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握着电话站在餐厅外面的街道上，手微微发抖，终于红着眼眶将心里的疑问问出口。
    “我在你们眼里真的这么不可饶恕吗？”
    “你们这样真的只是因为我喜欢男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很忙，”他爸在电话里的声音变得很不耐烦。
    “是不是因为……我的外貌跟你们不同……”
    话没说完，他妈在那头的声音都变了，尖厉刺耳。
    “我们是不是对你太容忍了，导致你现在竟敢来质问！”
    夏宇心想，容忍什么的，哪里能跟他沾上边，况且他不是什么都还没说吗！
    整通电话只持续了两分钟，除了他妈吼了那一句像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他爸从头到尾只表达了对他的不耐烦，讥讽地笑了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周围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回头看这个握着电话流泪的男人。
    夏宇难受地站不住脚，走到转角无人的地方，夏宇慢慢蹲下身子，捂住脸。
    长成这样并不是他能控制的，但他为什么要为这买单。
    他很想问他爸，“如果，他不是这张脸，他不是喜欢男人，他们是不是就会喜欢他。”
    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
    深夜了，夏宇自己在离家五米远的地方开了一间房，第二天一早，夏宇提着行李，去超市买了东西，又去银行取了钱，坐上一路哐哐铛铛的破公车去了乡下。
    乡下住着夏宇的姨姥姥，夏宇从小是在姨姥姥家长大的。
    那时候夏宇才一岁，据说他妈天天既要做农活，又要做家务，还要看嗷嗷待哺的夏宇，他爸从不帮忙，还整天骂骂咧咧，姨姥姥心疼夏宇妈妈，将小小的他接回自己家养。
    夏宇在那里度过了人生中最珍贵，最开心的七年。
    在姨姥姥家乖巧的夏宇几乎受到姨姥姥跟姨姥爷的全部关注，要吃什么，玩什么，只要夏宇一说，姨姥姥立马叫上姨姥爷去买。
    夏宇小时候喜欢吃一种叫油果子的东西，姨姥爷每次赶集都会买上一大包回来，递给他，看着他咔嚓咔嚓地嚼得欢畅，还不忘喂给自己吃一根，姨姥爷总是很欣慰地摸摸他的头。
    八岁的时候，姨姥姥将长成小伙子的夏宇送回夏宇妈妈身边。
    从那时候开始，夏宇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夏宇不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他有两个弟弟，他的大弟弟阿东是父母的心头肉，家里条件不好，买东西都只买他一个人的。
    夏宇记得好像是八九岁时的一个夏天，最热的时段，蒲扇扇出来的风都烫人的时候，他爸爸背着阿东带着他，三个人一起去五星市场买衣服，那个还只有两三条街道的小镇当时还没有成为县城，条件很差，能上市场买成衣已经很奢侈，一般人家都只能买上几尺布找个裁缝量了做，做出来的衣服很丑，所以当时夏宇看着他爸带着他们走进市场的时候很开心。
    记得当时夏宇身上穿的还是前几年在姨婆家时，姨婆给买的一身秋天穿的厚衣服，料子厚得能赶上夏季布料的四五层，很热。
    三人走进一家摊位，他爸给阿东选了一件米白色的衬衣，阿东穿上挺好看，摊位的老板一直夸阿东长得好，夸得他爸心花怒放，夏宇很乖巧，就站在旁边看着。
    后来准备给钱了，老板来了一句，“你就给买一件啊，他不买吗？”
    老板用手指着夏宇，夏宇愣了一下，他不是没想过，只是看他爸一直给阿东选，根本没管旁边的他，所以就沉默着，他知道他爸不会给他买的，现在被别人提出来，夏宇毕竟是小孩子，内心还是跟希望能穿上这样薄薄的衣服，肯定比他身上的凉快，他心里存了两分希翼，连忙抬头看着他爸。
    旁边老板又连忙推销，指着架子上另一件衬衣说，“他长得好乖哟，给他穿这件肯定好看得很。”
    但他爸只顾着给阿东扣衬衣扣子，看都没看夏宇，对着老板来了一句，“他不用买，他身上又不是没穿。”
    夏宇的眼神一下暗淡了下去，内心有失望，也有尴尬。
    老板也看出了他爸的态度，看着夏宇啧啧了几声，不带希望地劝了一句，“他身上衣服这么厚，给他买件薄的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