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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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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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曦儿的病怎样了。”一名身着紫衣的夫人,站着邵曦的床旁正焦急不安着。手中所拽之巾,皱成一团,丝巾被汗水弄得颜色一块深一块浅。
那大夫放下邵曦的手,深深叹了一气:“夫人莫急,公子是故疾发病而已。待老夫为他在开些药物调养调养,应无性命之忧。但公子怕是不可再如此般下去,本已虚弱之体实在是在不能受重负啊!夫人切记告诫公子莫要再偷偷习武已……”
“先生,莫非……真的无医治之法?如此拖延下去,怕是曦儿再也不能……”想到儿子的怪疾,不由心酸,悄悄用丝巾拭去眼角之泪。
“公子这病恐是惟有鼻祖华佗在世才可医治。老夫愚昧,虽为其门生子弟,但终领略不得其真谛。”
“闻先生之言,似有法医治我儿之病?”邵夫人像是嗅有一丝希望般追问了下去。
何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哀叹道:“并非老夫不愿救治公子,实属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依老夫愚见,公子之病应是先祖所记载之心病。心脏之重,相信夫人也一定很明白,人孰能无心啊。患此一疾,身子岂能不病之理。要治公子,怕是只能开膛换心,否一切只怕是治标不治本啊。”
“先生既已得知病理医法,何不一试?起码事情尚有所转机!”
何大夫再次摇头,一副欲言若止,更是搅乱了邵夫人的心神,忙道:“先生!请求先生一定要救曦儿啊……先生……”
“夫人!公子是老夫从小照料长大。说得不敬些,他就同老夫的孩儿般,老夫岂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往痛苦,绝望而不动于衷吗?这些年来,老夫专研医书,也不过为能有朝一日感动上苍,怜这副老骨头让老夫有幸寻得解救之方。但……十八年来,老夫研究祖师遗书,虽寻得可试之方。但其风险实是太大了,要医治此病,只能为公子换心。如此高深之术,除非先祖在世,否则无人能行啊!这可是一有不慎便一命呜之险啊……即便,即便老公蒙天之好爱,有幸学得此术,而老夫又可从何寻一鲜活心脏以供公子换心之用啊……夫人……”
“莫非,天不怜我儿……真要亡其?”邵夫人只觉身体沉重,竟似无力支撑。耳旁不断响着杂音,心口也是苦闷不已,一下似苍老许多。
“夫人!”何大夫伸手欲去搀扶那憔悴的邵夫人,却被邵夫人婉转拒绝了。
少许,邵夫人强作镇静,便命下人好生送走何大夫。屏退旁人,便独自坐在邵曦床头,望着他那绷紧憔悴的脸渐渐露出适容,微松了口气。心却仿佛受不住控制般,又似更沉重些,倒吸口气,微微合上双眼,以防泪水夺眶而出。稍稳心神,边伸出手轻轻帮他拭去额头的汗水,触碰到他冰冷的脸庞时,不禁一震,心又纠得紧紧,停留在他脸上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好不容易止住的泪珠不争气地又流了下来,急喘地深吸口气,压制住心口的疼痛……
花容已逝,黛眉盈媚还故。纤手不再,冰肌莹皓仍旧。道银月欲染鬓云端,残风企摧憔容。夫人本是富家女,奈何垂莲凌雪之姿,今余长颦减翠,瘦绿消红。白发愁看泪眼枯,叹谁人报得三春恩。
眼皮微微一动,邵曦眼角渗出滴泪水,无意识地握紧了双手,指甲紧紧地陷入肌肤中,似为自己的无能而表示惩戒,身体深处的魂魄无不在震抖着……
门轻轻推开,一高大身影踏了进来,走向床旁。一强壮手臂慢慢举起,那满是伤痕厚茧的手,温柔地为邵夫人拭落硬藏于眼眶中的泪珠。邵夫人抬头望了他一眼,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水,仅能哽咽吐出“老爷……”一词,便不能做声。邵将军将手搭在她肩上,轻抚几下,便将其搂入怀中,低头不语,仅听着她的低泣,仅是在其身旁而已,仅此而已……
张开双眼,清晰地感到心脏那针刺痛,思想反倒清醒许多。朦胧的视野中,邵夫人的脸逐渐清晰。“白发愁看泪眼枯,叹谁人报的三春恩”,心中暗叹一声,突觉自己的不孝,不禁揪紧了胸口,一股酸味涌上心头。深吸口气,勉强挤出些笑容,道:“母亲大人,父亲大人,孩儿给您老请安了……”
两老见其醒来,不禁安下心来。邵将军轻轻拍了拍邵夫人的肩膀,邵夫人似突感醒悟般,便过去搀起邵曦。邵曦稍稍瞥了母亲一眼,只道其泪痕?尤在,今却强作笑靥,不自觉地再次苦笑一般。
“曦儿,为父知你一向情钟于武,向来不忍多说。但你的身体已虚弱至此,实是不再宜习练下去。今为父狠心令你弃武,望今后你再不得提起练武二字。”
“父亲大人!孩儿……孩儿不想放弃……”
“曦儿!”邵将军不由得加大声响,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儿子的心思,自己本就是习武出身,家族代代以行军打仗为荣,今狠心令儿弃武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难道真要叫其丢弃性命才可罢休吗!深叹口气,强压住心中的痛楚,慢慢道来:“为父知道你的想法,自小便是为父灌输你大丈夫之理。今令你弃武,实属无他法……”
“父亲大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男儿应当报效国家,立志自强。难道我身为邵家子孙却要甘愿堕落吗!”
