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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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生会的宣传部会议室里,我、修亚、柯娜以及迪鲁聚在了一起。迪鲁的脸色还有点发白,但他仍然强撑着来参加这个小聚会。
我拍拍他的肩,轻声问道:“身体好点了吗?”
迪鲁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道:“之前真是让你担心了!”我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此刻,修亚已经抽出一份骑士学院的平面图摆在桌上。他左手缓缓在地图上比画着,右手的笔随即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倒五芒星。
“学生会位于学院的东侧偏南,钟楼位于学院的正中心。除去这两个点,还有四个地方需要注意,它们分别是西侧偏南的剑术训练场,正南的高级宿舍区,西北侧的废弃教学楼以及东北侧的占星楼。”
“剑术训练场、高级宿舍区、废弃教学楼、占星楼……”柯娜话音压低,带上几分凝重,“虽然你们不曾将出现尸体的事情传扬出去,但是校长他们却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只是现在考虑到学院的安定暂时压下来了,但是我们的行动还是要谨慎一点。”
“没错,我们一定要速战速决!”
我皱着眉头认真看地图上四个地方,我们一共有四个人,也许可以一个人探查一个地方:“你们怎么安排地点?”
“也没有什么安排,看你觉得哪个地方比较中意你就挑哪个了。”
我指着“高级宿舍区”说:“这里归我!”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刚挑完地方,修亚就表示反对,“魔法师在骑士学院里深受限制,我不同意让你独自去面对未知的环境!”
“那就由我陪着小希吧!有我作伴,部长大人是不是该放心了?”柯娜调皮地笑着,双手已经缠上我的手臂,“虽然魔法力受到限制,但我们两个人相加的力量总是不弱的。”
看到柯娜自动请缨,修亚松了一口气,他指着地图说:“剩下的人想去哪里,自己提出来吧!”
柯娜轻轻一笑,说:“干吗那么麻烦,我替你们分配吧!迪鲁前去废弃的教学楼,部长前往剑术训练场,最后谁先完成任务就往占星楼跑一趟吧!”
看到大家都没有异议,修亚收起地图说:“既然分配完成,为了及时制止惨案的发生,我们还是现在就行动吧!”
“那个死亡女孩的身份还是没有调查出来吗?”我转头看向修亚,却见他干脆地摇头。
“魔法学院并没有传出有人失踪的消息。不过,我将那些衣服碎片送去安京有名的制衣店进行识别,有老裁缝指认那是罗兰魔法学院专用的服装。看来女孩那边的线索暂时陷入死结了!”
“看来女孩的身份问题只有暂时放下了!我们快点按照分配前去各个地方吧!”随着修亚的命令,我们纷纷起身。
背后,修亚的手搭在我肩上,沉声道:“自己小心。”
我点头说:“你也是。”
高级宿舍区是专供豪门子弟居住的豪华宿舍,只要你有足够的财力,你就能拥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别墅。
我们的目标,正是其中的女子宿舍区。
漫步在其中,我却没有一点心情去欣赏两边美丽的建筑和风景,注意力全都放在警戒和侦探之上了。
柯娜明显比我轻松许多,一道若有若无的圣光笼罩在她周身,她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
此刻正值傍晚,西下的夕阳懒洋洋地播散着最后的余晖,天际是一层层红色的晚霞,翻滚着透出不祥的味道。
眼前的别墅十分安静,静到有点诡异,整座楼的门窗全都紧闭着,但窗内的纱帘却不停地摆动,似是警告,又似是挑衅。
我缓缓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着周围的气息。但除了不祥之外,我没有感受到任何生灵的气息!
心下疑惑陡升,我抬头看着天空,发现天上的云朵成螺旋形缓缓移动,心头瞬间有了明悟。
我忙冲着身边的柯娜大叫道:“娜娜,我们已经被诱入阵!”
“嗯?”柯娜正抬手准备敲门,听到我的呼喊便侧头看我。就在她侧头的一瞬,从门上蓦然长出一只黑色的大爪子向她钳去。
我一声低呼,忙伸手想去扯住柯娜,但已是迟了一步。
我眼睁睁看着那黑色大爪子变大,将柯娜整个包在里面,硬生生地拽进门板里然后消失。
我懊恼地咬住下唇,毫无意外地看到四周的景物渐渐发生变化——绿荫道不见了,花园不见了,别墅不见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我。
我举起银耀,杖端顿时发出柔和的白光,照耀着四周。看着光明驱逐黑暗,心底冒出一个念头——
若是在光线亮起的瞬间出现一些骨头,说不定会吓到人。
带着这样的念头,我抬起魔杖照耀四周,入眼竟然真的是白森森的人骨架子!而那些极为光亮的骨头架子甚至在我手中魔法之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光芒,宛若在活动一般。
“骨头?”我不过随便一想,还真出现骨头了?我吹了一声口哨,有些好奇即将出现的东西,“下面又会出现什么?该不会是妖兽吧?”
