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冰灯会，在众人的不舍之中结束了。如往年一样，没人找到传说中的东西。人潮散去的雪山，此刻是荒凉的寂寥。
     “师傅？”展不二与夜清风望着那已十多年未曾在相见的两个人，惊愕地叫道。
     昨晚夜清风已吩咐龙石等人率先回金陵处理堂务，而他决定与展不二去看看这些年无意中发觉的美景。由于舍不得展不二露宿郊外，夜清风和展不二二人商量了一下，认为明天早上再起程寻景比较好。
     谁知今天一开门，就看见熟人了。
     七渊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徒弟良久后，起身向外走去了。展不二见此，对夜清风微微一笑，便追了出去。
     将夜清风担忧展不二的神态收入眼帘，云释长叹一声，轻声问道：“清风，你对那个孩子？”
     “我想跟他一辈子。”毫不含糊地说出口，目光坚定清澈。
     “你从小到大，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没有劝阻，只是有感而发。
     夜清风点点头，望着那现在连眉角都含着幸福的味道，清声问道：“师傅，为什么你们会在这？”
     “我与渊一直都在这啊！不然，你以为哪来的房屋？”他，依稀记得当年第一次来此，看到那人的情景——雪峰上的玉人，不染风尘的高傲。
     “你是说，江湖上所传的高人就是你们？不对，是那个七渊？”皱眉，有一丝难以接受。那个人究竟有多老了？
     “没有，那些高人是七渊的师傅。”老？那个人明明比自己还小得多，只是长着一张骗人的大人脸罢了！嘴角悄悄弯起，轻声解释道。
     “那，所谓的武林秘籍是什么？”单纯地想知道，他好奇地问道。有些人、有些事，不管时光怎样的变迁，却怎么都不会改变。他，这个在当今武林被誉为第一人的人，在这个从小照料自己长大的师长面前，仍只是当初天真的孩子！
     云释好笑地看着那童心不泯的学生，眨了眨眼开口道：“哪里是武林秘籍？其实就是我们十几年前寄予你和那孩子的那个东西。”记得，起因好像是刚回来的那一年，无意间参加这雪山上冰灯会，也是因为自己很想知道那秘籍，七渊就破解他师傅们留下的种种迷题，才找到藏在雪山某处的以千年之久的东西的。
     终于清楚地知道谣言的缪传有多强了。已经不存在的东西，众人还积极地寻找，有梦想的人类真厉害！
     夜清风摇摇头，然后看着云释微笑道：“师傅，你现在一定很幸福。”那个人真得对他很好！他也希望，有那么一天他能让展不二如师傅一样幸福快乐。
     “是啊！”云释微微一笑，翩若惊鸿。
     门外青松之下，另一对师徒沉默以对。
     上下打量着展不二，七渊还是先开口了：“你怎么会中这种毒？”这种毒明明为皇室所有怎么会出现在江湖之上？当年被喂以这种毒得也只有一人而矣，难道展不二是当年那个孩子？
     倚着粗壮的树干，展不二看着那人脸上闪过种种表情，轻笑着挑挑眉道：“你猜得没错，我跟那人有关系。”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却不懂为什么至今他还活着？
     “这种毒，只要有够强的生命毅力，其实是杀不了人的。”冤孽，因果循环——这是七渊所想到的。这种毒药是他师弟制造的，为了一段不该发生的情。而中了这种毒的人，一辈子不能与人发生关系，一辈子因吐血而痛入心扉，使得中毒之人只要活着就难以忘记用毒之人。与其说，这是毒药，还不如称之为情药更为贴切。
     “生命毅力啊！”没想到真的被他那亲爱的父亲说中了，他原来真的很想活下去！仰望着天空，冬阳明明温和和煦，却在直视的片刻后刺痛渴望的目。
     七渊叹一口气后上前抱住那仿佛要消失的孩子，以其不熟悉的口吻尽其温柔地说：“不二，你从小就是个聪慧的孩子，这本是好事。可也正是这聪慧，让你将一切又看得太淡，看不清你正真需要的。你，明明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啊！”如果真将这纷攘红尘看透，那么水样的眼眸里就不会总隐隐浮现几丝忧郁的蓝了。
     “笨渊，你根本不适合这样的对话啦！”没有推开，反而紧紧地抓牢。展不二呼吸着那清雅的冰雪之味，眼角慢慢湿润。最笨的是他自己才对，虽然生命中有过种种背叛与伤害，但是也存在许多真心关怀自己的人呀！
     顷刻，二人心情都回复了。展不二望着那有些尴尬的老师，偷偷地勾起一抹坏坏的笑。
     “不二，答应我去见一个人好不好？”掩下内心不适的尴尬，担忧地望着那苍白容颜请求道。
