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盘扣一生第二章2/12/24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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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2/24
    大师兄陈皓远最终没有到重庆西南革大学习这件事情,一时成了整个制衣社人人都关心的事,有私下议论的,也有直接问他陈主席的。当然,大家更多还是关心陈主席,因为之前就听陈主席说西南革命大学是解放军**专门培养革命干部的学校,不是一般人想去就去的地方,以后出来就算是真正**的人了,就跟区委王委员王局长和陈英雄那样,是真正的革命干部了。所以。大家晓得这事后都替他陈主席惋惜。而陈皓远对问他这话的人一般都是浅浅一笑,或者是眉宇间露出一丝不快,然后转过身去不置可否。有时候急了也会回噘人家一句:“你烦不烦啊,嫌活路不多没有累到你嗦?那好我现在就给你再安排一个活路,你去……”之后就真给人家说一大堆额外的活路,弄得人家再也不敢在他面前说这事儿了。
    也有人去问杨师傅,而杨师傅给出了一个很占理的说法,他说:“现在社里活路越来越大,先说抽两个走,后来得寸进尺还要抽一个走,一下子给我弄三个走硬是想把我们三把老骨头弄来立起嗦!我不是不想他们一个个的进步,他们三个真要一下子都走了,我们三个老骨头是有点哈不转。你们说我要得罪人只有得罪哪个哇?”杨师傅的这种说法似乎合情合理,要不然陈主席咋个对这事反应有那么大不满呢。当然,这事毕竟不是关乎大家自己,几天过后就很自然的被大家忘到了脑后面。
    不过大师兄陈皓远对这事可是真正地恨在了心里,那天晚上杨师傅把他叫到堂屋里去吃饭,那哪是吃饭啊,简直就是鸿门宴,师傅把他从头到脚骂了个通透,说他这何止是丢人丢脸事,其实还就是应证了自己原来早看出来的征兆,想出人头地鹤立鸡群想发疯了,走火入魔了……虽说杨师傅说话看似语气不重,但字字戳心,句句见血,甚至在气头上还说要清理门户之类的话。最后杨师傅说:“我听陈书记说这事都不敢相信这是我杨家门里干出的下作事情,我都恨不得撕下我自己的脸皮给陈书记铺在脚踩算逑了!还是人家陈书记和王委员王局长人好,说你还不是他们党里的人,不能太强求看你,还要给你机会,重要的是还不要影响你现在的工作积极性。哎吆喂,**做人做事咋个就做到了这个份上,哪像原先**政府不把你拉出去一枪给崩了才怪,我还有脸面说啥子?还不人家给我脸我马上接着,就坡下驴听别人的善意安排……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我那么多的徒弟,有稍微反应慢的,有聪明过人的,咋个就偏偏出了你这么一个败我名声的,还是我自己看上的头一个徒弟!人家幺娃子才十四五岁就晓得”百善孝为先,论心不沦迹,论迹贫家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你呀,简直就是枉自了!”
    大师兄陈皓远那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把整个事情的前后捋了个遍,在把陈英雄和王局长跟他说那些话和杨师傅训斥他的话一一做了对应,但他并没有认识到自己错在了哪里,而是觉得世事不公,尤其对自己不公!心里就嫉恨上了几个人。杨师傅首当其冲,因为杨师傅说早看他有征兆,有多早?就是早到了二师兄出师之前是不是?怨不得是那样的呢,最早在推选去重庆学习的人时,杨师傅不开腔那就是对自己有看法,不在陈英雄跟前表态就说明他心里另有其人。怪不得后来又突然冒出来多了一个二师兄呢,说不准那名额本来就只有那两个,哪来啥子多增加的名额,这就是杨师傅和陈英雄两个人串通好演的一出戏把自己耍了,他们是算准自己会那样做的!第二自然是陈英雄,这人看似憨实诚恳,其实狡猾诡计,要不是他故意说那番勾引人去联想的话,哪个会去想入非非,还非要偷偷拆那信封呢,不拆那信封就啥子事情都不会发生。最叫陈皓远不能接受的就是王委员王局长说的“再说你现在还不是党员,我们也不会完全用党员的标准来要求你。”而这话说到师傅那里就变成“你还不是他们党里的人,不能太强求看你。”这是啥子意思?这就是说在王委员王局长和陈英雄眼里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弃子”。所以,王委员王局长斩断他前程似锦终的那个人!最后“幺娃子才十四五岁就晓得”百善孝为先,论心不沦迹,论迹贫家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你呀,简直就是枉自了!”这话这娃必须嫉恨一辈子。
    过后大师兄陈皓远根本没有把杨师傅对他严厉和恳切的谈话看作帮扶,反倒视为自己人生道路上遇到的不公,于是怀恨在心暗藏祸心。表面上他收敛了许多,对几个大师傅毕恭毕敬,尤其是在杨师傅跟前就像鹰眼下的鼠辈,事事小心翼翼,处处岌岌可危。但他心底里却始终满腹怨恨,总想有世事不公就有世事无常,人总不能老走背字,自己总有时来运转的时候,要是真有那个时候自己就会不认天不认地,老子阎王四六不认!
