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垣的心里，张耀已经彻底成了个麻烦的事儿精了，他煞费苦心做了这么多，哪里知道任务进展半点没动过，最后这小子竟然用那样荒谬的态度搪塞他的一番好意。
    林垣不是个白痴。那天喝醉了酒，他模模糊糊地记得那个忽然揽着他腰的人的脸孔，但他只当张耀是喝醉了了认错了人，如今相联系起来，就算他是个白痴也能猜出这其中的门门路路了。
    林垣他是又气又怒，同时又夹杂着些许疑惑。
    像他这样的人，像他这样和垃圾没什么两样的人，一直近乎堕落地活着，没有女人一样温柔而柔软的内心，为什么张耀这样一个正常男人会对他生出那样怪异的心思。
    林垣并不厌恶张耀，甚至因为他的遭遇曾经生出过一些同情，所以在张大爷的任务之外，林垣曾经对张耀生出过一点真正的扶持、保护之意，他把他当个需要爱护的弟弟看，说出那番要罩着他的话里是夹杂着几分真心实意的。
    但哪里知道，这剧情走着走着，忽然歪了。
    像林垣这样在感情上抱有近乎冷酷抗拒态度的人，绝对不会因为张耀是任务对象就产生心软的感觉的。
    张耀自从那天意识到林垣也了解他的心意之后，丝毫没有滚远的意图，反而以一种更具有侵略性的姿态妄图靠近林垣，像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他把一直缠着他的厉情一脚踹远了，想要离林垣更近一些。
    不止一次，深夜里，张耀幻想过林垣那张冷漠的脸孔对自己露出笑意，在分不清幻想与现实的某一刻，他近乎意淫一般幻想那具冰冷二美丽而身躯被自己所温暖，所包容，幻想他与林垣之间的距离变得亲密无间，不管是肉体上还是心灵之上。
    张耀是一直知道的，像林垣这样冷酷而强大的人，一直是那样动荡而不安地活着的，青年狭长的眼里从来没有对生活的向往，他活在混乱的当下，活在暴力与血腥交织起来的街头，活在爱与被爱极度匮乏的灰色天际之下。一想起这一点他的心就会像开裂一样的痛。
    爱意往往能够滋生出无数幻想。他开始像爷爷没死前那样生出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凭借自己的能力脱离现在的困境，不止是他一个人，他还要带着那个总是伤痕累累的青年一起，终有一天林垣会被他给打动，接受他近乎痴迷的爱意。
    他常常到林垣住的地方找他，偶尔会蹲到林垣，青年的眼神看起来比上一次见面更加具有攻击性，两个漆黑眼眶里装载着近乎雕像般黑洞洞的冷酷眼神，面无表情地看着张耀时仿佛像看着一个可笑的跳梁小丑。张耀几乎快要爱死了青年的这张有些冷酷的脸孔，爱欲里夹杂着更多的性欲。他开始近乎疯子似的爱着这个青年，甚至带着一些侥幸想法渴求着他的爱。
    最后一次见到林垣是在一个荒凉的街头，那是这个区出名了的缺乏治安管理的废弃街道，那天黄昏温度很低，张耀远远地看见他被两三个高大的混混围在里面，冷酷的眼眶仅仅是扫视远处也好像夹杂着充满刺骨寒意的戾气，黑狭的眼缓慢开合，里面仿佛空无一物，他的侧脸上出现一道刺入皮肉的狰狞疤痕，像是砍伤，那几个混混体格通通很剽悍，却不怎么敢靠近边上面无表情的青年。
    张耀不知道那道疤是怎么来的，他看见了心就开始一阵一阵地泛酸。他的视线追逐着青年的身影，只是林垣没有看见张耀，只是径直走向一个地下酒吧的入口。
    那是个异常阴暗的入口，张耀一晃神，那道门就彻彻底底吞噬了林垣的身影了。
    如果张耀知道这会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林垣，他一定不会做一个懦弱的胆小鬼，他会不顾一切地追上去的。
    两个多月后噩耗传来的时候，张耀刚刚高三上册开学，唇角正带着一点不咸不淡的笑容，跟身边两个朋友聊天，俊美的长相引来很多女生偷偷的打量。
    他的学习成绩在半年之内突飞猛进，在班主任的意料之外，一下子窜到了班级前五。
    “喂，张耀，你知道吗，我们学校的前校霸出事了，听说警察今天在护城河里面捞出他的尸体了，还找到学校里面来了！”有人笑着开口跟边上的人八卦。
    一个学生表情里面带着一点狐疑，“是么，我听说他没退学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早点死了也就当作造福社会了呗。学校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校园霸凌过呢，我估计他们晚上要下馆子庆祝这事了。”
    “真的么真的么？”
    “当然了，上午我朋友圈都已经刷爆了！！就是那个叫林，林夏的！！！”
    某一刻，张耀觉得自己产生幻听了，麻木的躯体在一瞬之间仿佛被分成两个空壳，他清楚的听到耳边传来那道说话声音的时候，好像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如同玻璃一般碎裂的清脆声音，他竭尽全力的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纵使面部肌肉已经彻彻底底僵硬了。
    他濒临崩溃，却忽然像是精神分裂成为两个人格了，那个理智的一半精神操纵着他的躯体开口，语气近乎个被什么所彻底掌控的傀儡一般开口道，他唇角的笑容还僵硬地挂着，“别骗人了。”
    那学生没有看出面前的张耀镇定到有些怪异的笑容，只是微笑着说道，“我骗你干什么呢，死了就是死了呀，这样一个人渣死了就死了呗。”
    张耀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转了头，睁着一双空茫茫的眼望着虚空。他想起那天，最后一次见林垣的时候，那个表情冷酷的青年好像看见了自己，消瘦异常的漂亮脸孔，连下颚的线条都令张耀那样痴迷不已，他知道青年看见自己之后，偏转身躯时的动作好像产生过些许迟疑。
    “骗人。我死了林哥也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