刚晃过这样的念头,一群凶狠的妖兽就龇牙咧嘴地冲我扑来。闻着阵阵扑面而来的腥气,听着锋利的爪子带起阵阵破空之声,我喉间发出一声低笑。
“幻阵魔法吗?有点意思。”
所谓幻阵魔法,是指被困阵中的人看到的一切事物都不是真实的,而是存在于他脑海中的想象。只要他想到某件事物,这个幻阵会立刻依照他的想象改变周围的一切!
我看着周围其实不存在的妖兽,轻轻一笑。
虽然这些凶狠的东西具有一定的攻击力,但是假的毕竟是假的,就好比蜡像再怎样逼真,都不过是蜡像!
虽然我现在的实力比起三年前相差甚远,但是要破开这个吓唬人的幻阵魔法,还是没有问题的!
唇边挂上自信的笑容,我紧紧握住银耀,将周围可以调用的魔法力量全部逼到魔杖之上。
“银耀啊,请听从我的命令,以你的力量,破开此地之封、划裂这个偷窥心灵的幻阵!”
随着我的吟诵,银耀尾部突然放出银色光芒,银光渐渐扩大在空中变成一把刀的形状。
大刀向空中狠狠劈去,随即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我望着半空中那个突然出现的裂痕,看着那结界一片片碎掉,看着周围一切变成方才所见的斜阳落日,轻轻呼出一口气。
为了破开幻阵,方才的魔法几乎耗尽我的魔力,我有些疲倦地蹭到别墅门前,扶住门板轻轻松了一口气。
幸好只是一些白骨和妖兽……
这世上,除了卡萨尔导师和艾玛,怕是没有人知道我最为恐惧的其实是噩梦……那种明明清醒着却无法逃脱的感觉,那种被拖向无尽深渊的恐惧感。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所谓的噩梦应该也不会再困扰我了吧……我左手抬起,想要拨开垂落眼前的刘海,但动作却蓦然一僵——直觉告诉我,我中计了!
果然,眼前的场景早已经改变,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道有些荒凉的长满小草的山道,远远的,一辆华贵的马车向这里缓缓驶来。
原来,自己根本没有破开幻阵。
原来,自己方才破阵的动作也是阵法带给自己的错觉。
原来,枉自己自诩聪明,却是连这样的小伎俩都无法看破啊!
我清楚知道那辆马车里有着什么,也清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此刻的我,很想移开眼去,却仿如被定住一样,只能看着那辆马车愣愣地发呆……
“爸,妈,卡萨尔圣魔导师是怎样的人?”
恍惚中,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响,顿时眼前一片眩晕。
周围的场景倏然改变,我早已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幻,似乎,一切悲伤的过去不曾发生过;似乎,这痛苦的三年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若只是一场梦,那么醒来时,一切又是那样美好……
“醒来吧!快点醒来吧!远离噩梦的侵扰,远离那些不曾发生过的未来!当你醒来,你会发现生活是那样美好,未来是那样充满希望!”
缥缈而悠远的声音缓缓在我耳边响起,刹那间,关于死亡和冥灵的记忆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狭小的马车车厢,看到车厢顶上随着马车颠簸而微微摇晃的珍珠串。
我呆呆地看着珍珠发出的柔和光芒,却已经想不起刚才梦到了什么,只记得是一个不愿再回想的恐怖梦境。
醒来就好呢!
我唇角挂上大大的笑容,低头看着自己还带着点婴儿肥的手臂,开心地动了动。
我才十四岁,有着父母的宠爱,有着整个家族的期许,更有着美好的前程!到了迷雾森林,只要我好好努力,就有可能成为麒麟国最年轻的大魔导师!
就在我憧憬着美好未来时,妈妈的手伸过来揉着我的脑袋,如水般清澈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温柔。
“小希,卡萨尔导师是整个星云大陆上最强的水系圣魔导师。可以成为她的弟子,证明你的能力已经得到承认了呢!”
