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船身猛然一震，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哭救声，四散奔逃的声音以及刀抹过脖子的声音。
    澄空摸索着下床握紧我的手，我瑟缩在他怀里静静的听着所有细微的响动。我知道澄空很想出去，因为他的君王可能正受生命威胁，可低头看到我恳求的目光后，他只能浅浅一笑将我抱的更紧了些。
    终于，所有的骚动在一个男子富有磁性而威严的声音中结束：“我跟你们走。”我很明显的觉得澄空身子颤抖了一下，料想那定然是四皇子吧。
    然后，船上还活着的人就被押到了另一艘战船上。我和澄空则是被当作仆从与许多活下来的人一样关押在肮脏的舱底。至于上位者则被作为俘虏软禁在其他地方。
    很多人都惊惶无措，女仆纷纷窝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不少人无助的哭泣。很多男佣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更糟糕。
    “我们会死，会死……不要！！谁来救我！！我不要死！”
    我懒懒的瞥了一眼尖声叫喊的男子，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整整一夜的折腾，我本就还没好透的身体早就濒临透支。不少人向我投来怪异的目光，我轻笑出声：“澄空，你会不会觉得都这种时候了，我还睡觉？”
    澄空也是一脸好奇的点点头。
    心里不禁冷笑“我早就是接近死亡多次，后来才发现，其实，想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此话一出，周围人看我的目光更像是打量疯子。
    嗤笑一声，我继续在澄空肩上蹭了蹭：“就好像现在，我有办法逃走。”
    说话的声音并不响亮，我本就没什么多余的力气了，这句话更是说的好像自言自语。可整个舱里的人听到我说出这句话纷纷一下子提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个个目光炯炯的看着我。那是生的希望，不论我是不是在撒谎，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澄空也轻轻低下头来略显惊讶的看着我，他黑亮的发在刚才士兵粗鲁的举动下弄得有些凌乱，我抬起手帮他不经意的理了一下。
    这一理更是像晴天霹雳一样，惊愕的在场众人哑口无言，那目光竟比方才更加犀利上许多。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被绑着双手关进来的。澄空愣愣的看着我，然后就那么一眨眼，绑着他手的绳子也奇迹般的松开了，他拿起绳子细细瞧了半晌，那绳结还完好无损，显然不是解开的，绳子是被利物切断的，而且切口平滑，竟然能切开如此柔软的绳子，显然那利物不是一般的锋利，甚至能削铁如泥。
    不过澄空猜的半对半错，我是用隐切断了绳子。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隐能切断任何柔韧的东西，却不能切断坚硬固形的物体。当初，隐是用于近身暗杀的，设计的自然是切开肌理皮肉的作用，那都是软物。所以要是被绳子绑着，要逃走易如反掌。可要是被铁链锁着，我也只能欲哭无泪。
    我来不及解释，一把**放倒马上要哭叫出声的众人，拉起澄空小声说：“快走。”
    可身后的人却异常的僵硬，我回身看着他，只见他用手语很慎重认真严肃的比划了三个字：“救他们。”
    我叹息着坐下来，抬眸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个死脑筋的烂好人，我自然知道，澄空口中的他们是指四皇子，文贤和尉迟青英。
    可是，若是船上逃了两个无足轻重的仆人，他们肯定不可能大费周章的追寻，但是若救了那三人，恐怕就要过着亡命天涯的日子了。
    我也认真的看向澄空：“不是我不答应。只是，澄空，我不是大罗神仙，凭我们目前的状况，要救他们三人的性命恐怕比登天还难，反倒赔了自己的性命。”
    澄空静静的思索了一会，然后看他艰难的皱眉，一抿唇，似乎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的决绝，又比划了两个字：“救他。”
    “哪个他？尉迟将军？”
    澄空惋惜的摇摇头。
    “四皇子？”
    澄空轻轻点头。
    我冷淡一笑说：“那么，文贤呢？”
    他的眸子里掩不住的悲切，可是他艰难而又坚决的摇摇头。他真的不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什么表情都给人摸得一清二楚。
    我叹息着拉他坐下，淡淡的说：“澄空，别瞒我了。文贤……他，是你的哥哥吧。”
    澄空那如清潭一般的眸子一片晃动，他讶异的看着我，然后毫无挣扎的点头承认：“对不起。”
    “傻瓜，我不生气，真的。你晚上说梦话了，你知道吗？其实，你会说话。只不过你的梦话里永远只有四个字，我听你哭着喊文贤哥哥。澄空，我只想问，你告诉我的那些过往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知道他能说话，我的惊讶不亚于此刻澄空又惊又喜又优的表情。文贤是他哥哥，澄空绝不是那种说谎说的天衣无缝，堪比奥斯卡影帝的人物，这些我还是能确定的，毕竟自己在浊世厮混了这么多年，人心，永远是不可能没有丝毫破绽的。当初，师傅给我起名为聆语，意思就是要我仔细聆听别人的话语，不论多么真切的谎言，只要掺杂了虚假，就肯定会有破绽。但是我不得不说，澄空说的的那些身世，我真的丝毫找不到破绽，只有某些地方含糊不解罢了。
    澄空小心翼翼的拉起我的手，那双湿瞳真真切切的看着我：“对不起。”
    我浅笑摇头：“我会听你解释的。”
    “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被父亲卖去的，哥也是。可后来我当上书童是因为哥让着我，然后他就逃走了。此后我再没他的音讯。许多年后，我就在望江楼看到了他，虽然时隔多年，姓名，身份，地位全然改变，我还是肯定，那就是哥。哥一直都是块该发光的金子，他选择效忠的人必定是有道明君。为了见哥，我参加了幕僚选拔，也因为我是哑巴，阴差阳错的见到了他。我们相认了。哥尽力保全了我留在他身边。”
    原来如此，难怪文贤多方袒护澄空的所为，不然恐怕我早就被丢下船喂鱼了。
    “所以，你就为了文贤，要救下他心目中的明君。”
    澄空笑笑点头：“哥重视四皇子，胜过自己的生命。”
    我颓然站起身，拍拍尘土酸不溜啾的说道：“澄空，你真～伟大。”说完还不忘冲他扮个鬼脸：“不过，我不伟大。所以，我会把他们都救走。”再说，登天也不是那么难嘛～我飞机都坐过了。
    不用看也知道，澄空肯定用那窝心的让我不自觉傻笑的笑颜看着我，那双黑瞳比天上明星更耀眼璀璨。这样子的他，我怎么能让他失去唯一的亲人。
    我做不到，身为从小就是孤儿的我，比任何人都会觉得悲伤。所以，我做不到。哪怕铤而走险也再所不惜。
    就算真死了，那也没什么，我这条命本就是澄空救得。黄泉路上有他相伴，定不会觉得孤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