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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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廉江市是一座被称为最适合居住的城市,可是就在二十多年前,这座城市也和他周边的城市一样被那股强劲的下岗潮刮得体无完肤。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政策席卷了全国大江南北,各种新兴行业去雨后春笋般冲击着传统行业,而后的国企改革更是促进了那个年代以后得社会结构。
梁连海就是那个时候决定辞去每个月362元工资的车间工作。这是梁连海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有了主意。
辞职后的梁连海卖掉了自己一室一厅的家属楼,拖家带口的回了爸妈的老宅子。梁妈妈由于工作的原因伤了身子,退休后梁爸爸决定老两口回老家养老。这老宅子也就空了下来。
梁连海跟媳妇张小丽一合计就在老宅子附近租了一间门市开了一家早点铺子。
这人一忙起来,时间过的就快。梁连海是入夏辞的职、搬的家,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时间也进了末伏。
开店的前天,梁连海本来打算弄个开店酬宾,免费早点的活动,所以就通知了附近关系好的几家街坊。不过啊,在那个年代,一整条街的消息可是传的飞快的。
这不,开店的这天一大早,门口就聚满了人。
“呦,这不是梁国军家的小海吗?这怎么回来了?”
“刘姨,这不是寻思着自己开个铺子能多挣点嘛,就回来了。”
“看这架势,是要自己干了?”
“张姨,跟我爸妈还有小丽商量过了,自己干。”
“你说说你这孩子,好好的工作怎么就辞了呢?这自己干到底不是稳定的工作啊,这孩子。”
“嗨,我这就是图个时间自由点,小丽这身子不如以前了,这言言也刚一周,都离不开人啊,我这开个铺子家里家外都能照顾着。”
“小海啊,要不赶明姨帮你问问你叔他们单位?”
“刘姨,不用了。”梁连海一边回着这群街坊的话,一边努力的往前挤,一边用钥匙开着门。
门开的一瞬间,瞿丽丽抱着孩子赶紧跑进了门,进了门,梁连海在门口安抚着街坊四邻,瞿丽丽放下孩子开始准备这开店第一天的工作。
周围的街坊四邻问得差不多了,这热情劲也消退的差不多了,人群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以后,梁连海就赶紧回了后厨接过了瞿丽丽手里的活儿。
“你去前面招呼,后边我来就行了,你带着言言去前边坐着。”梁连海嘴里的话还没说完,手里就接过了瞿丽丽的活儿。瞿丽丽看着梁连海,心理有些不是滋味,但看着怀里高高兴兴的女儿,瞿丽丽想着,至少自己给他留下了点东西,想到这,瞿丽丽收拾了下心情就抱着孩子去招呼客人了。
开店第一天是最忙的,尤其是第一天还免费,所以梁连海两口子从早上四点半一直忙活到上午十点一刻才算真正得闲。
把最后一桌客人送走之后,梁连海关上门开始收拾东西,瞿丽丽抱着孩子在喂奶。等梁江海坐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梁连海坐到瞿丽丽身边,看着脸色发白的媳妇,有些心疼,“今天累着了吧,”梁连海擦了擦手,给媳妇端了碗面,顺手把女儿接了过来,“吃完面就回家,下午我过来弄明天的东西就行了,你在家跟言言睡会。”
瞿丽丽没出声,站起身从柜台抽屉里拿出了一叠纸钞,“你瞧瞧。”
梁江海看着媳妇拿过来的一叠钱,虽然都是一毛五毛的,但是合起来应该也得有个百八十块了,“这钱是你拿来的?”
瞿丽丽敲了一下梁连海的头,看着傻里傻气的丈夫笑道,“这都是早上那些街坊偷着放的。”
梁江海听了话皱了下眉头,“他们给了就拿着吧,大不了之后他们来多给点就行了,都是街里街坊的这么些年了,人家的心意咱不好给人送回去。”
瞿丽丽见丈夫这么说也就没有说什么,把钱放进了衣服内兜里。
瞿丽丽严格来说跟梁连海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瞿丽丽一家都是学者,按照以前,那就是书香门第,可是到了瞿丽丽父母这辈遇到了那十年的艰难时期,为了让孩子免受牵连,老两口硬生生将当时三岁的女儿和十一岁的儿子送了出去。
虽然瞿丽丽被送到了别人家,可是骨子里确实遗传了父母身上的书卷气,加上当时的社会环境还保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当养父母决定把她嫁给梁连海的时候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有拒绝。
结婚后,两个人也是相敬如宾,直到第一个孩子的失去,两个人的关系才有所好转。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瞿丽丽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有这么好,也突然明白,这么好的男人属于她。
梁连海不懂媳妇心理的少女的心思,他只知道她嫁给了自己,就要对媳妇负责。看到瞿丽丽越来越关心自己,梁连海是高兴的,连带着梁言言到来的时候,两个人也都是惊吓大于惊喜。
瞿丽丽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又怀了孩子,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第一个孩子到底是给瞿丽丽留下了一些阴影,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梁江海。没告诉他这件事,还因为那段时间各大国企都在裁员,瞿丽丽也害怕孩子生下来两个人负担不起。
不过,梁连海还是知道了,之后的事情就是梁连海辞职、搬家、开铺子。
瞿丽丽没有跟梁连海谈过为什么辞职,但是她明白。第一个孩子由于早产,发育不全,为了维持孩子的生命,梁连海借遍了周围的亲戚和街坊四邻,到最后也没有能够留下孩子。失去孩子后,瞿丽丽因为伤心身子越来越差。
瞿丽丽一开始恨过梁连海,恨他无能。那段时间,两个人几乎不说话,梁连海更是疯了一样的加班,有时候恨不得白天黑夜的干。瞿丽丽一开始并不能原谅他,直到有一次她无意发现丈夫的身上多了很多新的伤,她知道,那是车间里弄得。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孩子已经没了,怨恨不能取代任何东西。从那天开始,从梁连海不知道的时候开始,瞿丽丽的心里住进了一个满身伤痕的男人。
从那以后,瞿丽丽越发注意以前不曾在意的那个人,直到她心里的那个满身伤痕男人有了梁连海的脸。
梁连海那个时候并不明白为什么媳妇突然原谅了他,可看见媳妇开心的样子,他就暗暗下决心以后要更努力的赚钱。
自从改革开放以来,不仅人们的物质水平涨了上来,连带着对于房子的要求也涨了上来。梁连海家附近这两年也都陆陆续续的被开发成了各种高层小区,当然,梁连海也成了当时被人羡慕的拆迁户。
梁连海方式分到了一套不算小的门市和一套120平的复式。可就在房地产交钥匙的那天,瞿丽丽因为长年累月的伤病,离开了梁氏父女。
梁连海那段时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的,每天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整个人更是浑浑噩噩。有一次梁言言自己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等到梁连海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哭到睡着了。梁连海马不停蹄的抱着女儿跑到了医院,万幸没有大事。
从那开始,梁连海彻底被惊醒,一改往日的昏沉重新开始了生活。可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闺女已经五岁了,而这时,时间也正式步入了1999年。
梁连海看着越来越大的女儿,考虑到以后孩子上学放学需要人接送,这吃食也得赶得上,最后还是决定把原来的铺子关了,把原来的早点铺子改成面馆,搬到分到的门市里。
就这样,梁连海带着女儿开始了新的生活,只不过,这新的生活里没有了他的媳妇——瞿丽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