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第十二章空见相思树,不见相思人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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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蔓甄的自叙:
    高崖,山涧,小径。
    这是一处险峻的山峡,两旁高耸的山崖间,夹著一道清澈溪流。两旁的群山中均有山涧流过,汇入溪流。
    此处被称为九山十八涧,不只是山险、水险,加上人更险。
    数十年前起,群山间就聚了山贼,不时抢劫过路商旅。
    山贼剽悍,全都是高壮的男人,骑著山里的野马,在山林间神出鬼没,官府束手无策,附近居民们也只能自求多福。
    通常,在这儿遗失的货或人,就注定找不回来了
    丛山莽林间,涧水潺潺,绿荫苍苍,飞鹰在崖上蓝天盘旋滑翔,山涧之间躺著一个娇小的身影。
    浓荫落在她身上,四周寂静无声。
    山峡内空气冰冷,她穿著嫩黄衣裙、藕色鞋袜,倒卧在巨岩上,有半个身子落在浅水处,一动也不动,漆黑如墨的发丝落入清澈的山涧,悠悠随水飘荡。
    蓦地,偏僻小径的远处,一人一马缓缓骑来,马蹄声规律而清脆。
    叩、叩、叩、叩、叩、叩
    那是一匹健壮的黑色野马,背上无鞍,男人纤细的双手扯住马鬃。看惯了的,应该是个斯文的富贵人家公子。
    他一身黑衣,长发只用皮绳简单的束在脑後,双眸冷冽,面容深刻如刀凿石刻,跟胯下骏马一般狂野难驯。
    马蹄轻扬,一人一马没有停止,马蹄甚至差点踩著她的小脑袋。男人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对那小女人视若无睹。
    天际一丝白云因风卷起,鸟儿在枝头轻啼,马蹄声渐渐远了,巨岩上的娇小人儿还是一动也不动。
    直到几乎踏至峡谷出口时,黑衣男子仿佛想起什麽,这才轻扯缰绳,马儿即刻停下。
    他挑起一眉,凝同自思索半晌,左手再一扯,便掉转马头,朝原路行去。
    这回,他在那看似死尸般的女子身旁停下,锐利的双眸扫过她的身子,接著抽出腰间长剑,以剑锋挑起沾上污泥的衣袖。
    衣衫虽然有些脏,但仍看得出,用的是上好的绮罗丝,这类的料子比黄金还贵重,普通人家绝对用不起。不仅如此,宽大的衣袖边缘,还绣著翠鸟流云,绣工精湛,一丝不苟,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阴鸶的双眸中,浮现一丝光芒,高大的身躯翻身下马。
    他的动作俐落,轻易将那女子从水中捞起,丢到马背上,他的动作粗鲁,彷佛此刻扔的只是一袋玉米。
    他再度翻上坐骑,掉转马头,朝峡谷出口行去。
    青山依旧、涧水依然,一阵清风拂过小径。男人仍是面无表情,而被甩上马背的小人儿,一双细致的柳眉,轻轻的微蹙--
    马蹄声渐行渐远,终至消逝。
    蔓甄在马背上渐渐清醒,抬头,入眼,一个俊美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却是刚毅冷漠的。
    蔓甄轻轻一动,背部的伤痛一撕,痛到心肺。随即昏死过去。
    「女人!」他咆哮着,心急如焚,她却依然昏迷不醒。
    娇小的身子,还是一动也不动,温暖的肌肤慢慢的、慢慢的变冷。
    经历漫长岁月的雷腾,看过太多生命的逝去,在火光熊熊、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成千上万的人死去,而他总是睥睨而视。他早已知道,人类有多么脆弱,战火、疾病、伤害,轻易就能夺去人类的性命。
    药汤让她恢复神智,但她仍虚弱不已。
    「不……」
    泪水不断流下,濡湿了她的脸。原本粉嫩的红唇,因为病入膏盲,而变得苍白发青。
    「不……」
    她用尽了力气,再度吐出了一个字,噩梦,仍然是噩梦。
    温热的血,溅上蔓甄的脸儿,混合着她的泪,无声滑下。
    几乎就在同时,东城上的万里晴空,响起轰隆雷响,乌云开始聚集,遮蔽蓝天与日光。
    药汤顺着脸颊流下,未进半分。
    朦胧中,只觉得一股苦涩入口,入胃,入心。
    是少年用唇给她喂的药,蔓甄虽然昏迷,却又有感觉,她感觉得到,他的柔软,温柔。
    不久后,天空放晴,一道彩虹挂到半空。
    空气中,一只蝴蝶已经展开了美丽的羽翼,翩翩飞起。
    初时,还有些不稳。
    但很快的,蝴蝶便适应了空气中的风,在金色阳光中飞舞着。
    再醒来时,背部的伤痛已经止住。
    少年已经不见了,蔓甄四处寻找,终不见影子。
    惆怅,无来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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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辰笑声问道,将我转过身来面对面的对我挑着眉,他的眉宇间仍充满着截至不住的微笑。“你以为我喜欢男子?”
