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云听完刘嬷嬷的回复，脸上难掩惊讶之色。他自认见多识广，对双性人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而后是了然，他之前还道，荀逸又不是不能生，一个女儿罢了，不至于恨之入骨，若是一个怪物，便什么都说得过去了。可是随即他又自嘲，他叫那少年怪物，他自己又强到哪里去？不过都是些命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
    “刘嬷嬷，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讲，否则小心的你的舌头。”
    “是，是。”刘嬷嬷点头退下。
    威胁完了，李景云又笑起来，“我这人不说虚的，你跟着点漆去取一百两银票，以后好好养老。”
    等人走了，李景云回忆起简泓今日所作所为……
    他已经和简泓见了四面，第二次他送了水泥和万书楼，第三次送了香皂，这一次送了功劳和银子，至今为止没有要过任何好处，也没有试图脱离掌控，李景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他不相信世界上有心怀天下的圣人，也不相信世界上有不求回报的付出。他坚信，简泓一定是在借他的手做什么。可是李景云又不肯承认玩心眼上他输给旁人，便陷进了一个死胡同。
    他再一次想到天下大势和他的下场。
    大皇子已经废了，二皇子和三皇子被他杀了，四皇子早夭，五皇子生母是宫女，没将人养好，志大才疏偏偏又刚愎自用，没几分能力还睚眦必报，是断断不能容他的。下面还活着的小皇子只有三个，出身都贵重，贵重便意味着与朝臣纠葛太深，没有一个会留他一命。算来算去，谁上位他都必须给老皇帝陪葬，可是他今年只有三十三岁。
    李景云不甘心，可他一个没了根的太监又能如何？若要活着，就必须要权力，若要权利，就必须要大楚稳固，新帝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新帝必须是老皇帝的种，这是首要条件，如此才能确保江山平稳更迭。新帝必须信任他，或是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便是第二点了。到现在为止，简泓都是最适合的人。
    他心软，念旧情，有多余的善心，聪慧但又不经世事，极好摆布，刚刚又加了一个最重要的筹码：他对双性人和太监一视同仁，比起那些恨阉人入骨的读书人，他成了最好的主子。
    但就是因为太合适了，他心底又多出了几分疑虑。
    不久，点漆回来，眉心皱着：“公公，有密信。”
    李景云展开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凝重，递给了点漆：“又一个棋子废了。”
    信来自言官邹明府上。邹明是李景云的人，同时也在李景云的死亡名单上，与荀逸一般无二。
    邹府同样住着一个身份贵重的客人，是一年前被李景云亲自送去的，同样是一位年方弱冠的公子，那位公子的母亲同样是未婚怀孕……
    很显然，这也是皇帝民间遗珠。
    这位公子才学不错，去了邹府以后跟着出门交际几次，也闯出了些名声，可惜的是，就在两天前，他与邹明的嫡女暗结珠胎，叫暗卫发现了。
    点漆的脸色不比他好到哪里去：“看来，这位殷公子已经找好了自己的第一个岳家。”
    这不是第一次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想听命于一个太监是大多数文人的傲骨，这些“皇嗣”更甚。有直接联络别的官员的，有暗中发展势力的，有在他面前已经当起皇帝的……像殷空寒这样直接从寄住官员入手暗搓搓撬墙角的也不是第一个。
    李景云不想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他的计划也不是找到简泓之后才开始的，可惜的是，经营多年，目前为止，能叫他满意且果真帮上忙的，也就只有简泓了。
    “叫暗卫回来吧。还剩谁？”
    点漆算了算，道：“还有朱令均府上的宣赫瑱。”
    李景云面色凝重：“只有一个了？”
    算上简泓还有两个。点漆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除了简泓只有一个了。也就是说，简泓是不一样的对么。他问道：“公公，虽然荀应欢没有失贞，但简公子知晓他的体质，二人定然是有些暧昧，届时……”
    他担心简泓是下一个殷空寒。
    这却是另一重考验了，李景云为何将这些“种子”放到必死的官员家中，便是要将这些官员送给他们做第一个试刀石的。
    他可不想千辛万苦牵了线，皇帝上位以后最亲近的成了庇护他的“恩人”，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也只有未来的皇帝上任之后就杀了自己的“恩人”，足够六亲不认，他才能永远成为帝王最亲信的人。
    李景云想到荀逸和荀应欢的关系，那父子两个势同水火，无论简泓和荀应欢什么关系，都不影响他对荀逸下手，倒是完全算不上阻碍，不由喃喃：“莫非真的有天命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