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追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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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城绕过操场,呼呼地往班里跑,边跑边觉得心虚。
他大概已经察觉出什么了吧。
她那小小的自作聪明。
那日他要她告诉他前世的事情,虽然她不懂他为什么会失忆,但看他的表情又不像在骗她,于是就把她所能想起来的冥王的事情统统说给他听了。
当然有很多片段都被她故意省略了,比如她其实是他的妻子,又比如,他的冥府险些亡在她的手里。
他似乎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但是越是如此,她越觉得心里不安。
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是真的忘记了所有,还是故意接近她,然后……
她实在是想不通。
“喂,女人,你最近怎么老是这么死气沉沉的?”走进教室,李陶然随意地把书包放下,一个指头朝着她额头戳了过去,“怎么,身体好些了,能上课了?”
珞城刚坐下,还有些晕乎乎的。
“呃……嗯。”
她忍不住开始暗自自责,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用了呢。
从前,至少千年前的冥后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从前的她分明就是活力四射、精力旺盛得像太阳般散发出万丈光辉的人。
怎么到了这一世就变成这样一副阴晦得快要发霉的样子了呢?
亏那人还说过,她是霸道的太阳,逼着人接受,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
可她知道她并不是太阳,他才是。
她只不过是围绕着他的月亮。
如果没有他的话,她就失去所有的光芒了……
珞城用力地拍了拍脸,握拳道:“要精神起来!一定要精神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李陶然托着下巴望着门口的方向,贺谛正揉着肩膀往教室里走,“城城,你觉得贺谛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珞城低头抄这两天落下的笔记,微微顿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就是好奇你们两个人的关系。”
“我们两个能有什么关系!”
有也是……从前的关系了。
“既然没关系,说说看也没有什么吧。”
珞城头也不抬:“脾气不好(爱发火),嘴巴不好(爱损人),性格不好(没礼貌、太狂傲),唯一能拿出来说的大概就那张脸了吧,嗯……”想起他那身懒散的模样,她又加了一句,“也就是长相还算不错。”
“是吗,那我还真是荣幸。”
珞城正在抄写的笔猛然用力,在本子上划出好大一条深沟。
“原来你这么了解我。”贺谛不冷不热地嘲讽,“不过以后在做这种评价时,最好先看看周围是不是有人。”
他转身在后面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
李陶然在珞城身边已经忍笑忍到了内伤。
“喂,你故意的吧!”她用力捅着李陶然,“成心看我笑话啊?”
“我哪有。”李陶然讨饶,“只是觉得你们两个关系挺微妙的。”她顿了顿,干脆挑明,“不如你把他追过来好了。”
珞城一口气没喘过来,险些被口水呛死:“你又胡说什么!”
李陶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们两个一个装乖巧,一个笑里藏刀,多般配!”
“你再这么说我以后可就不陪你逛街了啊。”珞城转回身子继续奋笔疾书,写到一个复杂的公式,停了停笔,摇头嘟囔道,“我跟他,肯定不可能的。”
李陶然依旧托着下巴,看了她一眼,浅浅地笑道:“随便你,反正心是你的,谁也强求不得。不过啊……不是我说你,进了大学不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当心老的时候会后悔哦。”
恋爱……
那是小女生才会憧憬的东西吧。
珞城低头瞧了瞧自己不过十八九岁的身体……还是硬生生地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新的生命,年轻的躯壳,正当青春好时节。
四周是全新的世界、全新的人。
沧海桑田,千年的光阴转过了数转。
对她来说应该是一个重新开始的人生,只可惜心却老了。
一个人怕是怎样也承担不起一世的回忆。
如果还能够选择,她宁愿自己没有想起来,还像从前那样,踏踏实实、平平常常地过完这一生。
可是现在……还能够吗?
她还能吗?
