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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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吃罢晚餐回家。由于宋哲修和顾子瑜二人都喝了点酒,便叫司机小舟来开车。黑色的林肯从北京最繁华热闹的街口驶出。夜晚的北京城美得如国色牡丹,宋哲修的眼里却只有抱着熟睡的Dennis轻倚在他肩头的顾子瑜。
她是极少喝酒的,今晚却主动叫了一瓶黑方与他碰杯。她笑靥如花,他却还是从她略灌得有点急的动作中读出了她内心的不安和惊慌。机场遇见的那个男人,就是她口中的那个“他”吧。宋哲修轻叹一口气,无论如何,他有耐心将她的心一点一点赢过来。
顾子瑜倚在宋哲修身上,她喝多了几杯,略微有点醉意了,可她的心仍旧清醒地撞击着。一下,一下,每一下都伴着一个叫沈司墨的回声。她觉得累了,这个肩膀她贪心地依靠了四年半。然而,自机场见到沈司墨的那一刻起,她终于明白,自己不可以再自私下去了。因为她还没有放下那个人,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放得下。那么,再自私地霸占着身边这个好男人,她恐怕罪孽深重,再得不到饶恕了。
把Dennis抱回房间,她决定找哲修谈一谈。顾子瑜向来是和Dennis一起睡的,所以,当她出现在主卧室,洗完澡出来的宋哲修明显怔了一下。四年多以来,他一直在等,等着有一天顾子瑜主动走进二人的卧室,走到他的身边。然而,当他看到她脸上似下了某种决心的坚定而又不忍的表情时,他明白,自己等来的是他最恐惧的一刻。
“哲修,我……我想跟你谈谈……”
没等她说完,宋哲修一把抱住了她。他的下巴正枕在她单薄瘦削的肩头,拥住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仿佛是要将她整个人嵌进他的怀抱。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宋哲修,他从来都是体贴的温柔的,即使是在长辈们面前做戏时,也不过是轻轻揽着她,吻她的额头跟脸颊。像今天这样热烈的拥抱,从不属于优雅温柔的宋哲修。
她轻轻地挣了挣,发现根本动弹不了。“哲修,你怎么了?”
“嘘,不要说。我都知道。机场那个人,就是你念念不忘的那个‘他’吧。我都知道。所以,不用说了。我只想抱抱你……在你走之前。”
“不是的。我不是……哲修,我跟他,早就过去了。我只是想说,既然你回来了,就去找思琦吧,兴许你们还是有机会的。我……我放你自由,你也不要再为我牺牲了。”
“如果我说,这份自由我根本从来都不想要回来呢?”
“可是,你跟思琦……你这次回来不就是为了找她吗?”当年他们有言在先,如果有一天思琦回到他身边,她便与他离婚。
“没有思琦,从来就没有什么思琦。飞机上相遇的时候,我只是不忍心见你一路哭到加州,才骗你说我也刚失恋。后来,因为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在加州漂着,就说爷爷病重想要我带孙媳妇去见最后一面,其实无非是想找个理由让你住进我家。后来知道你怀了孕,我想照顾你,只有再次抬出爷爷作借口,莫不是这样你怎肯答应我的结婚建议……子瑜,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过头,看清在你身后的我。”
真相以这样直白的方式顷刻剖白于眼前,顾子瑜的脑子转得不够快,一直要到几分钟之后才能彻底消化完宋哲修的话。原来,竟是如此。她竟浑然不觉,他的付出竟远比她想象的还多出几万倍。顾子瑜,你何德何能?
“这又是何必。你明知我心里……”不待她说完后面的话,宋哲修就狠狠吻住了她。这个吻远非浅尝即止,而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攻城略池,一时间她的呼吸里都是浓郁的威士忌味道和淡淡须后水的气息。顾子瑜只觉呼吸困难思维混沌。这不是宋哲修!瞬时间她清醒了过来,唯一残存的几分醉意也被这突如其来暴风骤雨般的吻驱散去了,她使尽全力推他,无奈力量悬殊,在失去理智的宋哲修看来,这样的推拒无疑更似欲拒还迎。他轻易地就将她顺势按倒在床上。
她不敢置信,宋哲修竟这样对她!她使劲推着他,眼泪已经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她是真的慌了,她从不知道喝过酒的宋哲修是这样强势可怕。虽然与他名为夫妻,可是他们之间一直遵守约定保持着礼貌和距离。可是现在,一切都变得不可收拾了。
宋哲修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情欲使他顾不得思考,直至吻到她的眼泪,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的事情给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始终,他舍不得看她落泪。当初,在初遇的飞机上,不就是这样滂沱的眼泪揪住了他的心,从怜惜她到爱上她。他曾暗下誓言,绝不再让她多掉一滴眼泪。可是,此刻令她这样哭泣的,不就是他吗?