    这实在太有趣了,当年他只觉得自己的感情托负于空,有点气恼,那句断袖,他本就不明什么意思,涉及到儿女私情,他也没问大明的语言断袖是个什么话?
    这么难得的女人当真只有她,聪明,大胆,漂亮,有趣,英气逼人。
    这样拥着她,真好,是松香味道。她的味道。十年前怎么会以为这么美好的女子是个兄弟呢?
    想想不尽懊恼。
    天下的事唯有天意最深,天机最巧。人居世间,总被他颠颠倒倒。
    我看到他的眼睛,如一坛密封了许久的陈年老酒,醇厚甘甜,令我有些迷惑。他抬手把我头上固定断顶的簪子拔掉,将脸埋在发间,低沉性感的诱惑:“承惠,我喜欢你,十年前就喜欢。”
    我粉嫩的脸霎时变得红,我有些情迷,眩晕,
    “我……”
    他深幽的有如夜空的眸子牢牢的盯住我,狂乱危险的眼瞳笔直的看进我带着雾的眼。
    他突然吻上我的唇,耳边响起他的语言:“我等得太久了,堆积的情感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十年,难道十年又十年?”
    我看着他慢慢的垂下手,倒在地上。长虚了一口气,是的,我用了幻术,不然他那么容易晕倒?
    我看到远方,太阳的余光斜射在竹林里,不自感慨,月缺花缺送落风,不尽看落英缤纷。
    回到破庙,天色已晚,我换了珠儿,牵了照夜。我用幻术,明天丰臣必不饶我,暂时还是躲一躲。看到宁儿还在,嘱咐了几句,丰辰不至于反复,缎庄一定会还,暂且回家等消息照顾父亲去吧!
    此时元敬一干人已赶到,拉着马匹在一边伺候。元敬问道:“那是王兄的尊骑么?”我道:“正是。它叫照夜。”元敬道:“昨日表兄遣人来唤小弟,小弟今日叫来人带信回禀家兄,说与吾兄巧遇。家兄欲见吾兄,如渴想浆。弟要敦请王兄来敝庄盘桓几日,不知肯光顾否?”我想了一想,自己原是无事,况现在躲避丰臣,趁此何不会会知己,也是快事,便道:“小弟今既承雅爱,敢不从命。”便唤了珠儿来,告诉道:“我上元敬兄那里去了。我们乘舟,你将马匹带了后去。不过五六日,你也就到了。”珠儿连连答应。刚要转身,我又唤住悄悄地道:“经略哪里去了?”珠儿却生生的道:“今日一早便不在床上,不知去向”。我知经略喜欢游历,便不追问。珠儿自牵了马下去。
    且说我与元敬一同登舟,竟奔温江县。水路极近,元敬看似乘舟惯了,不甚理会;惟有我今日坐在船上,玩赏沿途景致,不觉地神清气爽,快乐非常,与他说说笑笑,情投意合。彼此方叙明年庚。元敬大我两岁,便以大哥呼之。他便称我为贤弟。因叙话间又提起年少之事,我道:“那一日兄弟遇到棘手之事多亏大哥开解,在此谢过了”元敬道:“原是要买办东西的,看你一早郁郁寡欢,我虽不知什么事,但开解你于危难之中我还是很乐意的”
    说话间,舟已停泊,搭了跳板,二人弃舟登岸。元敬叫了府邸小童先由捷径送信,他却陪定我慢慢而行。我见一条路径,俱是三合土垒成,一半是天然,一半是人力,平平坦坦,干干净净。两边皆是密林,树木丛杂。中间单有引路树。树下各有一人,俱是浓眉大眼,阔腰厚背。头上无网巾,发挽高绺,戴定芦苇编的圈儿。身上各穿着背心,赤着双膊,青筋暴露,抄手而立。却赤着双足,也有穿着草鞋的,俱将裤腿卷在膝盖之上,不言不语。一对树下有两个人。我往那边一望,一对一对的实在不少,心中纳闷,便问元敬道:“大哥,这些人俱是做什么的?”元敬道:“小兄弟有所不知,我们庄中均以护镖为生,每日早中晚各有练习,现在他们正在晚间练习水路。”
    走过土基的树林,又有一片青石鱼鳞路,方是庄门。只见广梁大门,左右站立多少庄丁伴当。台阶之上,当中立着一人,后面又围随着多少小童执事之人。我临近,见那人降阶迎将上来,倒把我吓了一跳。那么,他该是元敬的表兄了,他可一点也不像我想像中庄主主人,头戴方巾,一张红褐色的脸庞,有一对和他肤色不相称的眼睛,带着抹沉静和深思的神情,眼睛下面,鼻子和嘴都显得太秀气了,这就和他是庄主的身份更不相配。倒像是个文人了。
    走至门前,我便从腰间把宝剑摘下来,递给旁边一个小童。一来初到友家,不当腰悬宝剑;二来又知庄主有老伯母在堂,不宜携带利刃:多年的江湖游离,我倒也是个仔细的人。
    三个人来至待客厅上,彼此又从新见礼。元敬的表兄叫张征程,年方三十,也说得上青年有为。
    我与元敬给太君请安。
    元敬正要进内请安去,便道:“贤弟暂且请坐。为兄必替在姑母前禀明。”说罢进内去了。
    厅上又嘱咐预备洗面水,烹茗献茶,彼此畅谈。元敬进内有二刻的工夫,方才出来说:“姑母先叫问好。让你歇息歇息,少时还要见面呢。”我连忙立起身来恭敬答应。
