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榭双手背在身后，跟张念真并肩前行。
    其实凌榭跟田道说得好听，但他凭借多年来对张念真的了解，还是能判断出张念真跟田道切磋的时候是故意速战速决。
    凌榭也着实好奇，张念真心里不管有任何想法从来都不会显在脸上，更让人无法从他的任何举动中看出他的情绪，今天这件事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
    为了保证两人的友好关系，凌榭很少去过问张念真自己的事，包括张念真的任务，他觉得自己不过多干涉，这就是给对方足够的空间和自由，那张念真就不会烦他。
    但是今天凌榭实在好奇，就连对杜黑心都毫不在意的张念真，怎么就对田道有所不满了？他们一直都在一起，他也没觉得田道有做出什么让张念真不高兴的事儿。
    “念真，你觉得……田道怎么样？”
    “还差得远。”
    凌榭眨眨眼，明白过来张念真说的是武功修为。
    “我不是说他的功夫，我是说他这个人，为人如何？”
    “日久见人心。”
    那就是还不了解呗？
    “那你对他第一感觉如何？”
    张念真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凌榭，“你想说什么。”
    “咳……我就是觉得你对他好像有点意见。”
    凌榭都准备跟张念真谈谈了，想着要是有什么误会他就从中调停一下。
    然而张念真却面无表情地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凌榭愣了，这是要逃避问题的意思？这做法可太不“张念真”了，他更是笃定张念真一定对田道有很深的误解才会如此。但张念真摆明了不想跟他谈，他也没办法。
    凌榭余光偷瞄着张念真的脸色，恩，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算了，以后日子还长，念真就是对人戒心强，等相处久了就会好很多。
    在如意馆住了几天，凌榭对这算是摸熟悉了。
    田道最后还是按照凌榭的意思给安排了两间房，在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里，两间房挨着。
    每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张念真就要去后头山里练功。后面清静，无人打扰。
    张念真起来得早，回来得也早，凌榭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回来了，之后又陪着凌榭晨练一会。
    这一回晨练结束后，凌榭身上几乎汗湿，而张念真身上先前出的汗却都要干了。
    田道笑话凌榭，张念真陪他晨练就像在看着小孩子玩儿闹。
    凌榭发誓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这等屈辱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他从前好歹也是参加过马拉松跑完全程还拿到过名次的，就算到了异世也不能真当个弱鸡。
    然而提高身体素质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凌榭在逼着自己高强度地训练了两天后就认识到此过程任重而道远，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
    几天后，已经放慢了训练节奏的凌榭还是有点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一边捏着葡萄吃一边询问田道济州有什么好去处，他想出去逛逛。
    田道嘴一咧说道：“你在楼外楼那么多年也没吵吵着要下山，怎么在我这呆这么几天就要出去？我这如意馆就这么比不上那楼外楼？”
    凌榭一脚踢在田道的坐着的椅子腿上，“找茬是不是？那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田道梗着脖子，“你区别对待我跟小张也就罢了，反正你偏心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可我这如意馆好到没挑，还比不过你那贫困山区的楼外楼了？这不能够！事关尊严与原则的问题，绝对不能退让！”
    “你少贫两句还能让你这如意馆的格调高些！”凌榭白了一眼田道，又瞄了瞄张念真，确定张念真没理会田道的调侃，这才松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田道是怎么想的，最近开玩笑耍嘴皮子总是捎带上张念真。
    从前他们俩斗嘴耍贫，随便说什么也都不当真，就是互损调侃，兄弟朋友之间这么干也实属平常，凌榭也没觉得不妥。
    但田道一旦把张念真给拉下水，那就不一样了。
