异香万里,撒花成物,花露成川。绵延万世,为百花国。”
“花中帝王,洛城牡丹,雍容华贵,丽仪天下。紫发紫眸,方可为帝。”
“漫世花开,阴盛女尊···”
——《百花国记》
一树桃花下,一白衣小孩正捧着一本书轻轻的读着,稚嫩的声音清脆悦耳。一阵和煦的春风吹来,片片桃花飘落在孩童的白衣上。黑发上。“重楼,重楼”听见这欢快的声音,重楼无奈的合上书本,还没来得及把书放下,就被一人用力的抱住,一颗不安分的脑袋还在她脖子里蹭啊蹭。重楼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起来,“祁羽,有事吗?”祁羽看了看自己留在重楼白衣上的两个黑乎乎的手印,挠了挠头有点心虚“没事就不能找你玩啦。”声音拉的老长,有些不开心,不过转念一想,重楼一直都是这样安静乖巧,也不和她们这帮野孩子一起去疯,也只有自己那万人迷的表弟才能拉的动她。“川江涨潮了,大家伙都去看姐姐姨娘们捕鱼比赛去了,很热闹的,还有好多俊俏的小哥哥也在那儿噢,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重楼听着她诱骗小白兔的口气很是无语,拜托,我才六岁好不好,谁见过六岁的小孩就对这男女之情感兴趣呢,重楼越想越黑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还得替爷爷看家,他去鹭镇了,中午才能回来。”“白爷爷又去镇上拿书去了,这样吧,我让祁蓝替你看门,反正他一个男娃也没什去头。你就跟我们走吧。祁蓝,过来,你留下看门,听到了没。”又是这一招,重楼实在是有些头疼,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小男孩,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怯怯的盯着你看,你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看门吗。算了,去就去吧,如果真的把他留在这儿,祁羽非得和她绝交不可。那里虽然吵了些,也还可以忍受。“我和你们一起去吧,祁蓝,你也跟我们去玩吧。”祁羽看着重楼妥协了,不由得露出了小狐狸般的狡猾神色。一手拉着重楼,一手牵着祁蓝,大叫一声“姐妹们,冲啊。”就带着一群半大的小女孩呼啦啦的飞奔出去。
气喘吁吁的跑到村中的码头,那早已站满了人。撒网声,扑水声,加油呐喊声,声声交错,满眼满耳的热闹,塞满了重楼的小脑袋,仿佛全身的血液也随着这些声响沸腾起来。祁羽见状兴奋不已“哇,好热闹啊,看爹爹叔叔们都在那儿呢。我们也过去吧。”也不等重楼回答她就拉着她跑了过去。
“重楼也来了,快过来,别往水边去,到大爹爹这儿来,祁蓝你也过来,别和祁羽一起去野。”祁爹爹向她们招手,祁羽撅着嘴不满意道“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啊,爹爹偏心。”祁爹爹看着自己的小女儿那假装生气的样子,哭笑不得,伸出手狠狠的敲了一下她的头,“死丫头,知女莫若父,我还不了解你呀,自己一边玩去,注意点,记得回家吃饭。”祁羽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重楼,祁蓝我就交给你了,我去玩了。”重楼点了点头,牵起祁蓝的小手,走到那堆男人们中,找了块平坦的石头,掏出手帕擦了擦,才让祁蓝坐下,祁蓝看着她温柔的眼睛,立马变成了个大红脸。周围的男人们不由得感叹道,这娃这么体贴,长大后肯定很疼她的夫郎,真让人羡慕啊。虽然长得太精致了些,不够女气,还是会迷倒一大片男人的。不知道谁会这么幸运可以嫁给她,祁蓝倒是不错,眼睛和头发是浅蓝色,像个琉璃娃娃,不像他们是没有灵力的褐色,若是将来可以去大的学院学习,出来后可以当一个小花官,也是很不错的,是棵好苗子,和重楼在一起还是蛮般配的。他们忍不住点了点头,转头继续关注比赛。此时没有人想起重楼与众不同的黑发黑眸,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一个让人心怜的孩子而已。
重楼坐在祁蓝身边,静静的注视着眼前这欢乐的人群,不由得心中一片宁静。到这个世界已经六年了,从刚开始什么也听不懂到现在会说会写,看似漫长的岁月,她却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她是吃着村中各位姨娘的奶,穿着各位爹爹缝的衣服长大的。这里的每个人对她都很好,都是像亲人般的存在。尤其是当她明白自己的黑发黑眸是多么不详的存在后,更加对这里淳朴的人们心存感激。虽然她知道,他们并不真正了解她不仅仅是一个不祥之人,还可能是更加可怕的存在。显然,白爷爷深深地了解这一点,所以他在养护她的同时还时刻警戒着,不让任何差错发生。因此,没有他们,她也许早已死去,如果将来有人会以自己的特殊来伤害这里的人,她定会拼尽全力的保护他们,就像他们无声的保护着她一样。
