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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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天色渐沉。风江琢磨着总这么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脚步不由自主向着洗衣房进发。
到了那儿,他要怎么向唐初解释?劝他回来?如果唐初得寸进尺,执意要求他当着一众奴才的面,跪下来给他赔礼道歉,他是选择无条件地纵容,还是从此一拍两散?
无数风江自认为十分重要但其实没有半点意义的假设,在他脑海里上演。每每想到唐初很有可能揪住这件事情不放,威胁他就范,风江就忍不住想打退堂鼓。
不去了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唐初:Excuseme?)
纠结着,犹豫着,风江顿住脚步,一抬头,洗衣房到了。
哗啦啦的冲水声和捣衣声不绝入耳,年轻力壮的仆从们围坐在水池边上,谈笑风生。
风江想走,脚步却像是被黏在了地上,怎么拔也拔不动。视线下意识穿透洗衣房的半开的院门,在人群中四下搜寻唐初熟悉的身影。
忽然,风江看到洗衣房的墙角蹲着一个形单影只的小厮,心里蓦地一抖。
唐初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被人欺负了也只能默默忍耐,将委屈和打碎了的牙一起往肚子里咽,敢怒不敢言。
被孤立以后,只能一个人独自缩在墙角,替大家分担繁重的工作,如果干不完,晚上就别想吃饭。
他蜷缩着受了伤的右臂,用笨拙的左手来洗衣服。那从没干过苦工的手,浸泡在冰凉刺骨的井水中,像是被泡椒腌制过的鸡爪,变得惨白无血色。
风江这才想起,唐初胳膊上还有割裂的伤口……
他猛地提步走进洗衣房,直奔唐初而去。一把抓住他正在洗衣服的左手,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跟我走。”
风江气势汹汹地迈开步子,拖着人往门外走。还没走出一半的路程,他用余光向长廊下一瞥,差点没气晕过去。
一堆仆从簇拥在一起,围着一个中心焦点人物,看他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地唾沫横飞。
而那个中心焦点人物,就是本该可怜兮兮蹲在墙角洗衣服的唐初!
风江愕然回头,正对上被他牵着走了半个洗衣房的小厮的眼睛。小厮冲他憨憨一笑,腼腆地说:“少爷,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风江赶紧松开了手,把人打发回去。再一回头,发现唐初的个人演讲已经结束。
众人一边议论纷纷,一边各司其职,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开始洗衣服。唯有唐初是个例外,一屁股坐在长廊下的藤椅上,悠哉悠哉地嗑起瓜子来。远远瞧见风江在这儿,故意冲他呸了一口,吐出一地瓜子壳。
风江倒抽一口冷气,为他刚才短暂闪现的同情和愧疚感到由衷的不值。
对啊,这货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蹲在地上洗衣服,他没一怒之下把整个洗衣房炸了就算不错了。
还担心他会不会被其他人欺负……风江真是想瞎了心了,怎么看他都是过得最惬意的那个!
“你什么情况?”
唐初呸一声把瓜子皮吐在地上,漫不经心地抬了抬自己受伤的胳膊,回道:“没看见我胳膊伤了,洗不了衣服。”
风江云淡风轻,扫了一眼唐初的右臂,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隐隐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你不工作就算了,怎么还影响别人工作?”
唐初冤死了:“是他们一听说我是从你房里出来的,都上赶着要来我这儿取经,问我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性格怎么样,好不好伺候,巴拉巴拉巴拉的……我不好意思拒绝人家,又不想费劲一个个教,索性就开了场讲座——论如何混进风三少爷的房。”
风江揶揄他说:“然后再被扫地出门?”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唐初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嘴里的瓜子也不香了。他侧过身去,把脚翘在藤椅扶手上,别过视线,不看风江。
“您有事儿吗?没事儿赶紧走,别挡我晒太阳。”
“太阳都下山了,你晒什么太阳,起来……”风江顿了顿,舌头打结,到嘴边的话,非得像冲锋枪似的突突出来,“跟我回去。”
“哟。”唐初万分惊诧地回过头来,使劲用小拇指扣了扣耳朵,“我没听错吧,您刚说什么来着?”
风江面上挂不住,脸上蒙了一层淡淡的粉红,他怒视唐初,狠道:“好话不说第二遍,你爱走不走。”
说完,他不理会唐初,自顾自转身走了。片刻之后,就听身后传来唐初幸灾乐祸,悠哉悠哉的声音,冲着他的背影,阴阳怪气地喊道:“可是人家也想被霸总拉着走哎~”
风江埋头疾走两步,装不认识身后那个雌雄莫辨的神经病,刚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又转身杀回来。
唐初早就做好了准备,唰一下伸出自己的玉臂,公主一样,轻轻搭在藤椅扶手上。
风江上来,一把揪住他的后衣服领子,拎猫似的,把他从藤椅上拎了起来。
“哎、哎、哎?”唐初瞠目结舌,隔空指着自己的后脖颈,大言不惭道,“赶紧松开听见没有,我可练过散打,小心一会儿发起威来,把你这房子都拆了……”
风江不顾唐初叽哩哇啦的说辞,一路生拉硬拽,将他提溜出了洗衣房。
为等风江,唐初早早跑到伙房去跟人家套近乎,早饭没吃,中午一直窝在房里等他回来,午饭没吃,下午连着开了一个时辰的讲座,晚饭没吃。现在又被风江拎着衣领走了一路,是口干舌燥,头晕脑胀,一进卧房大门,二话不说,靴子一甩,衣服一脱,直接扑倒在床上挺尸。
“起来。”
唐初装耳聋,听不见。
风江上去坐在床沿,抓住唐初的右臂。
唐初猛地一下挣脱开,旋转起身,盘坐在床上,下意识比出一个动感光波的手势,警惕地直视风江:“你干吗?”
风江无奈,冲他扬了扬手里的药瓶和纱布:“给你换药。”
唐初拽拽地放下胳膊,递到风江手里。一瞬间,他们仿佛又回到了现代社会。那时,唐初是少爷,风江是跟班,每每唐初在外面惹了祸事,回来都是风江给他上药,包扎。
唐初低头看着风江黑漆漆的后脑勺,忽然感慨道:“其实吧,你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用处……”
风江替他解开绷带,抬头扫他一眼:“但你是。”
唐初瞬间板脸:“你够了。”
风江笑笑,将绷带一圈圈绕开。每次唐初受伤,都是他来上药,奇怪的是,每次上药,他都不会喊疼,甚至连个扭曲的表情都没有。
风江想到这里,也忽然有所感慨:“你也没我想得那么弱。”
话音刚落,绷带被风江完全拆开,唐初的视线不小心扫过开裂的伤处,当时嘎的一下,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风江无奈叹息道:“算了,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