    陈英雄这边把方娃子想当兵的事情认真了起来,陈英雄是一个对部队心怀感情和情有独钟的人,他现在虽然人已经离开部队,但心好似还留在部队,这跟他的身世有关。陈英雄十六岁那年开始跟着他爹给地主家扛活,等他长到十九岁那年因为个头高力气大饭量也不小,地主家不说他干活是把好手,光说他糟蹋粮食。他爹怕地主家嫌弃不要他了,就要他忍气吞声别跟地主顶撞。一天他爹见他吃不饱就把自己碗里的苞米糊糊匀了一半给他,叫地主看见了非说他爹偷着多盛了一碗玉米糊糊,不仅叫人打了他爹一顿,还要扣他爹一天的工钱。陈英雄气不过跟地主家的人对打起来,他爹拉他要他不许打,结果被人一棍打在头上当场被打死。陈英雄上前要拼命,被地主家的人用火铳抵住,还被打了个半死。陈英雄半夜醒来闯进地主的房间报仇,结果地主不在只杀了地主家的大老婆。陈英雄半夜带着他娘往南面跑,结果被地主带人撵上,打斗中他娘又被地主家的人推下好几十米深沟壑摔死,最后只有陈英雄只身逃脱地主家的追杀。后来陈英雄参加了八路军游击队,打回了他家并公审枪决了那个万恶的地主,分了土地分了粮,以后游击队被扩充到八路军主力部队,陈英雄就把部队当成了自己的家,他还发誓这一辈子都不离开部队。怎奈他在保卫延安时英勇战斗负了重伤,还为此丢掉一只胳膊,成了战斗英雄。现在全国解放了,组织上考虑到他的具体情况,安排他转业到地方工作他也得服从,但他对部队那种情感却是不能改变,尤其是对他那支老部队更是情有独钟。
    自从方娃子跟陈英雄说想当兵这事,陈英雄就记在了心上,因为他觉得方娃子虽说只有十五岁,但人家却是个“满腹经纶”的大知识分子,而他那个老部队里的那些战友们大都是识字不多,甚至就是完全没有一点文化的老粗。在他看来杨师傅的这个幺徒弟能写会算,聪明伶俐,听说还会说美国话,简直就是个宝贝人才。要是能把这样的宝贝弄进自己的老部队,那自己的那些老战友还不高兴死,还不好好地感谢一下他?他现在人不在老部队了,但这颗不忘老部队的心还跟老战友们在一起,这不结了嘛!只是这两天方娃子没有个回信,于是这一天他趁到制衣社里办事,就找到方娃子问起这事。
    陈英雄问方娃子想当兵的事情跟杨师傅说了嘛,还说人家郝参谋接的新兵就这两天要开拔走人了。方娃子支支吾吾地说:“我跟师傅说了一下,师傅骂了我一顿,还说……还是……”陈英雄急得不行,问他说:“你师傅还说你什么你倒是说啊!”方娃子说:“我师傅说要我再等三年……”陈英雄摸了摸方娃子的脑袋,笑着说:“那就可惜了,人家郝参谋现在都把你看成宝了,都怨我调人家的口味,把你娃说成一朵花。不过你师傅那样说也对,毕竟你还不到十六岁,你就是再聪明有文化到了部队也是要拼命打仗的。好啦,也就不好强求你了,你现在还太小,等你长大一点我也可以推荐你去革命大学学习,二天你肯定要比我们都行。”陈英雄说到最后居然也从嘴里冒出了一句成都当地的口音,看来人家真是要入乡随俗了。这时候大师兄陈皓远也正好从他们身边路过,怕是也听见了陈英雄说的这句话,当即绷着脸连陈英雄都没有招呼一声就走过去了。
    这天方娃子下班一个人走在路上,他一边走一边在想下午陈英雄给他说的那件事,想那个革命大学是啥子样子,想二师兄和宝根师兄现在该是咋个样了?突然有人从后面推了他一掌,转身一看是大师兄陈皓远,他笑着对大师兄说:“大师兄今天不在社里忙要回店铺那边住了?”大师兄一把将他拽进路边的一个小巷子里,黑起脸说:“下午陈英雄找你说啥子?”方娃子老实地说:“没有说啥子,就问我想去当兵跟师傅说了没有。”大师兄把他推倒巷子墙边说:“你娃乱说,想哄我没有那么容易,我明明听到陈英雄在跟你说要弄你去上革大,你一个小屁娃儿凭啥子可以去上革大!”