“是啊!”爸爸接过话头,英俊的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小希好好加油啊,将来,你一定可以成为安京的新星。你可是我们整个家族的期许,一定要好好加油!”
“小希,等你学成归来,我一定要亲手为你戴上高级魔法师的徽章!”此刻,一直坐在车厢一角静默无言的帅气少年微笑着对我说。
只见他微卷的金发披散在肩上,眉眼含笑,身上穿着缀着细密银线的精致礼服,静静地坐在角落,透出一股优雅的味道。
听到少年的话,双亲神色恭谨,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但他们仍是中规中矩地向对方行着觐见皇族的礼仪。
随后,父亲双手抱拳说道:“多谢三王子的厚爱,小希还是小孩子,不要过分宠溺的好!”
拉斐尔唇边的笑意不减,灰色的眸子向我所处的地方转来。看到那毫无光泽的双眼,我心中忍不住埋怨造物主的无情。
造物主赐予拉斐尔俊逸的面容、高贵的出身以及不凡的气质,却夺走他的光明,让他自出生时就看不见身边的一切。
想到这儿,我不由扑到拉斐尔膝边,握住他莹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认真地说:“斐哥哥,我可记下你这句话了!等我以后学成归京,你一定要遵守今天的承诺!”
看到我逾矩的动作,身后父母发出一声极低的惊呼。但拉斐尔不但没有生气,唇边笑意反而更浓。他用力反握住我的手:“小希将会是安京最出色的水系魔法师!”
看出拉斐尔脸上出现的淡淡哀愁,我忙安抚道:“斐哥哥,你不要伤心啦,等见到卡萨尔圣魔导师,你一定可以重见光明的!”
“哈哈!”拉斐尔突然放声大笑,“在黑暗中生活了十八年,该习惯的早就习惯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我所担心的却是另外的事情啊!”
这一句话他含在嘴里,只有离他最近的我可以听清楚,可惜我并不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意思。
“小希,快回来!”
就在我趴在拉斐尔膝盖上和他聊得正开心的时候,父亲终于发话,把我唤回车厢的另一个角落。
回头看到父母的神色不善,我不敢拒绝,乖乖地爬回去。
“珈蓝家主,出门在外何必拘束太多?”拉斐尔苦笑着,颇为无奈。
“三王子殿下,珈蓝诺天不仅是珈蓝一族的现任家主,更是麒麟国现任的护国法师!身为辅佐王族的贵族之一,诺天完全有责任有义务为殿下做出一个好榜样,更不能对殿下有失礼的做法!”
听到老爸死板的声音,我忍不住背着他偷偷吐了吐舌头,心想:斐哥哥都不在乎,老爸你又何必那么迂腐……
蓦然,马车出现一阵剧烈的震动,犹如驶入一片泥沙之地。在异变突起的时候,老妈已经扑过来将我护在怀中,老爸却注视着拉斐尔的方向,挥手放出一个保护性的魔法结界。
“三王子,请您小心!”老爸对拉斐尔喊道。
话未落音,一阵木头碎裂的声音从我们头顶发出,下一瞬间,整辆马车四分五裂。
此时老爸的结界才架到一半,见形势不对他整个人都扑到拉斐尔身上,自己的后背却暴露在那些碎木片的攻击之下。
老妈放出一个浅黄色的保护结界,随后抱着我一点点向老爸他们靠近,就在我快要伸手抓住老爸的衣摆时,一条丑陋粗大的树藤从地下冒出,扬起一大片尘土,让我忍不住咳嗽起来,眼前更是一片模糊。
“食人藤,这里怎么会有食人藤!”
混乱中,我听到老爸发出一声错愕的大叫。
“风起!”
我急忙吟诵一个最简单的风系魔法,想要吹散面前扰人的尘沙,却看到我们和老爸以及三王子之间,已经被藤条砸出的一个大深沟隔开,而那粗大又丑陋的藤条就地一旋,凭空生出无数小藤条,其中一条更是在老爸的背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沟。
“诺天!”
同样看清发生什么事情的老妈一声惊呼,喊出了老爸的名字,随即狠狠咬着下唇,从袖中掏出两把约半米长的细剑。
她将左手的细剑刺入地上,低声念出一段我听不懂又类似咒语的东西,随即一道淡淡的金色光芒从细剑身上发出,围绕着我化作一道金光组成的圆形结界。
这个“圆”仿佛消耗了老妈很多的体力,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摸摸我的头叮嘱道:“这里暂时会很安全,你不要离开这里,等妈妈和爸爸一起解决了食人藤再过来接你!”
