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卫康满面笑意地来寻蒋殷，侍人将他领到一间房门外头。
    卫康来得次数不少，也多少了解了些蒋殷的规矩，就如眼下这般，当蒋殷独自在这间屋子里时是绝不能容人进入的，他当时还跟着哄闹过，问蒋殷里头是不是塞满了美人抑或什么稀世珍宝。
    可惜当时蒋殷并未回他，若他一味不管不顾冲将进去，蒋殷是当真要翻脸的。
    又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侍人敲过两回门，卫康才见到蒋殷从那屋中走出。
    因是在家，蒋殷只把头发虚虚挽起披在身后，衣物却换了件行动更为方便的窄袖，他眼下青黑，神情略有些萎靡，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卫康托着扇，先是遮了遮唇角，又上前调侃道：“你蒋二怎得成这副模样了，莫不是太过贪欢，虚淘了身子？看来改明儿我得遣人送点人参鹿茸来了。”
    蒋殷定定朝他看过来：“果然是你送来的。”
    卫康收了扇：“自家兄弟，道谢便没意思了，你蒋二心里记着我的好就是。”
    视线不经意间瞟到蒋殷衣服下摆沾了点木屑一类的东西，正要抬步上前看个仔细，蒋殷却掸了掸衣服，随意地问：“寻我何事？”
    卫康用扇柄不重不轻地敲了下手：“瞧我，险些忘了正事！蒋二，你可知昨日那位常六缘何殷勤招待我等？”
    “不知。”
    卫康等的便是这句，他的语气透出些猎奇与细微鄙夷：“你道如何？那常六喜欢男子，据说竟然与自家侍卫搅合在了一起。”
    若是寻常，蒋殷定要淡淡地回一句“与我有什么干系？”
    他看重的是常六这个人，对方秉性脾气尽皆投了他的胃口，就算私生活不羁一些，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蒋殷昨日才将经历了对女子“不行”的一幕，心思便有些微妙了。
    “喜欢男人？”蒋殷缓缓重复道。
    卫康肯定地点头：“我听人说，他的族兄们因他这上不得台面的癖好排挤他，他如今的日子可不大好过。”
    蒋殷一时间没有说话，纷杂的信息在他脑中搅涌，叫他脸色看起来更差了些。
    又听到卫康说：“我看他那琼花晏也去不得了。”
    “怎么去不得？”蒋殷打断他道。
    卫康一时有些惊诧，蒋殷继续迫问：“难不成我去了，便如他一样也喜欢男子了？”
    “不……我不是……你蒋二怎会……”卫康露出个委屈的神色，又转而故作轻松的一笑，“常氏族人既不喜他，我们应邀前往，倒显得与他过从甚密了。”
    “我蒋殷要与何人交好，何须看人脸色，那琼花宴我既应了，就必然会去。”
    卫康听了这话，呆立了一会儿，突然打扇遮面大笑，末了放下折扇，笑意却还未完全褪去，他略带深意地说：“蒋二啊蒋二，你这脾性，我可当真是羡慕不来。”
    话题谈到这里就告了一段落，卫康突然挤眉弄眼地用肩去搡蒋殷：“蒋二，你老实与我说说，我昨日送来的美人滋味如何？”
    一提这个蒋殷就面色一沉：“不如何。”
    “怎么会不如何呢？蒋二你可别诳我，你现下这模样，分明就是……”
    “庸脂俗粉，我叫人丢出去了。”
    卫康扼腕，不住叹息着蒋二不懂怜香惜玉。
    还没慨叹完，又听蒋殷胡疑地问：“那女郎当真是最美的？”
    卫康一愣：“纵不是最美，也算得上绝色了，那女子我亲眼看过，这才叫人送来……”
    原来不是最美，怪不得自己不喜欢，如他蒋殷这样的人物，当然只会对最美的美人动心，凡桃俗李，不值一提。
    蒋殷满意了，稍缓了脸色，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道：“既然不是最美，那还请三皇子费心，今日将那最美送来。”
    这已经是蒋殷在除他老子和天家面前，脾气最最好的时候了。
    卫康一时都有些不适应，又从心底冒出点自得，毕竟他的太子贤哥哥当从未经受过蒋殷这般细语。
    待卫康辞别，蒋殷心情已经大好了，他甚至还吩咐侍从准备好生温泡一番，氤氲的水汽里，只能瞧见一具初显丰仪的少年躯体，美酒鲜果被置在木盘中，在温池里上下随波浮荡，蒋殷随手取了美酒饮尽，眼里显出点疑惑的神色，他已饮过不少酒液，可从未有一种，如天家赐酒一般让他念念不忘，可惜再有两日才是天家传召他的日子。
    这思绪并没有在蒋殷心中搅起多少波澜，他很快便忘了，因为还有更为重要的事，卫康送来的美人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