    张征程道“王兄弟听说你在台州做知州时,与元敬一起暴打浪人。小弟要请教,何不对我说说呢。”我道:“其实也无要紧。”便将那日如何遇到元敬,如何讨打浪人滔滔说了一回。道:“此事皆是你我行侠之人当作之事,不足挂齿。”张征程道:“也倒有趣,听着怪热闹的。”又问道:“王兄弟你武艺高超,但人在朝廷又如何面君呢?听说你因为此事朝廷大怒,严嵩更是把你革职查办。”我道:“江湖儿女,何必居于这些礼节,做官当做于谦,不做也是一条汉子才是。至于武艺,言之实觉可愧。原是个潇洒的身子,做官倒弄得被官拘束住了。”张征程道:“王兄弟休出此言。想来是你的本事过的去,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就在台州如此出名。”我苦笑,只做不语。
    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盈盈水绿色的女子迎面走来,已到了掌灯的时刻,但见她柔嫩的素手上拿了一并双插蜡灯。近了才看清她的容貌,那是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似乎有些弱不禁风。脸庞也是小小的,但却有对大而黑的眼睛,经常都是神采奕奕的放着光芒,使她平添了不少精神,看起来就不像外表那样文弱了。
    张征程道:“这是我妹妹张悠然。”真是个美丽的女子啊!我心里不禁赞叹。
    忽见张悠然脸色红润的低下头,才感到自己的唐突。这样以男人的身份看着一个柔弱女子,当真是冒犯了。见张悠然纤纤细腰踱步到元敬身边,嘴里道:“表哥,悠然有礼”一双明眸脉脉含情。
    哦,我心里做了个了解的语音。我不知道元敬是对感情迟钝,还是对她表妹没有感觉。但见他只微微颔首,多看都不看一眼张悠然,就已低下头夹菜。心里叹气,又觉得好笑。这么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真不知道以后哪家小姐能够消受,想到此处,暗暗摇头,王承惠啊王承惠,哪家小姐嫁他也轮不到你来思考,何必庸人自扰啊!
    吃过晚饭,与元敬的姑母,太君寒暄了几句,无非是久仰、佩服羡慕一类的客气话。我本就不善与人交流,这顿饭吃得也是索索无味,我见张悠然时刻都注视着元敬,张庄主一副严肃的表情,心里揣摩着,不觉有趣。
    第二日,元敬相约我畅游西湖,我很喜欢,皆因游过西湖一次,我时刻在念,不能去怀,,特为赏玩西湖的景致。这也是他性之所爱。回头见张悠然温馨的望着元敬,心里一紧好一副男才女貌之图啊!随即说到,张小姐就一起吧,也好做个向导!张悠然惊讶地说道:“我也可以去吗,太好了,我去准备!表哥你等我”元敬微笑着点点头,见她走得远了,才道:“小兄弟,是喜欢我表妹吗”
    啊?我张了张嘴,见他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脸色一下有点慌张,我想一定很红吧!每次见到元敬我都不自紧张,不晓得是怕他,还是其他原因,这在别人身上是完全没有的。他见我不回答以为我真的心仪他表妹,哈哈大笑,然后道:“你要是喜欢,做兄长的,必当给你撮合”我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大哥,千万不要,小弟只是怜惜她,她,她好似我家里的小妹”元敬见我着急,抬手抓住我的肩,正色的说:“小兄弟,难得你年纪轻轻有侠义之心,在台州一起合战倭寇,在大船上一起智激浪人,在我心里早已把你看作我的知己,只要是你要的,我一定尽力为之,只要兄弟你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元敬面前我很容易感动,情绪波动很大。每天,我都会和许多人擦肩而过,他们可能会成为我的朋友或是知己抑或是敌人。所以我从来没有放弃和任何人擦肩而过的机会。有时候搞得自己头破血流,管他呢!开心就行了。我任由他牵着,心里想:就任性这一次吧!
    离西湖不远,将马匹寄在五柳居。身后悠然小家碧玉的碎步不得不让元敬停下脚,站在原地等她。我便慢慢步行至断桥亭上,徘徊瞻眺,真令人心旷神怡正在畅快之际,忽见那边堤岸上有一少女,将衣搂起,把头一蒙,纵身跳入水内。我见了,不觉失声道:“嗳哟,不好了!有人投了水了。”自己又不会水,急得在亭子上搓手跺脚,无法可施。猛然身旁一个身影,犹如弩箭一般,飞也似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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