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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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还在空中。
我的吼声,未落。
刀光,却静止了。
连成虹色的青白两道剑光,以微妙的角度一前一后贯入流火攒云刀身上的空隙,将流火攒云架在了半空中!
而那之前,二十五道矫健身影已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在场中!
如此一念间,夜色下映成黑色的血迹交错,铺出二十五人从东南西北天上地下游魂般闯入的路径。
——便是在酒馆袭击过我与段空游的,易逐惜麾下二十五护将!
我大喜!
二十五护将一出,誉齐人马的阵型立刻被打乱。
无言不笑的二十五天煞,直贯中心,配合绝妙。趁着这一个错愕而迅速扭转了战况,几乎只在一瞬,就掌握了整个主导权。
其中拦在白绰面前的执剑二人在流江的飞针掩护下手沉身进,火花与兵器交碰的刺耳声里,一气斥退了白绰!
“好!”白绰后退三步站定,竟是豪壮一笑,同时抬手往空中做了个手势。
手腕转两圈退一圈,伸出食中二指一晃。
迅速有效的指令一下,誉齐人马转眼变化阵形。
一退之后立刻涌上的新阵势,将易逐惜和同样迅疾改变排布围靠一起的二十五将团团围在当中!
我落地。
眼前,却只有易逐惜遥遥投来,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清冷间跳跃着吞噬般光芒的笑容。
将人不由分说罩在光芒里头,霸道又安心。
淹没了他周身二十五将应势而动,猛然扑向敌人的庞杂身影。
也差些淹没了白绰那突然吊高的笑容。
和二十五护将中突然折回的六道身形!
回芒一错,直指易逐惜的六道剑光,是分明早有预谋熟练至极默契至极地回手一杀!
分从六个方向拦截劈砍,避无可避的绝杀!!
——二十五护将中,白绰布下的内应!
我既能在誉齐上下安插人马,白绰为何不能!!
念头一闪而过。
一切,就安静了下来。
鲜血滴答声,柔和宁静地响在似乎一直如此静谧的夜空里。
闷声两道,我眼前两人相继仆地。
我看向自己的剑,血迹斑驳,只得轻笑一声:“你明知道,我会救你。”
身后易逐惜笑声闷闷,带着一丝得意三分责备,一手环过我的腰,一手揽上我的肩,将下巴靠在我的颈侧,道:“那你怎么,就真的来救我了呢?”
他干净细碎的发丝就枕在我颊上。散落而出的三两根轻曳风中,瘙痒般拂过我的鼻间。
独有的温度与气息,紧紧相贴。
微微悸动,微微怔忡。
我无言。
视线顺着手中血色里仍泛着杀意的雪亮剑身抬起,我看向正被剑尖抵住咽喉,已随之流下两道厚重红丝的白绰。
白绰的笑容未退,却也只剩了那么一点凝在他颊上。
半晌,才听见他叹着说了一句:“痴人……胸腹洞穿,竟也舍得。”
我静静听着。没有低头去看。
不低头,也知道自己伤至如何惨不忍睹。
自我胸腹贯穿没入的流火攒云,余光里亦是夺目的艳色。
白绰将两柄流火攒云接作一把,借着比普通剑更多了一尺的长度优势,于回手劫杀易逐惜的两人被我劈开身体的当下,于中间空隙里夺命而来,贯穿我胸腹,至背而出。
同时,他也被我的剑抵住了咽喉。
因了疼痛,或者因了肺部重创而无法流畅的呼吸里,看着白绰喉间不断扩大的赤痕,我缓缓扬眉,笑得好不快意。
如此,两人都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流火攒云扎入我身,一旦抽回,我或便将即刻归了西。而我的剑,亦顷刻可取他性命。
白绰那与我同样破破烂烂的命。
周身一道轻笑,是二十五将中最早回神,替易逐惜挡下叛者一剑而被割裂大半喉咙的执青剑者。就在我三步之遥,缓缓瘫倒于地。
剩余众人继续剑拔弩张地对峙。
白绰眯细了眼睛,竟是哼了一声。
他,不退。
也,不进。
——而是铿然一声掌心用力,将接成一柄的流火攒云,重又分开成两截!
手握一把回复原本模样的流火攒云,白绰静静站在当下,看着我。
看着我一惊之下忽又因疼痛猛然绷紧的身体。
兵器贯穿的痛楚,再次袭来。
虽然分开流火攒云,本该是白绰表示愿与我各让一步,各下台阶的动作。
照理,另一把流火攒云留在我身,多少也随之给我留些活命的机会。
可它不见了。
埋入我胸腹血肉的流火攒云,不带一丝迷惘犹豫,斩钉截铁割开皮肤扯裂筋肉,从我后背整个撕裂而出!