看着老妈眼中的焦急,我乖乖点头,却在老妈越过深沟的瞬间产生孤寂和恐惧的感觉。
我紧紧抓着手里的蓝色魔法杖,仿佛从上面可以汲取一点温暖。我紧紧地注视着对面的战斗,看到老爸老妈联手将食人藤砍碎烧毁后,我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爸扶住拉斐尔问东问西,但眼睛却看向我这边;而老妈早在战斗结束时就握着沾满绿色黏液的细剑向我跑来。
一股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冲着父母大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却看到他们的表情在瞬间显现惊恐状。
我一怔,只觉得大事不妙,彻骨的寒意袭来,耳边更是传来一阵摄人的“嘶嘶”声。
我僵硬地转着脖子,惊恐地看到一个巨大的蟒蛇头。
只见蟒蛇的额头中间有着一团艳丽如血的花纹,它那如婴儿头颅般大小的红色眼睛正带着一点好奇和趣味打量着我,而那带着浓浓腥气的舌头正不断伸缩着,仿佛在研究眼前的美味要从那里吃起。
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直蹿到脑门,我踉跄着后退,双脚已经不听控制地发软了。
面前的大蟒似乎是感觉到猎物想要逃跑的心情,一直蓄势待发的它猛地向我扑来。
看到那张血盆大口瞬间向我逼近,被我强压下的恐惧终于爆发。我不断尖叫着,大声呼救,但就在我闭目等待那种被咬伤的疼痛向我袭来时,却意外发现身上没有任何被攻击的痛楚。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大蟒的牙齿狠狠地磕在老妈设下的结界上。
大蟒愤怒地嘶叫着,粗如石柱的尾巴迅速从茂密的草丛中滑出,狠狠地拍在了不甚坚固的结界上。
我不敢再看下去,转身向深沟对面喊着:“爸爸,妈妈,救我,救我!”
深度的恐惧已经让我无法自由挥洒手里的魔法杖,残存的理智告诉我不可以离开这个结界,但是这个结界恐怕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只祈祷着父母能快点赶过来,赶走这个让人恐惧让人讨厌的大家伙!
“小希,妈妈这就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老妈这般惊恐的声音。
看着老妈用最快的速度奔来,看着老妈手里的细剑泛出炽热的红色,我仿佛看到了救赎的光芒。
“箬奕,回来!”
老爸的声音蓦然插入,喝出的却是让我不解的话语。
老妈对于老爸的话语仿若未闻,依旧向我奔来,就在她要提气跃过那道深沟时,老爸的话语蓦然阻止她的动作。
“血花蟒从来都是群居生物,此地出现了第一条,必然有第二条第三条。”
我看到老爸的拳头紧紧握起……
我看到老妈站在深沟那一头深深看我一眼,脸颊上多了两行清泪……
我看到拉斐尔站在老爸身边,大声喊着什么,他那向来平静温和的脸上满是焦急……
我看到这一些,却无法将它们纳入我的思绪,天地间所有事物仿佛突然离我远去,耳中只剩下老爸那掷地有声的话语。
“作为一个合格而忠心的臣子,当主上遇到危险时,必须挺身而出,更要舍弃不应该存在的累赘!”
“她是我的女儿!”老妈大喊一声,细剑光芒更炽。
蓦然顿住脚步的她,满脸的惊骇,满脸的绝望。
就在此时,在她身后在老爸身边,瞬间出现数条巨蟒。
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老妈是否说了什么,不知道老爸是否有后悔的表情,不知道拉斐尔是否会为我伤心,不知道他们的战斗是否惨烈,也不知道最后他们是否全身而退。
因为,再多的话语,我也听不到,再多的画面,我也看不见!
只是片刻的迟疑,老妈便遗失了救我的机会;只是片刻,老妈用细剑设下的结界就被大蟒击碎;只是片刻,大蟒那锋利又有剧毒的牙齿便贯穿我的胸我的腹……只是片刻,我便感觉到身体的支离破碎、感觉到生命瞬间流逝的冰冷。
如此,我就是死了吧?
在一片冰冷黑暗中,我摸索着前进,心中不断猜想着这是哪里。
这是传说中通往冥灵界的路吗?
那为什么是一片黑暗,没有引路者更没有雄伟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