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110
    在一个月半月的时间里，方继业和李书记分别带着化工科、造纸专用器材科、钢材机电科和非金属科人，凭着他过去积攒的人脉交情和真诚实意，省内省外和全国各地漫天遍地地跑。终于，把轻工供销公司国家计划指标和计划指标以外的渠道跑通，也把自己整个人跑瘦一圈。薛芳看他这样不知疲惫和辛劳的工作，心痛不已，几次落泪埋怨他说：“难怪整个供销处和供销公司的人都说你路子广、本事大，其实你就是操心多、干实事，自己都不晓得顾惜自己。你要老是这样非落下病来不可，你要这样跑出生病我咋个办？”
    方继业每次都说：“万事开头难，等过来这一阵就好了。”
    也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供销处和供销公司在两个月内就实现了之前制定的服务于整个轻工局下属工厂单位、惠及和让利于系统内部工厂单位的方案与办法，一时间整个供销处和供销公司的干部职工都干劲十足，供销处和供销公司也风生水起、声名鹊起，不仅完成了接纳更多的轻工局内部干部职工子女就业任务，还从寅吃卯粮，摇身一变绰有余裕。
    等到曾局长和刘副主任再次到供销处和供销公司视察工作的时候，刘副主任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对方继业佩服不已，并且对这个供销处和供销公司的工作赞不绝口、褒奖有加。刘副主任还尤其对方继业和李书记选中原仓库郝主任担任综合计划科科长十分满意，说方继业正直大度、慧眼识珠。
    其实，刘副主任说这话是有一番意思的，因为老郝这个人做事比较生硬死板，以前在当仓库主任的时候对薛芳这个仓库临时工很不待见，也做过不少为难薛芳和两个娃娃的事情，薛芳也在方继业跟前吐露过对他的不满和埋怨。但方继业总是劝慰薛芳说：“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总挂在嘴边了，过去但凡事受过造反派气的干部职工，有几个会好好待见造反派和跟造反派沾边人的？你也就是受了陈皓远的连带，看开一点。”
    所以，当方继业在征求李书记综合计划科科长人选意见的时候，李书记向方继业提了几个人，最后也提到了郝主任。方继业之前也注意过老郝，说这人做事生硬死板吧，那是有点偏见和不好听，要往好的方向听说人家那也是坚持原则和对事不对人。方继业心里想要的综合计划科科长这个人，就是必须具备坚持原则和对事不对人的做事风格，再说人家老郝在四川盐业学校学过会计和统计专业，对数据统计和归纳整理很在行。当然，李书记最后也提醒方继业说：“老郝跟局里办公室郝主任是堂兄关系。”方继业看了一眼李书记，说：“那你的意思是啥子？”李书记耍滑头说：“你是供销处的处长，又是供销公司经理，我都听你的。”方继业说：“那我们就举贤不避亲仇。”这样就和李书记一拍即合，定了由老郝来做这个综合计划科科长。要说“慧眼识珠”那是李书记，方继业自己只是不偏不倚，从工作出发而已。
    曾局长对供销处和供销公司的工作很满意，也就没有啥子要说的，最后转移话题对方继业说：“局里办公室郝主任说下个礼拜就拿新房子的钥匙，你那顿喜酒可不要给我们耍赖啊。”
    方继业这才想到自己和薛芳的结婚证还没有办呢，只好如实向曾局长说了自己上次和薛芳去街道办事处办理结婚登记的事情，西城区民政局给薛芳的平反文件也早下来了，只是这两个月工作上的事情都忙翻了天，才把去自己和薛芳办理结婚登记的事情又耽误了。
    曾局长说方继业：“那你还不赶紧去把这个事情办了啊，你小子是不是在给我耍花招，非要给我弄出个事情来你心里才满意了啊？我跟你说啊，我回局里就给郝主任说，方继业必须拿结婚证来领钥匙！”
    李书记在一旁替方继业开脱说：“方处长确实是因为工作的事情太忙了。”曾局长厉声地说：“这些都不是理由！他我还不知道……”刘副主任在一旁插嘴说：“薛芳平反了，那她个人下一步怎么安排和打算呢？西城区民政局应该给她恢复工作才对啊。”
