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沉睡的京都慢慢缓醒过来，喧闹声一点一点在店铺的开门声、衣衫不整的男人打哈欠声、小孩子哭闹声、卖早点的吆喝声中蔓延开来。夜间的那层薄薄的雾已经被新出的太阳光驱散成了无踪影。晴朗的天气给了王二一个很好的心情。
    王二打开自家包子铺的店门，从里屋搬出几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摆放在铺门口，甩着一块白色的毛巾大声叫卖起来：
    “包子包子，新出笼的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自里屋走出一个打着哈欠的妇人，一边伸懒腰一边嘀咕着“要死哦起这么早”。走到铺门口也跟着吆喝着叫卖起来。一个老妇人拎着菜篮子走过来，跟妇人聊起了天。妇人不时地瞪着眼睛惊讶地喊一声“哎哟真是要死”，或者附和着老妇人撇撇嘴，从鼻孔中哼出一声响。王二看着自家老婆兴高采烈的模样，略为感叹了番。
    其实老婆翠花刚嫁过来的时候是羞涩娇柔的。和自己一起卖包子的时候总是低着头不敢看客人，找钱的时候也是用两根手指头轻轻夹着递给对方，满脸通红地站在自己的身边。而现在……
    王二叹了口气，不去理会翠花和王老太太的聊天自个儿卖着包子。无奈声音太大，有那么些话语总会飘进王二的耳中。
    “你知道么？福二街的巷子口李老婆子可真是作孽哟！”
    “哟！她？她怎么了？”
    “前几日不是……祭天台发生那事儿么？李老婆子的儿子，爱凑热闹……不见啦！”
    “哎哟哟！吓死人咯！然后呢？”
    “然后？李老婆子去那儿认领尸体！那哭的真是……哎呀！我都不忍心说！”
    “那真是造孽！”
    “可不是？怪就怪她福气淡！你知道东巷的刘大娘吧？那天她也在场凑热闹图新鲜……”
    “那她怎么没……没死啊？”
    “听我说咯！她呀，命硬！那个江湖里的冷什么……冷各寒？那可是个好人呐！这皇上要杀了在场的平民……冷各寒发善心，硬是让自己的手下拼了命救了人出来，又放回各自的家里……还给了五两银子呢！”
    “哇！五两银子！哎哟，这冷各寒出手这么大方！哟嗬嗬……这怎么有这么善心的人呢！救了人还发了钱……这个皇上真狠心呐，还比不上那个冷各寒……”
    “别乱说话！”
    听到这里，王二忍不住发怒了：
    “咱是小老百姓！你光天化日的，尽扯着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的事，被皇帝老子的人听到了，那咱俩还有命？”
    王老太太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叫什么话！要我说，咱们平头老百姓的，不就是图个好皇帝？这冷各寒本来就比这皇帝好！以前的时候，咱这日子还好过一些。最近几年，那皇帝的心越来越黑，征的粮食比往年翻了好几番！咱这日子是越过越穷，这还有什么盼头？……上几年，又闹饥荒，朝廷派来的那点粮食，顶了什么用？还不是那个冷各寒四处赈灾，救了那么多人性命？我说王二，你那年你敢说没去领人家的粮？”
    王二嗫嚅着，没说话。王老太太得意起来，掏出五个铜板道：
    “得了！我也不说了！来，翠花，我要三个肉包子。”
    “好勒！”
    送走了王老太太，翠花一边卖包子一边意犹未尽地回味着那些刚从王老太太那里得来的小道消息。王二站在那儿兀自沉思，良久，转过头问自己老婆道：
    “这……这冷各寒真有那么好？”
    翠花翻了个白眼，不屑地答道：
    “那还用说？不是明摆着的么？比那……皇帝好多咯！”
    翠花压低声音说完后面那句话，又转了身卖包子。王二抓了抓头，也不再理会。
    忽然，天空中出现了一些异样。王二有些许诧异地抬起头。他感觉天好象越来越黑。怎么回事？不是刚天亮么？慢慢地，有一种空气急速流动的尖锐鸣叫声自远方传来。有一个小黑点出现在天空上方，又有一个小黑点出现在天空上。随后，是密密麻麻无数的黑点飞涌上天际，将天空掩盖起来。世界顿时陷入昏黑之中。
    王二惊呆地看着自己头顶上方无数飞动的黑点，脑中闪过的是两个字“蝗灾”！然而又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当那成千上万的黑点向地上俯冲时，王二看清了。
    那是无数的鸟！无数的鸟不可思议地成批出现在天空中！每一只鸟的嘴中都衔着一张纸，扑扇着翅膀向地面俯冲！飞至人们的头顶时，张开嘴，那张纸片便飘落在人们头顶上。无数的纸张散落在底上、屋顶上、店铺摆出的柜几上。就在此时，有一声被内力扩大无数倍的声音响彻京都。
    “烙邑国之王，冷烙寒，在此向世人宣示翰景帝九十九宗罪状！”
    被同样扩大了的回音一声声波动着京都，像是无数人同时在说话。街上的百姓全部都惊呆在原地，在屋里未出来的人们也飞奔出来，呆滞地张大嘴巴和眼睛瞪着无数的飞鸟盘旋在空中，伴着纸张落地的，是那声扩大的声音浑厚地一条条念述翰景帝的罪状：
    “……翰景帝罪状九：荒淫无道，大兴土木，只顾一己之娱，将天下百姓之苦抛之脑后不闻不问……”
    惊动了的历王朝军队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无数卫兵手执兵器将一张张纸全部捡起，丢进布袋。为首的将领狂怒地吼道：
    “不准捡！不准读！都给我回家去！”
    相比那声被内力扩大的声音，这种命令实在太过孱弱苍白。人群骚乱起来，人们无头绪地狂乱在街上奔走。卫兵弯腰捡纸张时不时地被暴动的人群挤跌在地，被人们生生地从身上踩过。那些密集的飞鸟抛下纸张，尖声鸣叫着袭击卫兵。场面变得机器混乱。而那声找不到源头的声音依然盖过骚动的喧闹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翰景帝罪状三十七：暴戾残忍，以淫威迫使群臣屈服，对稍有反抗者处以极刑，惨无人道……”
    为首的将领见此情景，怒从心生，拔刀砍向一名正在阅读纸张的书生吼道：
    “现在！立即！回家！不准在街上逗留！”
    血从刀上滴落，那名书生苍白了一张脸缓缓倒下。人群有一秒中的沉寂。可是，随即，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怒吼，每个人的脸上呈现的不是杀鸡儆猴后的恐惧，而是一种极深的愤怒。人们的惊恐的情绪像是得到了发泄口，全部转身与卫兵弑斗起来。叫喊声与怒骂声交织一片。场面变得混乱无比，而那个声音依然继续响起：
    “……今冷某决定，建立烙邑国，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与历王朝抗争到底！”