“曦儿!你怎么能这样跟你父亲讲话。你父亲也是为你好,为母也深感赞同的。报效国家又非得行军打仗,你也可弃武从文啊。你向来文采不错,要在朝中谋得一席之地也绝非难事。”
“母亲大人……”连向来都站在自己这边的母亲都表明不肯让步的态度,邵曦也深知自己的病情已到膏肓之期,恐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状,病情怕是一触即发……
“行了,就这般定下了。来人,帮少爷把剑收起来。”邵将军一挥手,下人便急忙将挂于床头的宝剑收了起来,邵曦见状便有些急躁的道:“父亲!孩儿……”
“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尚未取得功名,岂敢言死。莫非你愿死得如此窝囊!”尚未等其言来,邵将军便些许心烦地打断,不愿再就此议论下去。
“老爷,别说了。曦儿,怕是已明白了。是吧?”
见母亲苦苦哀求的眼神,心不禁一震,因自己的私心而让二老如此担忧却仍不知悔改,怕这世上最不孝的人便是自己吧……
邵夫人见其难过自责的神情,再次为其感到揪心,便不忍再为难他。转身道:“老爷,天色已晚,曦儿是该休息了。怕是已经累慌了,我两也该回房了”
“恩……”明白夫人的苦衷,便扶着她离去了。
恭敬地送走两老,余留一人的空荡的屋内尤甚容易令人胡思乱想。想起母亲正自己他的状况而感无能时,坚强如她也不能避免母性那份感性而流下泪水。便再次深深地谴责自己的不孝。
踱步至窗前,眺望上方的月明,见明月依旧,便对自己的固执深感无奈,有些讥讽地笑了:“我心向明月,明月照高渠……”
风起,道那秋风不解情,偏执叶弄来。拾起窗前落叶,仰头苦笑,都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细啼一声月朦胧,莺语萦绕天上来。万壑树中来,一树秋来绿满地。始觉花调零,一声倾尽万古愁。正想着这凄凉秋夜,哪里来的鸟语萦耳,却闻一娇小的青灰色身影隐现于枝丛中,似血朱唇似要撕裂时空逆转季节,执意在夜空中划出一道血痕。
“四声杜鹃?”想不透为何向来只栖于森林,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的四声杜鹃在这个季节会出现在这个不合地时的地方。但望着杜鹃凝血朱唇,邵曦不由吟出南唐成彦雄的《杜鹃》:“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
轻笑几声,暗叹想不到纠结许久竟及不上杜鹃一鸣,暗道:“莫非你是望帝的化身,为我这妄想留春却终不得意的人而感悲哀吗……留春不得,夜半秋风竟寒凄……”
那杜鹃似懂人语般,轻舞低鸣,似要将其悲愁伤感一次消尽。附耳仰坐于窗前,聆听这别具一色的音律,心平静多了,竟不觉中枕着手臂熟睡了。见其已入梦,那枝头之鸟停下了低鸣,飞至起窗旁。近眼一看,竟是今日林中之鸟。只道秋风袭眼,飘落几片羽绒,扬起衣袂,杜鹃已化为人形,当日倾国之姿再现于尘中。见其步近邵曦,嘴中喃喃些话语,眼中透着些许异常,除此却未曾见他有何动作,也看不懂他的神情,而他也就仅仅望着熟睡中的邵曦,久久不动……
尽是秋风摄骨,寒入心头。看邵曦不觉打了个冷战,磨了磨手臂竖起的鸡皮,甚觉凉意。见此子轩便把床旁的披风拿了过来,轻声为其披上。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脸颊,只觉腕间一热,那道伤痕似是在隐隐作祟。捂上那遗留下来的疤痕,额头一热,缓缓地露出了笑。心道就算你不提醒,我也知道寻找多年的人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