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世疏狂应为著（上）
    “夫人何人？”蓦然间响起的一个女中音里，一袭雪青长裙的女子走到了她的身边，“妾身唐突，敢问夫人何以持有此物？”
    云徽清略一抬头，那雪青衣裙的妇人手中持了一柄拂尘，面目不十分眼熟，打扮却是让她不得不承认的熟悉。
    “故人遗物。”她抬手写了这四个字，推到那衣着打扮上颇有些像是梦华夫人的女子面前。
    她的手垂下来，海蓝的流苏垂在手边，那雪青衣衫的女子眼神一闪，有些冒失地追问道：“可是清黎姑娘？”
    云徽清听得这一个名字，只觉得恍如隔世，清黎，这名字在她生命里消失了至少十年，除了梦夫人曾经唤过一次，也就再没人提起。她略定一定神，觉得眼前女子虽然不似是在她记忆里十分深刻，却与她近来常见到的一个人有些神似，未问出口，身边的慕容谦益却开了口：“夫人尊姓？”
    “小姓余。”这边刚刚答话，云徽清灵光一闪，便是提笔问道：“与朝中余正平大人可是血亲？”
    慕容谦益略略颔首，他二人果真是想到了一道。
    “……是家父。”略略迟疑的回答，云徽清却已经写下了一个名字：“余薇溪？”
    雪青裙衫的女子略一惊，随即点头：“正是。”
    果不其然，来者确是熟人，余氏薇溪，宸华苑现任苑主。
    为什么总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个所谓的“我”，为什么有人可以轻易认出我手上的，是所谓的“幽兰圣女”的遗物？
    云徽清无奈地笑笑，手上写出了新的文字：“清与之有旧，不敢妄言。”
    余薇溪还想再说些什么，对面白发的女子抬起右手来微微挡住了她的视线，慕容谦益见她极快地写下一行什么，也不想查究，只是看着她将一张极窄的字条推给了余薇溪。
    余氏抬起手来看了一眼，略略变色，轻轻行了个礼，告罪，便是转身而去。
    ——“白云苍狗，往事可堪回首？故人早逝，我心尽付风流。一切不劳俞夫人、梦掌门记挂。清，自安天命，虽死不悔。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俞夫人，请恕云某失礼，未及早自陈。在下小姓云，贱名徽清，草字珞寒。区区不才，万望见谅。”
    余薇溪，至于你是打算自己看了这条子，还是给了梦夫人，这就不是我想管的事情，也不是我能操纵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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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份两寸厚的奏折摆在了御书房的案头。
    年轻的帝王看着那一手清朗的行书签下的名姓，云徽清。
    作为御史台长官的一个女人的第一份奏折？
    这个有些吓人的厚度，让一贯熟悉并且接受先帝勤政作风的年轻王者也不禁骇然，更何况这上折子的人，字又比寻常官吏的偏小那么一点，一页页看下来，虽然风致清朗，却也绝非易事。
    看罢，他叹气。
    “慕容卿家，你来看，这个东西。”皇帝看着刚走进御书房的慕容谦益，淡淡地推过那份折子。
    “臣不敢僭越。”他慕容谦益为礼部尚书兼任翰林学士，却没有权力做这样的事情，自然而然地退后一步，行礼告罪。
    “让你看了就是看了，慕容卿家，用不着这样子生疏。”皇帝有些疲倦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起来朕还要喊慕容卿家一声国舅，不过是看个折子，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渊撷风的生母是雍亲王的正妃慕容氏秀宁，宫中的雅太妃慕容秀琅的姐姐，也是慕容谦益的妹子，这论起关系来果然是他该称一声国舅的。只是渊撷风成了女帝渊夕颜的少子，这一生若是想坐稳了皇位，母后娘娘便只有一人，便是那已故的女帝。
    慕容谦益如此时候若还是执意推辞，便是虚伪了，这样的错误他当然不会犯，于是行了礼，在一旁落座，端端正正接过那摊开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