“楼姐姐,楼姐姐。”略带不安的语气惊醒了陷入回忆中的重楼,她回过头去,疑问的看着祁蓝。“楼姐姐,给你兰花糕,吃完就不会再难过了。”祁蓝怯怯的捧着两块糕点,伸到重楼面前。重楼失笑,真是敏感的孩子,看来让他担心了。重楼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接过糕点,把其中一块放在祁蓝手中“祁蓝陪姐姐一起吃,好吗。”祁蓝开心的点点头。重楼看他吃的满脸都是糕点屑,有些好笑的伸出手指替他擦去,祁蓝看着重楼露出小酒窝更害羞了,脸上都可以煮鸡蛋了。
(二)
重楼很喜爱他们姐弟两个,刚开始其他小孩都不太喜欢和过于安静的她玩,只有祁羽一天到晚粘着她,还成天带着自己的小弟弟祁蓝过来和她一起玩,也是在和他们在一起后,她说话才流利了起来。祁蓝因为和她年龄相近,是在她到依川的半个月后出生的,所以重楼吃的最多的就是祁蓝娘亲祁姨的奶,和祁蓝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而祁羽是在她快一周岁时跟着她离家已久的娘亲姚雨泽一起回来的,因姚雨泽对把自己的夫郎一个人留在家太久而感到内疚,就让她随父姓,这对男子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荣耀,祁爹爹也异常感动。
要说她和祁羽的相识真是让她感到痛心,话说那一天风和日丽,重楼坐在摇篮里晒太阳,正昏昏欲睡时,突然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跑了进来,重楼一惊之下,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张嘴成O型,久久不能回神。想当初刚看见祁蓝的蓝发蓝眼时,自己足足惊讶了好几天,好在其他人都是褐发褐眼,最多其中微微带些蓝色,重楼也就放心了,这个世界还不算太奇怪。
很不幸的是,今天居然碰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重楼的大脑死机了。那个小女孩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眨了眨她的蓝眼睛,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直到一双肉肉的小手戳到她的脸上时,重楼才回过神来,想了想连自己可以重生这种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随即心中便平静了很多。看着小女孩看玩具般的表情,重楼心中警铃大作,立马提高警惕,紧紧地盯着这个危险分子,看到小女孩飞快的跑出去,重楼这才放下心来,可惜的是,她忽略了那女孩兴趣未减的脸。不一会儿,小女孩怀中抱着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跑了进来,她把东西放在一边,开始装模作样的打量重楼,随即慎重的点了点头,就拿起不知是什么东西往她脸上涂,接着又给她裹上那团花花绿绿的布,正当她准备把一朵大花插到重楼的头上时,重楼终于爆发了,哇哇大哭起来,真是太丢脸了,竟然被一个小鬼作弄了,而且竟然还哭了出来,越想越伤心,哭得越大声,好似要哭出所有的伤悲,那么忘情的哭着。小女孩傻掉了,心中隐隐的有些疼,也哇的哭了起来。终于把白爷爷给惊出来了,他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两个小娃,伸手抱起重楼离开,帮她把脸洗干净,重楼这才不哭了,只是有些埋怨的瞪着小女孩“我···讨厌你···决定。”于是重楼的第一句话,就这样充满感情的献给了这个她将来的好伙伴--祁羽。至此,就出现了祁羽天天缠着重楼的场景。
某一天,三人在河边晒太阳,重楼问祁羽,为什么你喜欢跟我在一起玩呢,祁羽想了想,莫测高深道“那是因为,我重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娃,安静时那么可爱,哭起来却那么恐怖,我被震撼了,于是决定永远追随你。”说完还慎重的点了点头。重楼有些后悔问她这个问题,祁蓝则一脸迷惑的看着她们两。重楼与祁羽相视而笑。
就这样他们三个人磕磕绊绊的缠绕在一起。每天他们三人一起去村尽头的私塾中读书,祁羽一会儿跑在前面,一会儿又落在后面,重楼牵着祁蓝不紧不慢的走在路上,为他讲着一个又一个她从白爷爷书上看到的故事,祁羽也忍不住的跑过来一起听故事,重楼那清越的声音就这样伴他们走过一个个清晨黄昏,深深的烙进了他们的脑海里。
三个人中,祁蓝的成绩最好,重楼的博学和谦和最受先生喜爱,而祁羽则是先生最为头疼的学生,她是学生中的孩子王,天天捣乱,也不听管教,不过奇的是,只要重楼瞪她一眼,她立马乖乖的坐好,装模作样的听课,或者,当他的表弟祁蓝看她调皮着急的流眼泪时,她也会听话些。重楼的一瞪和祁蓝的眼泪竟有异曲同工之妙,先生不禁为自己的敏锐的洞察力感到满意。若是重楼知道此刻她脑中所想的话,肯定会满脸黑线,如此“敏锐”的洞察力,还真是让人没话说。
(三)
