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顿时阒静无声，两束目光直直射来，林落一张脸由红转白，继而转青，又憋涨的通红，变换来去，好不精彩。可人就是这样，越是急于要解释什么事情，越是笨嘴拙舌讲不清楚，林落憋来憋去，只憋出一句：“我的意思是，殿下身份尊贵，战场这等危险之地，实在是。。。”
    楚泽赟在林落身旁蹲下，握着林落四根手指，柔声道：“相信我，我不会死。”
    不曾知晓，这般绕指柔情，挠得人心痒难耐，浑身过电一般，继而星星点点酥麻悄悄爬上肌肤，叫人忍不住心神荡漾，目中只剩一人，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林落本来不是这个意思，此时却也诚心叮咛一句：“殿下万事小心。”
    一个念头如迸溅的炭星子在脑中炸开，电光火石间，林落便做了决定：“殿下也带我去吧，我会一点医术，军中想必最缺大夫，我去了多少能帮上忙。”
    楚泽赟还未有什么表示，赵青山厉声道：“军中纪律严明，不可携带女眷。”
    林落不以为意：“没事的，赵将军，军中那套我熟悉，我扮成男子不就行了？您放心，我绝对不会露馅。”
    “万万不可，你。。。”
    “你当真要去？”
    林落观楚泽赟神色，难得的没有笑意，十分严肃，赵青山眉间堆起，厉声正色“殿下，万万不可，自古以来，从不曾有女子随军出征过，这样做，有违军纪。”
    楚泽赟笑道：“将军此言差矣，古有木兰代父出征，今天本王的孺人不过随行照料罢了，又有何不妥？将军若是担心事情败露，大可不必，本王会让孺人时时跟着本王，一步也不离。”
    林落赶紧跟着附和：“对啊对啊赵将军，你别看我这样，我会做的可多了，到时候你们说不定还有需要我的时候呢。”
    赵青山似乎还有话想说，楚泽赟笑道：“天色已晚，三日后我们便要动身前往边戍，将军家中想必还有许多事情要打点，早些回府吧。”
    几多话语堵在喉中，赵青山垂首低眉，轻答一句：“是，殿下。”
    门扉打开，漫天飞雪夹裹着寒意扑进室内，打在赵青山脸上，雪光印照出黑夜里他那挺拔的身躯，好像青松屹立不倒，远处一株红梅被雪打的失了颜色，林落看去时，赵将军的背影已消失在茫茫白雪中。檐前两盏灯照亮了赵将军离去的方向，也将他推进了黑暗中。
    楚泽赟将门关上，屋内屋外恍然两个世界，外面冷风瑟瑟雪累几尺，里面檀香幽幽炭火通红。方才一点寒冷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林落也预备起身告辞，楚泽赟拉住她道：“你方才有何事要与本王说？”
    林落本来忘记了这件事，经他一问，才想起来自己因何到此，只可惜来时鼓足了十分的勇气，现在留存了却是三分不到，讪讪一笑，想就此混过，随口诌道：“这大冷的天，想过来看看殿下这里暖不暖和，暖和我就放心了，殿下您万金之躯，可冻不得。”
    楚泽赟听了只是一笑：“听孺人这样说，好像本王亏待了你，短了你房内炭火，害的孺人只能到本王这里来取取暖，既如此，干脆今晚在此睡下？”
    林落赶紧摆手：“哪里的事，没有没有，殿下您误会了，我房里暖和的很，太暖和了！我是。。。我是怕您忙的不知道给自己添衣添水的。。。所以。。所以才来看看。。。要知道殿下您前一阵腿上刚受了伤，现在这腿啊绝不能受寒，腿一受寒以后老了可就落下病根子了。。。”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不像话，但总得找个话把这谎补上，硬着头皮不知所云了半天，但见那张俊美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烛光将凌厉的轮廓模糊了些，少了几许因为过美带来的攻击力，多了几分白天里难发觉的柔美，林落讲着讲着，对着这张脸，不由得出了神。楚泽赟轻挑眉头：“孺人怎么不说了？本王听得正兴起呢。”
    “我。。我说完了，殿下，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我先回家。不是，回房间了。”
    “站住。”楚泽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是不是林落错觉，仿佛比平日里听到的那个卫王殿下的声音冰冷了许多。林落回头，楚泽赟一半脸隐在阴影之中，那在光明里的另一半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他单手撑头，斜睨着林落说：“你作为本王的孺人，是不是太没规矩了些，本王方才说要你今晚就在我房间歇息，你可听见？”
    林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地回了一句：“可是殿下您不是说只是做戏给别人看吗？”
    “呵，做戏？”那人冷冷淡淡将那几个字重复一遍，起身朝林落走来，烛火将他的影子拉扯成畸形，盖住林落的脸。他靠近林落，那让人浑身酥软的麝香又爬过林落每一寸肌肤。她听见他喑哑的嗓音：“昨夜该做的都做了，也是做戏吗？”
    林落初时不解，而后回过神来，却是不敢相信。门外风号怒吼，她的声音显得越发颤抖：“殿下，您可是跟我开玩笑？”楚泽赟在她耳边笑得森然。他的手那样寒，那样冷，似乎这人骨子里流的血都是冰冷的一般，带着这样的寒意抚上林落脸颊，林落忽觉察他语气里藏不住的笑意：“小落，本王始终是觉得，你真是有趣的紧。”
    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慵懒随意，头枕在林落颈间，略带疲音：“想必你是为了昨天在本王这里过夜的事情来的，你大可放心，昨夜只是和衣睡了一夜罢了。”
    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林落略恼，忍不住抱怨一句：“殿下知道何不直接告诉我，叫我。。。”复又止住，原是她被楚泽赟这样戏弄了一番，只想着要数落楚泽赟几句，可是现在楚泽赟懒懒的靠在她身上，弥漫的暖意抱拥着自己，才发觉这个姿势是多么的亲密，多么的亲昵，又多么的。。。不适用于他二人之间。
    林落想，自己应该推开他，他是卫王殿下，是那个携着太多秘密的人，是极其危险的存在，决不可过分亲近。可是偏过头看见他白皙的脖颈，因为自小在深宫长大鲜少照到阳光细嫩光滑的如瓷器般，那优越的线条没入衣袍内，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人儿，算算年纪，不过二十岁而已。其他与他同龄的少年儿郎正是吃喝玩乐，享受不尽的时候，而他竟马上要操戈持剑，亲历战争之残酷艰难，长驻沙场，面对不知会怎样凶恶的战况，浴血奋战，冲锋厮杀。毕竟，二十岁而已。
    所以手只是轻拍了拍他的背，即使将要同赴战场，也觉得必须要叮咛一句：“殿下，保护好自己。”
    他“嗯”了一声，将她圈紧，再无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