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常是梦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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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常是梦中身
夜未央。
如火如焰的夜晚,空气似乎都开始燃烧。大红的花簇,大红的灯笼,给原本晴朗的夜张添了几分氤氲,硬朗的线条夜柔和了许多,边角模糊着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
不可名状的香气弥散在空中,远处的丝竹声夹杂着宾客的调笑声,更彰显了秘而不宣的纸醉金迷。
然而热闹到了这里,却仿佛遇到了阻碍,再不能前进一步,打着旋的无声散去了。
铺着大红锦缎的楠木床边,静静的坐着一个人。
同样大红的色调漾满全身,翻领,对襟,窄袖,收腰,八簇下摆,夔龙暗纹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熠熠生辉,是标准的新嫁郎服。
溯月高悬,清冷的作壁上观,皎洁的光芒穿透万里晴空,穿过王府的高墙,穿过雕花的门窗,照在他面前的地上。却永远照不到他的身上,更照不到他的心上。
对这场意料之外的婚礼,除了愤怒和无奈,他没有多余的情绪。
又有什么办法,纵使有千万个不甘心,也只能敛了表情,褪下惯常的简衣,满脸木然的任人沐浴,更衣,熏香,上装,任人揉捏搓扁,遮上大红的鸳鸯盖头,推上花轿,任人摆布,引下轿,移入大堂,与他的妻主拜堂。他又能做什么呢,他又敢做什么呢,自己的一条性命也就罢了,可是难道叫历尽坎坷的父亲再回到颠沛流离的生活吗?不,他不能!
握紧了手中的纸条,临行前父亲温柔的表情仍在眼前浮现,关节已经握到发白了他尤未查觉。他缓缓的打开,那上面很简单,一个大大的“忍”字,道尽了父亲的全部无奈和心酸,这就是一名男子在这样一个女权时代能赢得“战将义天”美誉的唯一秘诀。
而今,他带着父亲哀伤的希望嫁入皇家,嫁到了五皇女府,嫁给了皇都臭名昭著风流成性的五皇女韩庭之。他的妻主,他今后的依靠,他的天,他的神,迦若王朝凤慧帝二年七月初七夜生,两岁方能言,三岁才成句,五岁使能行,六岁时身重奇毒,被送往宫外疗毒,六年后归,从此使皇都开始不平静的混世魔王。她不学无术,整日带着一帮纨绔子弟游手好闲,打架生事,扰民伤财,流连于烟花之所,不思进取,名满迦若的四大公子里竟有两位都与她颇为亲近,更有传言说她居然还有见不得人的癖好,圈养女宠。这样的一个妻主,要他薛冥夜如何托付终身!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他浑身一紧。
“都,都下去吧,本王,咯,要休息了,嘿嘿……”是五皇女醉醺醺的声音。
薛冥夜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虽然任职刑部要职,自然去过风月场所,但这洞房花烛毕竟是头一遭,更何况是与自己几乎没见过面却早有耳闻的妻主。
一阵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传来,他的手不由自主紧紧握成拳头,微凉的手心已经有了些汗意。
红色的头盖下沿,出现了一双靴子,一双金色镶黑纹的苏绣靴子,一双皇都第一绣娘苏三娘倾尽全力半年才完工的靴子,一双价钱足够一个小康之家吃一年的靴子。亮面靴帮上盘踞着繁复的同色花纹,练武之人都只能勉强分辨出,因为及其费眼,不是功夫到家的绣娘根本就完不成。
靴子的主人停在他的面前,薛冥夜苦笑,一个敢跟当今圣上叫板却仍然大受宠爱的泼皮这时候还矜持什么。
果然,没让他再等多久,遮面的盖头被一把粗鲁的扯下来了,一抬头,他看到了五皇女迷离的双眼,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只有惊艳!那么近,近到他可以看清她长长的颤动的睫毛,颊边微露的小酒窝,以及那双足矣勾魂摄魄的漂亮眸子。
韩庭之努力睁开眼睛,瞪大了看了又看,呵呵傻笑了半天,骂道,“颜铎,你怎么穿了这么劳神子的一身红啊!过来,陪本王吃点东西,这成亲也太费神了,王爷我到现在了还饿着肚子呢。”
说完,也不等薛冥夜反应,就硬拉着他坐在桌边,真的抓起桌上的一块喜饼大吃起来。薛冥夜只觉得思维一阵空白。但是折腾了一天,也早就饿得饥肠辘辘,暂且把不安抛到脑后,于是也拿起一块喜饼,死也要做个饱鬼吗。
屋里一阵沉默,只有乌鲁乌鲁的吞咽声。韩庭之率先吃饱,她站起来擦了擦嘴,斜眼瞥了他一眼。薛冥夜只觉胃里马上一阵纠结,吃下去的东西都仿佛打了结。却见韩庭之歪歪曲曲的走到了床边,一骨碌滚到了床上,歪着头,和衣就睡下了。
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等了一会,听床上的人呼吸平缓了,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被汗浸透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慢慢度到床边,这才有机会好好观察自己的妻主。
她不似一般女子般孔武壮硕,反倒有些书生气,期霜赛雪的皮肤,长长的颤动的睫毛,鼻如悬胆,唇色殷红,女生男相。凤帝本就光彩照人,韩庭之的父妃霜贵妃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他们的孩子又会差到哪去。
他环视着四周,桌子上一片狼藉,妆镜台上摆了一对红烛,除此外只几把檀木椅子,他也实在累了,只得斜倚在床边,歇下了。
叹了口气,他暗骂,薛冥夜呀薛冥夜,全迦若王朝都知道你今天嫁给了五皇女,你还要装什么清白,谁又相信自己的清白。颜铎,颜铎,皇都第一公子,色艺双绝,名满天下,永远银装素裹,这样的一个可人怎么就被五皇女缠上了。
然而斜倚着床,却又睡不着,一股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失望的情绪始终堵在心口。
他的妻主,在大婚之夜,红烛厚帐下,揭了他的盖头,面对着他,却唤了另一个人的名字,这又叫他如何自处。今后,在这陌生的初阳王府,一个不被妻主重视的夫郎,又该如何生存下去。
合了眼,不去想,他终于勉强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