滴落着新鲜液体的流火攒云,再次完整出现在眼前。
却执在,易逐惜的手中!
捏住自我后背穿透而出的剑尖,就那般硬生生拉拔而出!
这种力道——他身上的穴道,早已解开!
易逐惜看着手中流火攒云,冷漠地如同看着一具死尸。
然后他看向我。缓慢地转眼。比看着一具死尸更为冷漠。
又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忽又笑,阵阵冰凉。
想起来方才,白绰凑在易逐惜耳边说了一句话的情景。
一想,也便明白了。
易逐惜本就是与誉齐联手的人。与白绰合作杀我,才是各取其利的正途。
死在易逐惜手里,我倒也算死得其所。
若日后他光辉无限,或许我也可以找个角落彪炳青史,遗臭万年。
不是无所求,也不是无所得。
只是汲汲营营直到今日,拼过闯过,留点遗憾,亦是不赖。
深呼吸,在易逐惜愈加深邃的注视里挺直腰杆,我昂首闭眼。
人群中来自小流江的灼灼视线,和其中的惊恐担忧,大略也无需去管了。管也管不了了。
逍遥,或许不过如此。
这般,已足!!
兵器破空声肉体撕裂声血溅闷哼声,在闭目的黑暗里格外清晰。
我,疑惑睁眼。
眼前是易逐惜挑起却并不肆意的嘴角,看着的却是我身后某人。
我一怔转头,就看见大睁着眼的白绰的肩上,赫然插着一支流火攒云!
“你真以为我会在这时候与他联手欺你?”易逐惜轻笑,“只不过是他算计得好,在方才二十五将出现之前解开了我的穴道,还装模做样凑过来说了句话。”
“……三雄争霸,其中一个好方法就是两方联合,先吃掉一方。”我缓缓道,“如此有利,你为何改变主意,不先除掉我了。”
“没改啊。”易逐惜挑眉,“不是仍然消灭了一方了么。”
“消灭势力最弱的一方,剩下两强争霸,依然没有胜算。而如果利用第三方消灭另一强则更是大大有利了。”我轻叹,“我只算是颗实力最弱的棋子罢了。”
“只可惜这一强,看来没这么好吞下。”易逐惜轻笑。
他搁在我肩上的下巴,却是更用力了些。撂得我略略生疼。
我这才回神发现,他一直维持着这个亲密的姿势,没有拔剑的手始终搂在我的腰上。
我皱眉。
只觉腰上的力道,其实十分用力。
麻木的触觉,不代表感觉不到。
“大庭广众,还是不要这般亲密为好。”我急速伸手握住易逐惜无意离去并且突然加力的手,笑道。
“怎么,害臊了?”易逐惜毫不动容地取笑。
“是啊是啊,害臊容易气血上涌,我怕我本已伤势过重,此番干脆失血而亡。”我强硬地将易逐惜顽固的手掌压回去。
易逐惜皱眉:“……不要紧么。”
我点头。
不是不明白,他只是想封住我的穴道止血。
不过。
我耸肩笑。
迟了。
“看来,吃不下,也要吃了。”我看着在白绰指挥下重又围聚而来的众誉齐高手,沉声道。
听得见,二十五护将中剩下的十八人看着已混入誉齐高手中的四名奸细时,握剑的指节咯吱作响。
家国,个人。融进太多感情的一战已无法阻止。
十八护将冲杀而上,凌人气魄血荡三尺。
我知道二十五将的存在,是易逐惜自被我推上皇位后就暗中召集的高手团。功夫究竟如何,却并不了解,也并不介意。
今日一见,却让我不由叫好。
身染皇族恩怨,依旧铁血豪情的江湖子女。
非同于杀手或者寻常皇家亲卫,只为杀而动,只为杀而杀,而是将他们的情义恩仇悲欢全在剑光挥洒间叫嚣而出。
涌动的豪迈。
叫我不禁也攥紧了手中剑,瞅准一个空隙,身法急运间,轻吟一声,便要拔剑而出!
剑吟短短一声,突然顿住。
因为骤然一股力道,按住了我的肩!
我猛然回头!
能用如此角度阻止我的,还会有谁?
完全下意识反击而去的剑被我中途堪堪撤下,我的身形却被易逐惜逮住空门,一穿一挡一翻,竟成了个颇为怪异的反扭姿势。
我皱眉,正待叱问,便是眼前易逐惜本就很清晰的微笑,骤然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