    方继业说：“我正想跟领导汇报呢，西城区民政局是要恢复薛芳的工作，但她个人对再回儿童福利院工作心里还有顾忌，在犹豫呢。”
    曾局长说：“这个还不容易啊，你找陈大柱和王根生，要他们按照薛芳个人的意愿安排工作，要不我给陈大柱和王根生打电话。这两个人现在官都当大了，把我这个老领导都忘一边了，我得修理他们一下……”
    方继业见曾局长耍上当老领导的大牌，赶紧说：“不不不，我和薛芳明天就去把事情办了，我们在回家去和陈大柱说。”刘副主任和李书记不晓得他们这中间的关系，只好在一旁不言语。
    其实，就方继业个人而言，他还是希望薛芳再回到儿童福利院去工作。因为，他认为儿童福利院是薛芳最熟悉和最有情感的地方，那里有她童年的记忆和她和薛妈妈在一起生活十多年的美好过往。只是薛妈妈的死，在薛芳心里留下的悲伤和痛苦太深刻，方继业也不好对薛芳说太多。
    第二天，方继业和薛芳再一次来到街道办事处，这一回方继业记住了带上自己早开好的集体户口证明，婚姻登记处的吕大姐对他们好热情，一边给他们办理结婚登记和结婚证，一边对他们说了好多祝福的话，最后又请来了赵户籍。赵户籍手里早得到了一份区民政局关于薛芳平反的文件，又拿出一本新的户口本给他们做户籍登记，新的户口本上剔除陈皓远，赵户籍在要写两个娃娃名字之前还有意识地提醒薛芳说时候说：“你爱人是方继业同志，那你两个娃娃……”
    薛芳一下子反应过来，急忙说：“改、都改了，一个叫方文娟，一个叫方小东。”赵户籍又问方继业说：“方同志应该没有意见吧？我这里有薛芳同志的平反文件，我们只需要在这个文件后面写上把两个娃娃的姓名更改，你们两个签个字就可以了。”方继业见薛芳态度很明确和坚决，也就没有再说啥子，点了一下头。赵户籍笑着说：“哎，这样才是端本清源，端本清源，立经陈纪，使阴邪退听。彻底给了你爱人的一个公平和清白！”
    从街道办事处出来，薛芳把两张结婚证和户口本紧紧地捂在胸口上，两眼含泪深情地看着方继业，好一阵才说：“这些都是我自己亲眼看着政府给我们办的，我……我心里好踏实和高兴……”
    方继业看着薛芳高兴的样子，对薛芳说：“下个礼拜我就去局里把新房子的钥匙领了，我们在去木综厂买些家具，我们搬了新家后文娟上学有点远，我看下一个学期还是要给文娟办个转学的事情。”薛芳依附在他身边说：“这些我都听你的，你说咋个办就咋个办。”
    方继业又说：“还有一个事情，我觉得吧，你还是回儿童福利院去工作最好，那里有你最熟悉的环境和同事。你现在平反了，过去儿童福利院里的那些同事对你的误解也就没有了，你也应该正确对待这个事情是不是？再说了，薛妈妈生前最大的愿望是啥子？不就是要救助和帮助更多的失去父母和家庭的孤儿嘛，要让那些失去父母和家庭的孤儿开启他们新的人生和生活，把他们培养和教育长大，将来成长为对这个社会有用的人，这是一个很光荣和伟大的工作啊！你就不想把薛妈妈没有做完的工作再接着做下去？”薛芳紧紧地拉着方继业的手，“嗯……”了一声，说：“都是你对，那人家就都听你的还不好嘛。”
    方继业从局里领回来新房子的钥匙后，家里最高兴欢喜和兴奋的就是小文娟。小文娟把那一串房钥匙翻来覆去的看，还对弟弟说：“你要以后不听爸爸的话，爸爸就不要你住新房子。”弟弟小东也要争着抢那一串钥匙，文娟就是不给他，说：“你到现在连爸爸都没有叫过，我就不给你！”方继业在一旁制止文娟说：“不许这样对弟弟说话。”
    看着女儿和儿子都争着抢着要看那一串钥匙，好像那一钥匙就是他们要住的新房子一样，薛芳趁着这个机会对两个娃娃说：“这都是你们爸爸给我们带来的，我们都要好好谢谢你们爸爸才是的。”女儿文娟乖巧地说：“谢谢爸爸！”儿子小东却站在那里不动声色，急得薛芳心急火燎，说：“这娃儿一点规矩都不懂得。”方继业看着小东，对薛芳说：“明天是星期天，我们一起去看新房子，完了我们再去看家具。以后文娟和小东都有了自己的房间，当然都要有一张睡着舒服的床，还有你们各人的写字桌和台灯这些学习必须用具。下学期文娟上三年级了，小东明年满7岁上小学，那天我已经去汪家拐小学联系过了，下学期就给文娟转学。以后文娟就跟小东在一个学校里念书，学校离我们新家也就几步路，汪家拐距离儿童福利院也不算远，这样你们三娘母都好有个照应。”
