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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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丧葬,倾全府上下之力,统共不过百人。云老爷年事已高,忽而听得爱女玉殒的消息,险些跟着驾鹤西去,有心无力,将一应大小事宜全部交由云夫人操持。
云夫人一再缩减吃穿用度,府内现有银钱依然不足以操办一场合规合制的葬礼。人力有限,物力有限,财力有限,多方困难,亟待云知暖回府主持大局。
云夫人遂差一小厮赶赴清净寺,将她的亲笔书信交到云知暖手上。信上声声泪下,字字剜心,虽只字未提云想容的死因,但已隐约可以窥见她对新皇的不满。
是夜,云知暖阅毕,将书信沿着中缝对折,一角贴上燃烧的红烛,缓缓烧尽纸上的每一个字。烧干的灰烬掉在案几之上,云知暖耐心待它彻底冷却,再用手指轻轻将其搓进掌心,带它走到院中一棵不起眼的老歪脖子树下,挖出一道深坑,用土掩埋起来。
时年,朝局动荡,这样大逆不道的书信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看去,只怕云家这场葬礼,要比如今轰动百倍。
马飞翼站在屋前廊下,无所事事,双手背在身后,人模狗样。他的小厮被他支下山去采买,入了更时还没回来。他不急着出去寻人,却在门前探头探脑,关心住在隔壁的云知暖是冷是热。
他瞧见云知暖从房中出来,走到老歪脖子树下,背对着他,埋了什么。虽然黑灯瞎火,他没看清对方手里是何物件,但是直觉告诉他,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
夜再深些,云知暖屋里的烛火熄了。马飞翼心头微漾,横着两条不知到底该如何安放的腿,跨步出门,来到云知暖房前,轻轻敲打他的房门。
云知暖听到动静,以为是马飞翼的小厮回来了,马飞翼已经睡下,小厮不便打扰,遂来寻他将就一晚。他披上外衣起身下地,来到门前将门打开,映着微凉的月色向外一看——
“怎么是你?”
“我来取我的帕子。”马飞翼笑逐颜开,同样都是唇角上扬,眼角带笑的模样,偏他做出来的动作,异常猥琐,令人作呕。
云知暖淡然处之,既不叫他看出嫌恶,更不可能带有谄媚,一副惯有的冷若冰霜的样子,不近人情:“一条帕子而已,马公子何至亲自来取,吩咐下人过来拿走便是。”
“你说绣球?他到山下采买去了,还没回来。”
服侍马飞翼的小厮名叫绣球,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不是因为他人长得喜庆,也不是因为买他进门有别的用意,而是因为管家出门买他那天,城里有户商贾人家要嫁姑娘,举行绣球招亲。城里一半大小伙子全都去了,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他也适龄,模样清秀,手脚健全,但他不去,非要跪在楼下卖身,跟楼上的姑娘抢生意。
管家瞧他呆头呆脑,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憨劲,一时感动,便将他买了下来。事后管家将当日的事学给马飞翼听,他听罢一点都不感动,就是有点可惜管家没能把商贾人家的女儿给他娶回家来。
为了弥补他得不偿失的心情,就给小厮取名绣球。深意实指,买回一个他来,还不如捧回一个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