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崖上，张念真身后已经没有退路，脚下稍微一挪，几块碎石就掉下了后面万丈深渊。而在他面前，十几个人前前后形成了几层包围圈，仿佛是为了印证之前某个大胡子对他放的狠话——你今天插翅也难逃！
    张念真身受重伤，稍微离他近些就能被浓重的血腥味给冲个倒仰。但他面色漠然凛冽，被逼至绝境也丝毫不显弱势，一身黑衣，被血浸个透也看不出来，唯有从那不断滴血的衣角能看出他此刻伤重的状态。
    但即便如此，站在他对面的那些人也不敢轻易上前，占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却依旧被张念真通身的气势死死压制。
    这些人跳舞似的前后划着步子，手里的刀虚虚比划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确定没有傻子愿意当出头鸟之后，还是选择继续放狠话。
    “张念真！你背叛师门，残害武林同道！人人得而诛之！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今日我们十派围剿，你绝对逃不脱！何必负隅顽抗？”
    “你若老实伏诛，我们留你个全尸！”
    ……
    凌榭赶过来的时候，放狠话已经接近尾声，这些人大概小时候也没上过几天私塾，不曾得先生悉心教导，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听得凌榭都觉得尴尬。
    凌榭打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让这些人不能发现自己，就这样饶有兴趣地看着，就差手边摆一盘瓜子一壶清茶。
    瞧着凌榭那副悠闲旁观的姿态，天道实在是忍不住了。
    “让你过来是来救人的，你倒好，看上戏了！”
    凌榭嘴角往上勾了勾，“急什么？这还不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天道正要说这还不是穷途末路那什么时候才是，就又听凌榭道：“不过这个张念真还真有点意思，到了这种境地居然还能面不改色。要不是他脸色过于苍白，估计都看不出来他失血过多。倒是个硬汉子！且能让这么多人对着他重伤至此都还这般忌惮，也确实是他的本事。”
    天道得意了，“那是，也不看看谁是他老子。”
    凌榭点头，“这确实是他唯一的败笔之处。”
    天道：……
    如果天道有形体的话，他大概能仅凭眼神就向凌榭传递一个看法——看在还要指望你帮忙的份上，暂且忍你。
    “你一会打算怎么救他？直接出手？”
    天道觉得他得说点什么来转移至自己的注意力好让他没那么气愤。
    “不出手难道指望那些人大发善心么？不过我不宜暴露修者身份。修者地位过于超然，到时候事情就不好收场了，且若是让仙宗知道，一定有不少麻烦事。再者现在张念真的名声可不好，即便是被陷害的，脏水也已经泼了一身，我总要为仙宗的名声考虑。”
    凌榭这话说出来天道是一百个不相信，这人分明就是还犯懒着。
    “你还在乎仙宗荣誉？当初你第一次下山，匆匆忙忙银子都没带，饿了之后没钱买吃食，竟然就到附近镇上最大的酒楼说了半天书——论各仙宗宗主与他们夫人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备注：不是自己的夫人。你拿着说书得来的钱享乐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考虑仙宗声誉？”
    凌榭很想瞟一眼天道，问问他是不是一天到晚都在默默偷窥自己，可惜天道只跟他在识海中交流。
    “我就是愉悦一下大众，且最后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又是自己动手凭本事赚到点吃饭钱。这难道不值得肯定与表扬？再说就算我不声明，除了傻子之外都知道酒楼里说书的故事就是听个乐呵，当不得真。”
    天道不服气：“我就不知道！”
    凌榭不慌不忙地回答：“所以我说是除了傻子。”
    ……这人本来就这么恶劣的吗？
    无意义地争辩就此打住，又过了一会，天道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些人是什么货色？也敢这样跟我儿子放狠话？”
    凌榭冷笑：“正是因为不是什么好货色，才会做这种事。放狠话到底不是多光彩的事儿，那些主事儿的不愿意自降身份，自然有人愿意代劳。手里有个锤子就看谁都像钉子，逮着个人就想敲打敲打。更何况这人还是张念真，用你的话说，在平时你儿子的身手地位都是让这些人连望其项背都做不到。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能不叨逼叨么！”
    天道第一次觉得凌榭的话甚有道理，这嘴损却也有嘴损的好处，嘴炮在己方的时候确实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