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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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小子代替你老子来祝贺算是有良心,谁知也是个狼心狗肺的!说,你下了什么药!!”
一声怒吼,十分愤怒三分颤抖两分底气不足。
却没人敢回嘴。
因为翻桌说话的就是尤大老爷子,也就是这场宴会的大主人。而他正指着对面惶恐站起的侄子这么一句,石破天惊地骂完,就捂着估计已经迷迷糊糊的脑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二少爷怎么会是你!虽然三老爷和大老爷一向不合,也没必要……”另一人摇晃着站起来说了一句,也栽了下去。
“不是我!!”那二少爷终于惊恐地大声开口想解释什么,只是已经来不及挽回,晕的没晕的众人皆站了起来,势力显然分为大老爷和三老爷家两派,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扭成一处。
我和段空游立马退出混乱圈,站在边上看热闹,自然没忘把手里已经堆了一山菜肴的饭碗端上。
“咦呀,这是怎么回事?”段空游甚有兴趣地一边叫好一边道。
而我一眼便瞥见盆碗纷飞拳脚相交的中央,唯一一个面不改色,或者该说无动于衷的人。一脸不知是倦怠还是冷清的似有似无的笑意。
——段空游无所谓,所以站到圈外瞎起哄;而这成璧也无所谓,所以站在圈子最中央,也还是无所谓。
我突然便笑起来。
“老妖啊你说成璧也坐在尤大老爷一桌,会不会也中毒了?哎呀岂不就是帮你泄恨了么。”段空游说着,显然也看见了那头的成璧,“只是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中毒了啊。”
“中毒了。”我道。
“你怎么知道。”段空游这才安静下来看着我。
“因为,”我转过头去看着他,笑得那个痞,“这蒙汗药,就是我下的。”
段空游立马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伸出爪子一把拍上我的肩:“老妖好样的,什么时候下的药?从成璧换衣服回来你就一直忙着和我抢馒头啊。”
“昨天。”我紧接着他的话道。
这下他的嘴也张大了。
“没错,往菜里下巴豆和在水与布巾里做手脚都是做做样子罢了。”我一脸看穿他的笑容继续道,“没办法,谁让他和他的人盯我这么紧,不动脑子不行呀,虽然拉了二少爷做垫背。”
“果然三桌外那道视线就是成璧的人啊,盯得我头皮都麻了。老妖啊你昨晚定是吸了一晚的日月精华功力大有长进,怪不得今天睡到……”
段空游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随手抓起旁边的一只梨砸了过去。
“我躲!我闪!”段空游灵巧地一个旋身避开,转眼便见我一个又一个梨子飞过去,身法急转之下已晃出一丈。
“嘿嘿打不着~”刚一声说完转过头来,段空游便一个瞠目看着一道硕大黑影罩头,铛的一声砸中额心,分毫不差。踉跄几步仰摔到地上,段空游还不忘指着我最后哼唧一声,“你……你作弊……”
“哼哼哼……”我一边冷笑一边走近段空游,顺便踢一脚最后扔过去直中他额头的家伙——盛梨的厚重托盘。
这一下,砸得可不轻。
只不过段空游一手委屈地捂着鼻子,另一手上端的饭碗,始终稳稳当当。
而我一把揪起段空游的衣襟就往门外拖走,笑得贼欢,装作不经意地回头一望。
角落的碧衣少年甚是不服气地死盯着我。
而那头的成璧,终于露出水漾春风般的笑容。
———————————————葬珍珑—————————————————
当夜。
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便见着段空游整装打扮还不停往衣袖里腰带里塞些讨女孩子欢心的小物什。
没多久,分明绝好轻功的脚步声远去。
我坐起来,慢腾腾穿好衣服,悠哉哉出门转弯上二楼走完过道,再一脚跨过某房门外皱起眉头歪了秀脸睡瘫得很考验身体柔韧的碧衣少年,推门入内。
关门,转身。
东敲敲西摸摸,将每一寸板墙每一件装饰都检查一遍。
气定神闲地完全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直到不远处轻响传来。
下意识转头看去。
风声。
并不大的风,仍将有些年头而无法完全关紧的窗子摇得发出几下苍老的吱哑声,也让唯一透过窗户缝隙而照进房内的月光明明暗暗游弋不定。
月光,斜斜罩在房内的另一个人的肩上和脸上。
玉般雕琢的容颜,在这深邃朦胧的光暗里静静安眠。
恍如隔世。
成璧。
我不禁轻笑一声。
原来这个人闭上眼睛,是如此适合这种暧昧不明的色彩。
我走近他,蹲在床边,甚有兴致地打量起成璧的睡脸来。
比平时温顺柔和许多的轮廓线,还原了该有的优美。极浓的睫毛安静地盖在那里。微微起伏的呼吸下,柔和水润的唇线。
不论是男是女,见了怕都要怦然心动。
我忽地有些恍惚。
千军万马,旌旗纵空。
铁蹄嘶吼在血溅三尺的修罗场上,不尽烽烟。
于是他与他站得那样近,与我遥遥相望。
横刀立马,亦刹那心如死灰。
“怎么这么难过的一张脸。”
突然便是一个清灵声音响起,我大惊,抬眼猛一瞧。
双眼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一道缝,成璧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还是来了啊。”
竟然还醒着!