“各位同学,注意了,五月份镇上的楚院将会来我们这里选拔学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请希望想继续学习高等知识的同学回去后做好准备,也请各位同学回去后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父母,听听她们的意见。祁蓝同学请留下,其他同学可以先回去了。”先生刚说完,后三排已不见学生的踪影。先生不由得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难教了。
重楼和祁羽站在屋外的大柳树外,等着祁蓝出来。祁羽今年已经快十岁了,已是到了该进楚院的年纪了。楚院相当于前世的初中,取初的谐音称为楚院,待三年学满后,成绩优异者,可进入高一级的契花学院,在这里她们将学习与国家有关的各种花有关的知识,完成学业后便可进入国家各级政府机关工作。
百花国,顾名思义,以花为尊,她们吃穿用度皆从花而来,而且,越是灵力纯净的人,必须以花草为食,若是不小心吃了荤食,轻则全身发热,重则死亡。所以祁蓝平时吃东西时会非常注意。所有灵力者中以帝王的灵力威力最强,相应的是她们所须遵守的规则也就越多。而灵力的强弱可从她们的发色和眼睛颜色的多彩和纯净中看出来。灵力从低到高对应的颜色依次是赤橙黄绿青蓝紫,越往后越稀少,祁蓝的是浅蓝色,已是很难得的灵力强者,而且他还是男性,在以女子占主导地位的灵力者中,男子灵力者是非常罕见的。她们的灵力大多是天生的,也有一部分人可以通过修炼来净化自己,让自己的灵力变强。
这些强灵力者维持着整个国家的运行。而这些人会被国家统一接到皇家学院----梵天学院,接受最好的教育,以防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将这些灵力者据为己有,为非作歹,危害国家。梵天学院不仅有各种灵力者,也有各种各样在某一方面极其优秀的人才,还不拘男女,这一点十分可贵。皇子皇女也会在这里学习,结交各种各样的人才,为以后管理国家网罗人才。
“楼姐姐,表姐,走吧。”重楼从不知已神游到哪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楼姐姐,你去楚院吗?”祁蓝歪着头紧张的望着重楼,重楼微微苦笑,这并不是她自己可以决定的。“不知道,还得回去问问爷爷。”祁蓝有些失望,抵着头走路不说话。耳边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三个人慢慢的走着,重楼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想了半天,原来是少了祁羽的聒噪声,微微抬头看向这个沉默的女孩,难道是为可能进不了楚院而担心,还是为即将到来的分别难过。重楼不想去分辨,她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握着祁羽的手,另一只手坚定的握着祁蓝的手。
“知道吗,有一种花叫百日菊,也叫百日草。她们从六月开始开放,度过盛夏,一直开到九月。她们陆陆续续的绽放着,有着许多种色彩,白似雪·绿如烟·橙似月·红胜火,非常美丽。因为她的花期很长,好似人们美好的思念,长长久久,所以百日草的花语就是,天长地久。”重楼慢慢的讲述着,祁羽和祁蓝专注的听着,当听到天长地久时,心中都雀跃起来。气氛很快又和往常一样了,重楼看见了,嘴角微微上扬,心中不免叹息,明天的事又有谁能知道呢。她没说完的是百日草的花语是---思念远方的朋友,友谊天长地久。
晚上,重楼没有像平时一样,挑灯夜读,只是一个人躺在高高的屋顶上,望着天空静静的回忆着从前的点点滴滴,眼中有一丝伤悲,他们就要离她而去,她却无能为力。想什么呢,不就是几年吗,大家以后还是会在一起的。是啊,几年,谁知道几年以后大家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谁知道,几年后自己是否还安然的活着,还是随着白爷爷一起死去。一滴眼泪从重楼漆黑如墨的眼中溢出,消失在黑发中。真是没用啊,重楼不禁自嘲着,擦干眼泪,回屋去了。夜色中那抹白色的身影格外的荒凉脆弱。
蓝衣老者看着重楼和同龄孩子相比略显单薄的身影,心中思量万千。他刚刚从祁家回来,知道楚院的事,可重楼却没和他说,这孩子除了祁家兄妹还热络些,对其他人太冷淡了。他心里不禁有些难过,不过就算说了又怎么样呢,自己肯定不会同意,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连问都不问,看来已经猜到结果了吧。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呢,望着重楼漆黑一片的小屋,老者慢慢踱回房间,待看见桌上给自己留的,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时,老者微微一阵,多少次了呢,是该好好考虑的时候呢不能在逃避了。
明天会是怎样的一天呢,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