    薛芳对两个娃娃说：“看你们爸爸把啥子心都给你们操完了，你们以后长大了要好好孝顺爸爸才对。”小文娟看爸爸正在掏出纸烟来点上一支，赶紧将妈妈新买来的烟灰缸递过去，嘴上还说：“妈，人家晓得。”
    方继业高兴地说：“这不是操不操心的问题，这是我该做的事情，也是我们家最基本的。孩子嘛，一是长身体一定要张好床睡得好，二是在学习上我们也要尽量给他们创造一个好的条件。现在我们有这个条件，就必须要尽量满足娃娃是不是？现在国家已经决定要恢复大学考试了，以后文娟和小东还要念中学和大学，在学习上都不能相互干扰和影响。”
    小东还小不懂事，小文娟听了爸爸的这一番话像有一股热泉涌入心扉，心里感受到了一个好爸爸给自己带来的幸福和温馨，抑制住就要掉下来的眼泪，甜蜜的笑了。细心的小文娟还注意到爸爸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是那样的自然和蔼，就像是一个离家好多年，现在又回到这个家里来的父亲一样。爸爸对母亲是那样的体贴，对自己和弟弟小东又是那么的关爱，对这个家有一种坚实和完美的主见。小文娟早就希望有这么一个好爸爸，现在她的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她从心底里替自己和母亲还有弟弟小东高兴，她在心里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地学习，以后还要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将来自己有本事了，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个给自己带来美好幸福生活的好爸爸！
    那天夜里，小文娟兴奋得还久都没有入睡，她听见妈妈和爸爸在外面屋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还听见了妈妈低声地哭泣声。妈妈好像在跟爸爸说，你对我们这个家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咋个报答你才好！而爸爸说，你别再这样了，你要再这样我都不晓得我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了。妈妈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我这辈子好有福气、好爱你……爸爸笑着说，你咋个晓得的呢？妈妈说，我就晓得！我心里晓得、我……身子晓得，我啥子都晓得。爸爸说，那我就要你永远晓得……妈妈在呻吟、在呼唤着：我好爱的小方哥哥，人家早就晓得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男人……
    这是小文娟第一次听见一个女人跟自己心爱的男人说私房话，懵懂少女的小文娟用铺盖捂住自己，心里在替自己的妈妈脸红害臊和心慌意乱，在替自己的妈妈高兴，也替自己有这样一个爱妈妈的爸爸高兴。多少年以后，当方文娟自己也这么跟自己心爱地男人诉说衷肠情怀的时候，她才明白这是女人最幸福最满足的时刻，也是女人最迷惑最痴情的时刻。女人为了祈盼和寻求这种被幸福包裹的心颤时刻的来临，有的可以静静地等待，有的可以苦苦地去追寻。但是，当这一时刻真正地到来的时候，女人身上所有的矜持，都会被爱自己的男人那洪水般的爱恋冲塌得七零八落。只是从这个夜里开始，这个被小文娟盼望已久，终于来到了自己身边的爸爸，就成了她心目中的偶像，一个好男人的标本，这也就成了一个一直埋藏在了小文娟心里的秘密。这个秘密小文娟长大后来只告诉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方文娟自己都成了一个老姑娘的时候，才遇上和爱上的好男人罗伟。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