    方娃子使劲挣脱大师兄的抓扯,反驳大师兄说:“大师兄你现在咋个越来越疑神疑鬼的哦,我凭啥子要哄你嘛,哄你有啥子意思嘛,人家陈英雄好久说要弄我去上啥子革大哦,他就是跟说我去当兵的事情!”“你还给老子狡辩……”大师兄又狠狠地推了他一掌,接着又说:“你说,你、师傅还有那个陈英雄,你们几个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的弄二师兄把我给顶了?”方娃子弄不清楚大师兄在说些啥子,就说:“我不晓得你在说些啥子,你不要在推我,让开!我要回去……”大师兄气急败坏地说:“你今天不说清楚老子就不许你走,你当啥子兵哦,大师姐都说你娃还没得枪高,再说师傅咋个会要你走哇,还编起理由给老子扯把子。”方娃子被逼急了,扯起喉咙大声说:“我凭啥子要给你说清楚,你又凭啥子不许我走,你要在这样我就要告诉师傅了!”
    大师兄一听方娃子说要告诉师傅,马上显露出一副赫人的凶相,说:“你要敢告诉师傅老子就弄你!你以为老子现在还怕师傅嗦?大不了就是师傅不再认我这个徒弟,我现在还真不稀罕了!你说,陈英雄是不是在故意算计我……”方娃子不惧大师兄的恐吓,说:“你现在真是变了,变得心胸狭隘不可理喻!师傅哪点对你不好了?陈英雄为啥子要算计你,你一个工会主席不好好帮师傅,对师傅还有那么大的成见,你和二师兄都是师傅的徒弟,师傅对你们两个都没有偏见,啥子串通好了弄二师兄把你给顶了,我只晓得师傅怕你们一下子走三个去上革大,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才鼓捣要留你下来帮他。我看这是师傅更看重和信任你,你到好还倒打一钉耙,把师傅和人家陈英雄往不好的地方想,你是啥子意思!”
    大师兄这才有所顿悟,但他已经把自己人生道路的一手好牌打废了,后悔也是为时晚矣。大师兄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对方娃子说:“那我看陈英雄咋个对你那么亲热?”方娃子说:“我咋个晓得呢,人家陈英雄对我历来都是这样的,就说我想当兵的事情。”大师兄激将他说:“你要没有哄我你就去当兵去给我看,你要那样我就认为你没有骗我。”
    方娃子奇怪地看着蛮横无理的大师兄,说:“大师兄你咋个这么笑人哦,我凭啥子要你认为我没有骗你,我也没有啥子义务非要证明给你看。我现在觉得你简直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他再也不想和大师兄说啥子转身要走,大师兄依旧不放过他,拦住他的去路说:“不敢了哇?不敢就说明你们都在哄我算计我,你跟师傅贴的最紧了,你就是他们杨家捡回来喂的一条狗,一心就想巴结他们杨家好做上门女婿!”
    大师兄这么说真把方娃子惹急了,他用力把大师兄推开,头也不回地往梵音寺店铺方向跑去。
    方娃子回到梵音寺店铺的时候,杨师傅和大师姐邵姐他们已经吃过晚饭,邵姐埋怨他说:“咋个你也学到下班紧到不回来跑哪儿去耍了?”方娃子心里还窝着火的,没理邵姐自己吃饭,邵姐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说啥子。
    晚上方娃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大师兄对自己的那个凶相,就觉得大师兄现在心里有事,还有那天晚上师傅跟大师兄说了一晚上的话,看来大师兄的事情师傅是晓得的。但大师兄现在对师傅和陈英雄成见很大,按大师兄自己的说法他没有去成革大学习这中间肯定出了啥子差错,再从大师兄那种气急败坏的样子看,好像陈英雄和师傅肯定对他另有看法了。方娃子实在是不想掺和这中间,但也不想把今天这事告诉师傅,他怕师傅晓得了这事生气。要说方娃子心里最窝火的就数大师兄说他是师傅家捡回来喂的一条狗,就想巴结师傅好做上门女婿。一想到这里就越来越气,索性在心里一下狠心,就想真去当志愿军。他想自己不为啥子,就为了证明自己从来都没有过要做师傅家的上门女婿的想法,他要证明给师兄们看,证明给制衣社所有的人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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