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第十一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51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谢言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上一刻还微笑的看着你的人,下一刻便躺在了血泊之中。谢苏是坐着倒下的,那血雾自他嘴里喷出来还有零星沾染到了桌上。
    谢苏更忘不了,那个在世人眼中从未生过气,脸上总带着温和笑容的帝师笑容不复。他沉着脸,一身白衣周围却仿佛缠绕着骇人的黑气,抱起地上的小人儿一步一步走出御膳房,临出门前回头望向自己的那一眼。
    那一眼让他头顶发麻,如同坠入冬日寒湖,通身冰冷。
    尚膳房早已乱成一团,众人皆道第一次见到帝师大人生气。
    生气么。。。。
    谢言坐在那一片狼藉中,呆呆的盯着地面的猩红出神。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马车一路疾回帝师府,门口的福伯见人回来还没来得及行礼沈轻云就如一阵风吹过不见了人影。回头没见谢苏从马车上下来,又见帝师去的方向是刘老的院子。福伯当即脚一跺一拍手直道不好,忙差了人去寻了元初,自己则跟着去了刘老的院子。
    此时的刘老正抱着药罐子翻找着他的药材,沈轻云忽然闯进来吓了他一跳,手中的药罐子应声而落。
    那药罐子掉到地上的时候还顺带滚了两圈,幸在结实没有摔破,只是里面的汤药却是撒了大半,沿着砖缝湿了一片。
    刘老气得眼睛都瞪大了,张口便要开骂一抬头却撞见沈轻云怀里的谢苏那张苍白的小脸。所有骂人的话犹如鲠在了喉咙里,那怒火瞬间如烟散了尽。
    “怎回事?早上出门时不还好好的?”
    沈轻云沉默,只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在软榻上,刘老见状忙拿过脉枕替他诊脉。
    时间一点点过去,刘老那脸色是越来越难看,良久才叹了口气道:“这娃娃,真是个不让人放心的。”
    话是这么说着,手中的动作却是一刻没停的找着对应的药材,似是想起沈轻云还在,又道:“无碍,许是余毒未清的缘故。”
    沈轻云不语,只静静的看着刘老,那眼神直叫刘老心头一颤,忙板着脸作怒状:“怎的,沈家小子你是不信老夫不成?”
    沈轻云依旧一语未言,他就那样坐着看着刘老。
    刘老认命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娃娃身上沾着的是“伏香“。”
    “为何瞒着。”沈轻云低沉的声音让人听不清情绪。
    “怎么说也是宫里头的东西。。。”
    “宫里头的又如何?”沈轻云食指曲起轻点着桌面,冷道:“这便是你瞒着我的缘由?”
    “你这小子!”刘老不禁嘶了声,啧道:“你又不是不知,这“伏香“不过是宫里头的贵人小打小闹时用的玩意儿,更莫提这东西对娃娃而言不过是个诱因。真正的原因归根结底是娃娃本身,本就畏寒,今日里更是随着你去那宫里头走了遭,寒气入体又恰巧碰上这“伏香“。”
    “娃娃之所以会吐血原因多其,我又如何与你一一细说?”
    言闭不再语,而沈轻云默了良久才起身离开。
    他这模样一时让刘老摸不准他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不过他也没有说错,只是有些个中主因却是恕他瞒了沈家公子。
    记忆追溯回两日前,他将那汤药按例端给谢苏时,
    谢苏接过药碗没有直接喝,却是开口:“刘老,别瞒着我了,我知晓我这毒没法子解。”
    刘老一怔,正怀疑自己哪里让这娃娃知晓了时,谢苏又道:
    “或者说,这毒其实有李御医的方子是可以解的,但可惜我遇见你们时太晚了。啊,也不是我遇见你们时太晚了,而是这毒在我身体里待的太久了。”
    刘老心里突的咯噔了下,慌忙斥道:“你这娃娃,胡说些什么呢!谁与你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莫要听旁人瞎说,谁说你这毒不能解?只不过是需要些时日!快些喝药,莫要整天想着些有的没的。”
    谢苏听言微笑着将手里的汤药端起一饮而尽。
    而刘老只见平时喝起来这药来脸都皱成一团的人,此刻却是犹如失了味觉一般平静。他鼻头一阵发酸,忙偏过头去不愿看到,可谢苏却不想放过他。
    “刘老,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刘老一时仿佛失了力气,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叹道:“你这娃娃,可真不像个孩子。”
    “说说吧,你是如何知晓的?”
    “这儿。”谢苏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心脏,道:“这里告诉我的,它在我身体里待了很久,我能感觉得到它还在这。”
    谢苏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他想说,他每三天都会被再次喂药,所以一开始他也并不知道这毒是会埋在身体里随时会毒发的。估计那吴培也不知道,不然怎么舍得一次又一次的喂给他吃。
    他这么一说刘老不禁反问道:“仅凭这点?那你为何不觉得是时间太长毒无法一时全解而留下的?”
    谢苏咧嘴一笑,“刘老,你跟李御医是医者,我体内累积的毒有多深你们知道,但我自己怎么可能也会不知道。”
    “。。。。。”这回是刘老沉默了,这个头发半白的医者许久才无力道:“罢了,老夫与你说实话罢。你年纪小,骨骼未全,这毒在你体内存留太久,顺着心脉已深入五脏肺腑,我与李御医只能全力去压制它却无法全解。这毒过于狠辣,李御医是见过的中过此毒之人的,他道寻常大人都难以忍受,更莫提你这个孩子是如何硬生生挺过来,让它在你体内扎了根的。”
    “没什么挺过来的,只不过是想活着。”谢苏轻描淡写的道,只是那嘴角却有些苦涩,
    “那,我还能活多久?”
