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香阁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章柔吃的有些多，开始不停的打嗝，也不知道是听了常太医的那些话吓得，还是吹了冷风凉着了，喝了两盏茶水也没压下去，打个不停。
    章柔难受的眼冒泪花，燕齐吩咐燕一将方太医收押在督尉府衙的官牢里，自己带着章柔一路慢慢得走回王府。
    临香阁的老鸨是个人精，她看燕齐的雅间里多了两个男人，又不见了思思，却不多问一句，脸上依然笑呵呵的。
    她亲自将燕齐送出临香阁，挥着帕子说：“公子常来啊~”说完一回身，让楼里的小厮附耳过来，吩咐了几句，那小厮点点头便出楼了。
    燕齐侧过头瞟了一眼，打开扇子，像来时一般摇头晃脑的往外走。
    章柔愁眉苦脸的揉自己的胃，一会儿拍胸脯，一会儿捏手背，只希望不要再打嗝了，太难受了。
    她捂着自己的嘴，怕燕齐觉得自己烦，把自己丢下，使劲的揉肚子，可偏偏越是紧张，打嗝越厉害。她看着燕齐的背影，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不再像来时那样紧紧的跟着，可燕齐察觉到身后打嗝的声音有些小了，反而停下来，回头看她。
    “跑那么远干什么，跟近点儿。”
    章柔捂着嘴，往前快走了两步。
    此时他们正顺着月河朝王府的方向走，章柔因为打嗝心里正犯怂，因此哪怕燕齐发话，也只是斜着走近了一些，没敢靠的太近。
    她这一走，离围着月河的矮栏杆就近了许多，燕齐把扇子合上，背着手，直勾勾的看着章柔的眼睛，慢慢的靠了过去。
    章柔被盯的开始脸红起来，燕齐的眼睛十分好看，她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扑通扑通的跳，嗝也跟着一个一个的来。她又羞又觉得难堪，不住的往后退，退了两步，被栏杆拦住了退路，绊住小腿，整个人往后仰去。
    章柔这下也不捂嘴了，双手不由自主的张开，倒吸一口冷气，还没“啊”出来，便被燕齐拦腰抱住，拉了回来。
    章柔紧紧的抱住燕齐的肩膀，心跳失速。她大口喘着气，还没平复被吓到的心情，一抬头，又撞进燕齐的眼睛里。
    京都没有宵禁，月河旁人来人往。不远处，有围观胸口碎大石的人群不住叫好，旁边正在煮馄饨的摊主掀开了锅盖，盛了两碗出来给坐在摊位上的客人端上。
    章柔喃喃的说道：“好香啊。”
    燕齐一下子笑出来：“又饿了？”
    章柔赶紧放下拦住燕齐肩膀的手，挠挠自己的耳朵：“没，就是觉得挺香的。”
    燕齐抿嘴笑，丢下一句：“别跟丢了。”再也不看章柔，自己往前走了。
    章柔快步跟上去，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咦？不打嗝了。
    回到王府，燕齐还不打算休息。他在书房里等燕一，章柔已经有些困了，知道燕齐有正事，替他研了墨，就出门准备叫人准备茶水，正巧碰上从外面回来的燕一。
    他看到章柔，也不说话，朝章柔行了个礼抬脚就走。
    章柔叫住他：“等会儿。”
    燕一停住，回身问道：“何事？”
    “你吃晚饭了么？”
    燕一有些不解，没有回答。
    章柔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那块饼，说：“我觉得你应该没有吃，我这儿有块饼，虽然是早上的，但是我没有动过，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先垫一垫。”
    燕一看看那块饼，再看看章柔，有些犹豫。章柔叹口气，拉起他的胳膊把饼放在他的手里，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有往来，饼你拿着，吃不吃你自己定，我走啦。”
    说完，章柔利索的转身离去，出了院门去叫小厮准备茶水。燕一还呆立在那里，他看着那块被帕子抱着的饼，握了握，放进了怀里，进书房向燕齐回报有关方太医的一应事务。
    此时，八月十六，晚，距皇上下令之时仅隔一日，燕齐查清了有关方太医失踪一案的事实真相。
    八月十七，早，燕齐进宫回报。
    八月十八，北戎，南越使团进京。北戎八王子来访上京，皇上下旨，令所有适龄王公贵女入宫，与使团一同饮宴。江南王府亦在此列，着，江南王燕洵鉞一同进京。
    “皇兄以为，皇叔会来么？”
    御书房内，燕阙正在与燕齐议事。那日燕齐将方太医所吐露有关先皇和皇叔的内容呈上之后，他才终于彻底明白，为何先前与他们这些子侄关系亲厚，且对先皇忠心耿耿的皇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原来一切都是先皇的一句话埋下的祸根。
    “本也不指望此次能叫的动他。”燕阙立在窗边擦剑，试了试剑锋，挽了个剑花，道一声：“好剑。”
    他收剑入鞘，交给御前太监窦公公，吩咐道：“军器局做的好，赏工匠，提军器局副使陈令为正使，正使薛绍安去礼部任职。”
    窦公公领命下去了。
    燕齐道：“臣弟无能，薛绍安与皇叔勾结，人证被杀，物证被毁，请皇兄降罪。”
    燕阙摆摆手：“不干你的事，这都是先前父皇许下的恩惠，朕登基时间不长，下了旨，他们不听也是有的。不妨事，来日一并处理。”
    “皇兄的意思是？”
    “你在江浙所做之事，皇叔心中有数，现下朕又动了薛绍安，是以此时宣皇叔入京，他是断断不会来的。不过，年末还有岁宴，这次推了，岁宴就不能不来了。朕下旨让他入京，他若接连抗旨，朕就有理由派人入驻江浙，皇叔不会这么傻。而且到了年末，皇叔应该，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燕齐了然，道：“臣弟回京后督尉来报，四哥那边无碍。”
    燕阙点头：“这便好，只是皇叔不来，他的几个女儿估计是要来的，你看紧些，不要让北戎王子与她们有过多接触。皇叔的女儿和外朝王子结亲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
    “也不要让她们跟章柔有过多接触。”
    “是。”
    窦公公办完差，为燕阙换了热茶。
    燕齐起身告退，出了御书房，迎面吹来一阵猛风。
    皇宫内种了许多梧桐和银杏，到了秋天，一片金黄。风过，落叶纷纷，映着红艳艳的宫墙，在地面上积了一层。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刚歇一会儿没多久，听到风声，连忙拿着扫帚跑了出来，将地面扫干净。
    皇上曾在军营多时，立的规矩好似军规，且他不喜秋天落叶的萧瑟之感，心情不好的时候，一片落叶便是一条人命。
    燕齐穿着官服，踩过落叶，与那些打扫的小太监擦身而过。他仰头看看宫墙，心想：大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