而且。
你来了。
也就是说。
杀意顿起,我反手而上,轻易便扣下成璧颈侧重穴。
却在最后关键处,放松力道。
我略微疑惑地开口:“为何不抵抗?”
“中了你用不知几味药掩盖药效的神仙梦,我哪有力气抵抗?”成璧轻笑。
“哦?不抵抗?”我玩味挑眉,凑过脸去,故意将吐吸喷在他颊边,“月黑风高之夜,可不是只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才会发生某种事情。”
边说边恶意地将扣在他颈侧的指尖放松,沿着他喉前脉搏搔滑而下。
——只可惜,没人理我。
成璧半点反应也没地撇开头,末了还睡意正酣般哼笑着呢喃了一句:“用七个梨帮段空游挡下流江的二十九支暗梅针,最后竟然用一个托盘就破了流江引以为豪的九十二连发雪雨针。你,果然还是你……”
说完,便自顾收回盯着我的被睡意薰黯的目光,成璧闭眼。
我略挑眉。
我当下的武功怕连段空游的一半还不如。出手挡针也只是因为知晓流江用针的路数,断定我尚挡得下。
我自然是知晓的。而如果不知晓,那方圆数百里之内能毫发无伤挡下流江针法的,怕也只剩了这眼前的成璧一个。
想着,我伸手一探成璧鼻息。
好家伙。
我笑。
他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知道我下了很重的药,竟然不反攻。也不抵抗。
连最基本的防守都没。
害得我以为被他将计就计陷入圈套而欲下的重手也在最后一刻收住力道。
反是他就如此束手就擒,我才没有动他毫毛的必要。
他也知道。
所以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担心地借着我下的药,呼呼大睡去也。
多有意思的人。
我险些就要大笑出来。
就好像告诉我,我睡了,你继续翻。反正也翻不出你想要的东西。
我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光是这份胆略,就值得我大赞一声好。
不愧是继承了晋国“王座”称号的人。
相当愉悦地换个姿势直接坐在地上,我更近距离地观察成璧的睡颜。
视线逡巡。
的确是,变得成熟一些了。
另一张脸呢。
长久凝视间,便真的恍若隔世了。
方才中断的画面,掠过了漫天夜风黄沙,只剩无端清晰的两张脸。
成璧身侧,另一张总是清冷如高山落月的容颜。
那双掩映在冰冷绝决中安静流辉的眼,跳跃着终于不需隐忍的报复、残忍与悲伤。
好似再次紧紧直逼在我眼前。
如今几何。
想起,便是宁静的苦涩纠结。滋滋涌泉般,缓慢而实质地积甸胸间。
无处声张的呲目欲裂。
也不过是如此积甸胸间,不及冲撞,便已化作满目萧然风雨,撕去一页冬去春来。
我只得苦笑起身,挑起熟睡的成璧小巧的下巴,轻叹一句:“为什么他喜欢的,会是你。”
出得门来,想了想还是退回数步,将被神仙梦迷晕睡死的流江抱回房内软榻上,不忘捏好被角。
不是看不出流江注视的目光里残存不少的依赖与亲昵。还有余下更不少的埋怨与不解。
看着少年睡中不安分皱起的眉头,我不禁想笑。
当年缠人又听话的小徒弟,如今也长大了。
再出来时,月色依旧。
再瞥见另一头摸黑窜进尤府段空游的熟悉身影,我心笑:“时间,刚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