     展不二撇过头，思索一会，终点下了头。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他呢？既然上天让他坚持道今天，想必这条命该属于自己的了。
     突然一种不详的感觉侵来，展不二立刻僵直了身躯，头皮更开始隐隐发麻。
     “我想在去见某人之前，不二，你是不是该向我解释一下？”中毒？冷冷地盯着那心虚极致的背影，冰心怒火难止。展不二，他到底将他这个人放在心里哪里？是不是有一天忽然死在自己面前，他也认为自己会无所谓啊！？
     艰难地转过身，不敢面对那张怒意可怕的面容地左顾右盼，假笑着不敢回答。
     “展不二，你究竟将我至于何地？告诉我啊！”无法仰止的怒意，冲破一向冷静自制的表象，让他悲痛地吼问道。一次——又一次——还要多少次，这个人才能珍惜自己，才能正真的信赖自己呢？累，真的好累！
     手指尖冰凉的泪水，灼伤着已伤痕累累的心。展不二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满面泪水的夜清风，在某人转身离去的瞬间，抱住他。惶恐地抱紧，嘴里不停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
     “放手！”冷声坚定的说道。他受够了！这个人，永远都不了解他于夜清风这个人的意义；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十年的时光里，看着内心一点一点荒芜，却怎么也填不满只能任寂寞肆虐滋长的无力；永远都不懂每一天醒来都觉得不如睡去，明明欢笑着却在下一秒因为缺少某个人而失落悲哀的心情。
     怎么可能放手？如果现在松了手，那这个人这个人一定会走，一定不会再见的——展不二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死也不会放手。疼痛似虫叮般忽略，展不二紧紧地禁锢着那此生最不能失去的人。是不舍也罢，是自私也好，他——绝——不放手！
     “清风，快住手！”云释心惊地看着那平时冷静自若现在似发狂一样的孩子，叫道。
     七渊连忙出手想制止夜清风对展不二的暴行，然准备点穴的手在接近夜清风时，被狠狠地挡开了。仓促地躲过夜清风袭来的掌风，身形若燕翩翩旋转几丈之外。七渊有些赞赏地看着那浑身散发着冻人杀意的男子，脸上的表情在瞄到夜清风身后静静无声躺在雪地上满身鲜血的展不二时变了。
     如果说，夜清风是寒，那么七渊即为冷。寒，是身心感觉到的；冷，则是无心无息的空想。百招之后，一切于云释的惊叫声里结束。
     回过神来的夜清风颤抖地站在离展不二不运的地方，不敢靠近。紧握的双手，青筋突显。他，又伤了他！为什么呢？这双手不是为保护这个人、呵护这个人，而存在的吗？
     “清风，你冷静些！”紧张地盯着眼前神色不定的学生，云释上前抓住夜清风道。
     七渊熟练地点下几大重穴，暂时止住了展不二不断吐血的状况。冷漠地回头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讽刺地说道：“现在，他是不用去见那个人了！”
     这些年来第一次这样生气，七渊抱起那失去意识的弟子，走至夜清风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什么都不知，凭什么如此对他。你想用你们的感情逼死他吗？”
     那一刻，天地失了颜色。那个傲比天高，心赛青莲的男子跪在地上，跪在一直不屑的男人面前，请求着——请求着那个人救回他倾心之人。
     云释不舍得瞥过眼，却不开口相助。因为他曾经也对倾心之人做过相同的事，真的不是有意伤害他，只是那个时候那个地点就不知不觉做出那样的事来。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不管你有多后悔都没用。
     “我会尽力为之。”将人托付给那跪着的人，七渊看着男子静静地开口承诺道。
     “谢谢！”只这二字便重于一切，是他夜清风于他最大的诚意了。
     轻轻站起身，抱着展不二瘦弱的身体，夜清风怜惜地念道：“笨！为什么不运功呢？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总是逞强。你吃定我心软的弱点了，是吗？”
     云释看着这一幕，泪水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