“子瑜,不要哭……”他轻轻地松开手上的劲,翻身坐起来,又将满脸泪水和恐惧的子瑜轻轻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哄她。“对不起,是我鲁莽了,我太着急了。对不起。”
顾子瑜挣开他的怀抱,低低地说了句:“我回房去了。”便转身走出了卧室。只余宋哲修一脸沮丧颓然躺倒在床上。这里还有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气息,只是,他明白,方才他伤了她的心。
顾子瑜陷在客厅的沙发上。每当心烦意乱的时候,她总是习惯地泡上一杯咖啡。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固执地只喝摩卡的速溶咖啡。也许,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何时看上去都是迷糊傻气的,对于什么事都不是特别计较,但是,一旦认准了的事,撞破脑袋也不会回头。沈司墨,大抵就是她一开始就认定了的人,所以,在这么多年以后,她的心里还是腾不出其他位子给别人,因为他早就占满了所有空间。
对于宋哲修,她只有感激。喜欢,大抵也是有一点的吧。这些年都是他在为她们母子挡风遮雨,照顾得无微不至。从来也不会勉强她,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守护着她。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这样优秀的男人,为了她竟肯付出到如此田地。她不是不知好歹的女人,多少次她也劝自己,向他敞开心扉也许并不是那么难的事情。只是,无论多么努力,她对他,还是无法上升到爱。
爱,是太强烈的一种情感,需要奋不顾身全心投入,需要飞蛾扑火的勇气。她自以为已经很老了,这样的感情她再经不起第二次。也许,只有年轻时,或者说,只有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她才懂得爱。只是,她和那个人之间,隔的岂是千山万水?即便现在同在京城,这中间的爱恨情仇终究还是生生将二人分在了两个世界了。
第二天,子瑜早早就出了门,她无法面对与宋哲修之间的尴尬,所以,宁愿周日跑去公司加班。所幸,瑞仕这个case现在是千斤重担,市场部整个都陷入忙碌状态,她这个总负责人也总算有了足够的理由抛夫弃子。
手机在催,子瑜看了看来电显示,竟是蒋公子。“喂,师兄,大周末的您怎么想起打给我?”
“你也知道是大周末。你家宝贝大早打电话吵醒我,声泪俱下向我索要妈咪,说我剥削你呢!你在哪里?公司吗?我来接你,等会儿我陪你们一家三口好好逛逛北京城。”
“不用了吧,师兄!我几年没回来而已,京城我熟得很呢。你带他们两父子逛逛就好了,我还要忙瑞仕的案子呢。”子瑜急急推脱,就是要逛,也是她跟Dennis两个人逛逛就好了。再说,她不就是为了躲哲修才来加班的嘛。
“那可不行。Dennis说你不来,他就不吃饭,也不叫我干爹了。美人嫂子,你就行行好,大周末的,难道你连亲生儿子都不肯陪……”看不出蒋公子还有如此念叨的本事,最终子瑜还是受不住耳朵折磨,无奈地说了声好。挂了电话,她愤愤地想,蒋慎言蒋慎言,他实在应该改姓贾。
蒋公子开的是保时捷敞篷跑车。在京城这样的风沙环境,也只有他敢开这样嚣张的车子。子瑜颇感无奈地上了车。“师兄,你就不能把篷升上来嘛?我穿的可是白色!”身上这件Burberry的套装可是花了她一大把银票呢。
“这你就不懂了。香车美人加帅哥,这样的亮丽风景当然不要吝啬给北京城的老老少少欣赏欣赏。对了,你在前面商场楼下等我一下,我上去拿给Dennis的礼物。”
于是,子瑜就坐在抢眼的保时捷跑车上接受来自四方的眼神洗礼。她对车一向毫无概念,半天也找不着哪个是关上顶篷的开关。正在她乱按一气的时候,一个身影遮住了她头顶的阳光。子瑜仰起头,由于逆光她不是很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
她眯着眼睛看人的表情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那时候,子瑜总爱躺在草坪上等他,每次他一走近,她就眯起大眼睛对着他笑。沈司墨其实一早就看见她了,他去银亿大厦楼下的咖啡厅吃饭,停车时恰巧见她一脸埋怨地坐上银亿太子爷的敞篷跑车,有说有笑。他就这样一直从银亿大厦的停车场跟到这里,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还要给他多少惊喜。除了他沈司墨,究竟她还招惹了多少男人!
“顾子瑜,几年不见你倒是愈发令我刮目相看了,不是有老公有儿子了吗,转眼又勾搭上了银亿的太子爷,你可真本事!”看着她的脸色瞬间转向苍白,沈司墨居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他本不想用这样的语气对她,只是,看见她与别人有说有笑,对自己却疏离冷漠,他实在恨得不轻,出口的话都不自觉带上了刺。
“不是!他只是师兄。”顾子瑜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急于解释。不想让他误会吗?只是,又有什么区别。
“师兄?在你老公面前我也只是个师兄。顾子瑜,你到底有多少个这样的师兄?”其实,听见她的解释,他是高兴的。唯有在他面前,她才不吝解释。只是,这一份高兴远远抵不上他心里的恨。
顾子瑜不语了。早知分手的两个人是再也回不去了的,只是,未料到是这样的毫无情分。也许,再次回到京城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主意。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蒋慎言提着礼物下来。
“美人嫂子,你看我给我干儿子的礼物!”走近了,才看见还有一个人,见两人之间气氛有点诡异,蒋慎言倒是大大咧咧上前握了握沈司墨的手。“沈总!幸会幸会。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怎么,你和我嫂子认识?”
“蒋公子,幸会。我跟子瑜是校友,有过一段交情,想不到她竟是你嫂子。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了。”沈司墨换上公式化的微笑,久经商场,这点客套倒也是炉火纯青的。
告别沈司墨,蒋慎言看着神情怔怔的子瑜,隐约有种预感,但又无法言明。“美人,你和瑞仕的老总很熟吗?”
“哦,过去的事了。”子瑜收回思绪,待反应过来,不免惊呼:“你说什么?沈司墨是瑞仕的老总?”
“对啊,这么有名你都不知道吗?他可是北京城数一数二的钻石单身汉,也算是最年轻的总裁了。据说,为人很难相处,管理下属倒是很有一套,瑞仕的几个哥们儿不知向我吐过多少次苦水了,但还是铁了心跟着他。传说,这人是本世纪最后一个痴心汉了,他女朋友远在国外,这些年他可一直守身如玉,咳,不知碎了本市多少美女的心呀……”
蒋公子还在喋喋不休,子瑜却已经没心思听下去了。他,在等的人会是她吗?怎么可能呢?他对她的态度那么冷漠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