    刘老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下意识的喝道:“你这娃娃瞎说些什么!”
    他这反应谢苏却是懂了,他神色平淡的道了句“你也不知道啊”,但那紧紧攥着被角而有些发白的手却泄露了他真实的心情。
    怎么舍得。。。明明我才遇见他……
    明明我才遇见我的光……
    我这一生多其坎坷,好不容易遇见了他,我感恩上苍,却为什么连想一直陪伴他都做不到。。。。。
    “刘老,我的病情还请不要让师父知道。”
    “为何?”
    谢苏神情中带着哀求:“求您。”
    这两字一出刘老知道自己只能照办,他不忍心看着仿佛周身笼罩在悲伤中的谢苏,却只能吸了吸鼻子,道:“可娃娃你也要知道,毒被压制着你这药每日便都不可间断,且往后你的身体会不如常人,更是一生都不得习武。”
    “习武么?”谢苏无所谓的笑了笑,“我本来也没想过自己能习武。只是李御医那还需要刘老同他说一声。”
    “李御医那我会同他说的,只是娃娃你要记住,你现下的身体可受不住折腾,你可要仔细着点。”刘老不放心的叮嘱着。
    谢苏点点头,道:“我知晓的,刘老,谢谢您。”
    回忆到这里就断了,刘老回头看了看软榻上的人,摇头叹气的继而拾捡着药材准备煎药,嘴上却忍不住心疼的道:“刚同你说过让你仔细着点,今日便如此了。可惜了我这些药材,竟是为你准备的多。”
    这边的沈轻云刚出来就看见守在那的福伯跟元初,视线触及那只乖巧窝在元初怀里却看着自己的小乌鸦时,眉眼微不可察的柔了柔。
    在与他们错身之际时留下一句:“莫要担心,有刘老在。”
    福伯与元初这才放下了心,却也没敢多问,倒是福伯追了上前,恭敬的道:“公子,谢小侯爷来了,在门口吵着要见小公子,您看?”
    沈轻云仿若未闻,径直往前走去。
    福伯却是懂了,停下脚步行了一礼便退下往门口走去。
    那青衣少年不顾路人目光只顾站在帝师府的前,紧盯着那扇禁闭的大门,眼瞧着门开了,福伯站在门口恭敬的道:
    “小侯爷,我们家小公子今日不便见客,您还是请回罢。”
    青衣少年却固执着没有动,“我要见他。”
    说来可笑,他竟是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福伯有些无奈,正想继续劝说但一想到自家小公子才来京都不久又一直在府内养病,怎么可能会认识这小混王?又联想到小公子今早出门时还好好的,回来时却是那副模样,而这小混王现下却吵着闹着非要见小公子,莫不是因为小公子这般是因为这小混王?
    谢小混王欺负了小公子??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福伯脸拉了下来,语气也冷了。
    “老奴方才说了,我们家小公子今日不便见客。且我家小公子初来京都怎会与小侯爷相识?想来小侯爷应当是认错人了。”
    “还请小侯爷回罢!”
    说完便将门又阖上了。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雪花,少年却依旧没有离开半步。
    福伯是听下人来报说是谢小侯爷还守在门口,不禁头都大了。
    “谢小侯爷,您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谢言在寒风中冻得发抖,指甲盖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发紫。
    他说:“我要见他。”
    生怕他又说出自己不认识他的话,忙又加了一句:“你府上的小公子,帝师大人抱回来的那个人。”
    福伯是不可能让他见小公子的,但这人赶也赶不走却又真怕他继续等下去会出事,只好去请示自家公子。
    沈轻云此时正帮着刘老将药喂进谢苏嘴里,听福伯说完后没有出声,而是等碗中的汤药见了底后才置于桌面,起身道:“走罢。”
    府门再次打开,谢言便见到了那撑着伞一身白衣的沈轻云。不同于之前的阴冷,此时的他脸上挂着熟悉的三分笑,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帝师还是那个帝师。
    他道:“天寒地冻的,不知谢小侯爷守在敝府是为何?”
    谢言咽了下唾沫,他听见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我要见他。”
    “哦?”沈轻云眉尾轻挑,淡笑道:“不知小侯爷以何要见本师的徒弟?”
    “我。。。。”谢言一时不知道该开口,只见沈轻云又道:
    “看在叶大将军与谢夫人的面上,今日之事本师便不与你清算,请回罢。”
    见他要走,谢言一急,忙道:“我要见他!只见一面便好!”
    “谢小侯爷。”沈轻云顿住脚步,那狐狸眼眼底泛着黑气,瞧着他忽然轻笑出声,语气却是冰冷至极,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晓你衣袍上撒着的是何物?”
    谢言瞳孔猛的一震,他不禁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周身开始发寒。
    他怎么会知道?
    这还是帝师么。。。。
    雪落在头顶、衣袍上化了水渗进了里头,风一吹便冷得刺骨。
    可再冷却不及帝师眼中的寒意。
    风雪再冷也不过身体上的冷。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见过那东西的……可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我知晓我错了……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我便后悔了……
    与他初见时我便后悔了……
    有些人生来便不需要做什么,你与他一面初识,便会不由的让你想站在他的前头,替他挡去风雨,无关其它。

2024,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