    张念真从来不参与进他们的口水战，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静坐在一边，看着他和田道吹水胡侃。
    第一次田道把张念真捎带进话题里的时候凌榭着实吓了一跳，甚至下意识地想着田道那体格要是被打进墙里头那是真不好抠。
    可最终凌榭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不但没有发生，反而张念真对田道的态度还比之前稍好了些。
    他一直想知道张念真那微妙的、一般人看不出来的不待见田道的态度是因何而起，现在还没等他挖掘到原因，这种现象就已经开始减弱了，这更让他大为好奇。怎么张念真不待见田道，却不介意田道开他这种玩笑？莫非是他已经开始发现田道的优点了？
    凌榭撑着额头，决定先暂时退让一步，“你这如意馆好着呢，我可没嫌弃，我就是觉得难得跟念真出来一次，以往念真出来不是做任务就是在做任务的路上，我这回是想好好带他出来玩玩儿。这到你的地界了，你合该给我们介绍几个好去处。”
    “什么好去处？”田道一拍胸脯，“我整个济州都是好去处！今天下午正好城西有庙会，咱们一道去瞧瞧，凑凑热闹。”
    凌榭一听觉得也成，庙会挺热闹，他从前不爱看这些，主要是不愿意往人多的地方凑，但是跟张念真一起倒可以，这人总是安静得过头，一定不会主动去凑热闹。
    “念真，”凌榭转头看向张念真，“以前看过庙会没有？”
    张念真点头，凌榭惊奇了，他还真看过？
    “在庙会上杀过人。”
    哦……原来是做任务正好赶上庙会。
    凌榭笑了笑，“那庙会感觉如何？”
    “操持举办庙会的人死在街头。”
    凌榭皱眉，“怎么会这样？”
    “我杀的。”
    凌榭：……
    田道哈哈大笑，“那只能说看那次庙会的人运气不好，那个举办的人既然上了咱们小张的死亡名单，也只能说他命数不济。”
    张念真看了一眼凌榭，说道：“那个举办人是个人贩子头领，经常借助举办庙会混乱之际拐走女子、孩童。”
    凌榭知道那些江湖正派自我标榜有惩奸除恶的义务，这样的事情若是报到这些门派去，那门派必然会派人出来处理。
    所以张念真被派出来处理这样的事情凌榭并不意外，真正让凌榭意外的是张念真居然会对他解释自己的任务。
    其实就算张念真不解释，凌榭也绝对相信他不会滥杀无辜。而张念真本来也没有义务对他解释。
    张念真这人向来只做该做的事，该说的话也不一定会说，更何况这种不必要的话，按照他的性子，即便别人对他有所误会，他也不会去刻意解释。
    凌榭没深究原因，他现在整个人处在受宠若惊中，好心情就像温泉泉眼的泡泡，温温热热的还咕嘟咕嘟冒个不停。
    张念真居然特意向他解释，居然向他解释！
    虽然他们也认识八年了，但凌榭从来不觉得情感的深浅可以用时间来衡量，一年十年，身边相处的人变或不变，也不一定如何，更何况是张念真这般性情冷淡之人。
    凌榭猜想，甚至可以说是肯定，自己对于张念真而言是不同的，至少跟一般人不一样，他在张念真心里有点分量，有一席之地。
    但是这“分量”有多重，这块“地方”有多大，还说不好，反正凌榭没觉得自己对于张念真来说已经重要到要跟他“解释”这种事的地步。
    田道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一嘬牙花子，粗声粗气道：“到底去不去啊？你俩这眉来眼去的干啥呢？”
    凌榭又是一脚踹上去，“谁他娘的眉来眼去！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田道一边“呦呦呦”着一边站起来躲开，“你这是恼羞成怒！恼羞成怒！”
    凌榭也站起来要追着田道打，结果被田道起身时撞歪的椅子给绊了一下，就要往前栽倒。
    站在后面的张念真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凌榭的腰，往后一带，凌榭就向后靠在了张念真身上。
    后背贴上张念真的胸膛，凌榭就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僵硬着不敢动弹。
    田道回头一看，眼睛立马就眯了起来，“哦呦呦！瞧瞧瞧瞧！干啥呢这是？咋就抱上了？凌子啊，怎么样？小张的怀抱是不是特别有力道？是不是贼他娘有安全感？”
    被田道这么一调侃，凌榭微微脸红，但也就此反应过来，赶紧从张念真怀里出来，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有点烧，也不敢回头看张念真，又追着田道打。
    凌榭也知道自己这是有点矫情了，俩大老爷们儿不至于的。要是换成田道，别说是不小心撞田道怀里，就是压身上，凌榭也眼珠子不会眨下。
    但对张念真就是不一样。
    凌榭是颜控，他想着如果帅分等级的话，那就是一般帅、帅、很帅、特帅、贼帅，和张念真，这几个级别。
    张念真已经好看到就算大家都是带把儿的，凌榭也对那张脸毫无抵抗能力。
    张念真还是不言语，安静地看着凌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