稀里糊涂地上完了课,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
珞城拿起李陶然的小镜子理了下头发,刻意从反光里看了看坐在靠后位置的贺谛。
这位冥王陛下似乎并没有听课的兴致,都下课了还趴在桌子上睡得悠然自得。
一头茶色的头发略长,正遮了眉眼,口鼻完全被埋在了胳膊里,只能瞧见英挺的鼻梁。
记得从前他的头发似乎是浓黑色的,不知是不是成了人类后才染成了茶色。
想了想,她觉得现在他怎样也应该是与自己无关,于是低下头收拾东西。
李陶然忽然拿胳膊肘杵她:“啊……你的Burberry。”
珞城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到前面正好有个男生过来,看着倒有几分眼熟,只是不清楚在哪里见过。还是李陶然提醒她:“上次看光影表演的那个Burberry啦!二班的班长。”
珞城“哦”的一声想起来了:“你用一瓶香水把我卖了的那个?”那天后来她被贺谛推进水里,也就没跟这位校草见上面。
李陶然毫无愧色地做了个Bingo的手势,推推她说:“看这样子估计要请你吃饭,那我先闪了啊。”
珞城来不及骂她没义气,赵家玮已经阳光灿烂地对她露出了八颗牙齿:“珞城同学,一会儿有没有空?”
珞城心说:你要是敢说请我吃饭,我就直接指学校旁边的“君锐鲍鱼”,看吃不死你。不过脸上还是挂着微笑,甜甜地问道:“什么事?”
“是这样,听说你从前学过钢琴,最近学校有个校园歌手大赛,前面有几分钟的表演项目,想请你帮个忙。”
“钢琴啊……”她确实学过几年钢琴,不过也只是因为那时李父要李陶然学,她只是在一旁陪读罢了。
“不方便吗?”赵家玮小心翼翼地试探,“其实……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她不经意地偏头,发现贺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站在了自己身旁,手钩着书包,正半笑不笑地看着她。
那种表情让珞城没来由地心虚。
即便自己没做过什么心虚的事情,可仅仅只是被他用这种眼神打量着,就有一种要丢盔弃甲的感觉。
“借过。”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站在这里也只是因为——眼前的搭讪者和被搭讪者挡住了他的去路。
珞城撤开身子让他过去。就在两人错开身子的刹那,他忽然在她耳边低语,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音量说:“你似乎有些话还没有跟我说清楚。”然后突然放大嗓音,“改天我们再好好地聊一聊。”
赵家玮脸上现出几分不解,等贺谛走远了,方问道:“他就是……那个转学生吗?”
珞城不想与他多啰唆,干脆找了个借口离开:“钢琴的事情我晚点再给你答复。话剧社的社长找我有些事情,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其实菁华的话剧社早已没落,两三年都不会有一场像样的演出。不过唯一的社员珞城倒是很自得其乐,干脆把这里当做午睡、自习、发呆的绝佳场所。
“我说你啊……”社长杜敏也穿着一身帅气的改良男款校服,闲散地擦着一把当道具用的日本刀,瞥了她一眼道,“一脸霉气的,又遇上烦心事了?”
“也不算是。”珞城懒懒地趴在桌子上,手指戳着桌子上的不倒翁,看它摇来晃去地笑着,就是怎样也不肯倒下去。
“那是为了什么?”
“嗯……”珞城想了想,不答反问,“敏也,如果你遇见一个你无论如何都不想见、却不得不每天见面的家伙,你该怎么办?”
杜敏也皱眉,生性洒脱又有些男性化的她根本就听不得这么拗口的话:“简单说。”
“简单地说,就是我有个不想见的人。”
“那就不见。”
“可他总在我面前出现。”
敏也挑唇一笑:“那还不简单?”“刷”的一声,日本刀利落地挥出去,“宰了他!”
珞城一头黑线:“社长,我还不想为他陪葬。”
敏也咧开嘴一笑,继续擦刀,擦了两下又看了看珞城,干脆坐过来:“那你怎么想?”
“什么?”
“如果是真的不想见的人,就干脆说清楚。但是如果你心里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那就尝试着把不想见变成想见,试着接受他呗。”
接受?听到这个字眼时珞城心里不知为什么就忽地一跳,仿佛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用尖锐的锥子轻轻地戳了一下,不很用力,却敏感得让神经都绷紧起来了。
接受吗……
可是他们之间,究竟应该谁去接受谁?
她用自己的生命将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始的爱情葬送了,他是恨她的吧。所以,该是她匍匐在他脚边来乞求他的原谅,而不是由她选择是否要去接受他。
只因为一个错误,就是千年,到了最后谁也挽不回。
“敏也。”她苦笑,“要是能杀了他就好了,至少眼前干净。”
“喏。”杜敏也大方地把刀递过去,“记得用完了把血迹擦干净。”
珞城无力地趴倒,就这个时候,视线忽而瞥到天花板的一角,那里……
她倏地站起来:“抱歉,敏也,我先出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